晚上, 夏曉延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今天放學(xué)回來發(fā)現(xiàn)家里竟然沒有人,她老媽是去探望李御輝的爸爸了,但是其他人呢?逸云和瑩雪這兩個沒上課的人怎么都不在家?
兩個人是都有配手機(jī), 可是那種“高科技”的東西用在這兩人身上, 需要的時候永遠(yuǎn)打不通。
于是夏曉延今天晚上過的很無聊。
看看表該睡覺了, 夏曉延吸吸鼻子, 怎么從剛才就一直覺得有一股怪味兒?
她走到樓上, 發(fā)現(xiàn)那怪味兒似乎更重了些,奇怪,剛剛在房里做功課的時候并沒有覺得啊。仔細(xì)一聞, 覺得是腥味,血腥味。
推開自己的房門, 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片血污……
從窗臺到床前, 從床前到地下, 觸目驚心的血跡到處都是!夏曉延尖叫一聲——這是怎么回事?!!!
“葉瑩雪!!你在搞什么?!”
夏曉延沖進(jìn)屋里,扳過坐在床邊地上的葉瑩雪的臉, 滿臉青筋直冒:“這是怎么……了。”
“了”字被淹沒在喉嚨里,因為曉延看清了床上趴著的那個人——因為趴著,所以一時沒看清:“李御輝?!”聲音頓時拔高了三度,比剛剛的尖叫更恐怖。
“哎喲大小姐……”一旁莫名出現(xiàn)在別人房間的葉瑩雪掏掏耳朵,皺著眉頭看看夏曉延:“你想把鄰居們都吵來么?要知道雖然本小姐我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但還是抵擋不了您的高分貝無敵尖叫神功, 拜托你那小子剛剛順了點氣兒, 你別一嗓子讓他一命嗚呼了啊!”
夏曉延不理她的胡掰, 視線一直在那滿床的血污和李御輝背后一道道血痕上打轉(zhuǎn), 聲音有點抖:“他,他怎么了?”
“他沒事, 死不了……”瑩雪忙站了起來,扶住曉延的肩膀:“你別哭啊,小姐他沒事,不過流血過度而已。”
曉延瞪她一眼,掩去眼角點滴的淚光,但聲音還是不能自已地顫抖,盡管語氣是惡狠狠:“誰哭了?!”
瑩雪聳聳肩,對于曉延的樣子視而不見,回過頭坐在地板上繼續(xù)她剛剛的工作。
“你在干什么?”曉延孤疑地問著。
只見瑩雪手里拿著一根雪白晶瑩的像筷子似的小棍,正在一個瓷碗里攪著什么,那瓷碗里是一些跟那個小棍差不多顏色的晶瑩的膏狀物體,被她一攪,散發(fā)出陣陣清香,聞起來非常舒服。
瑩雪沒有理她,自顧自地在那忙活著,不時地還從身邊的小瓷瓶里倒一些東西出來和那膏狀物體攪合在一起。那些小瓷瓶曉延見過,是瑩雪剛來時衣服里藏著的東西,那時候她就很奇怪,怎么普通一件古代長裙,那里面就竟然能放這么多的瓶瓶罐罐呢?
那時瑩雪衣服里的東西真的很多,隨便一抖落,嘩嘩地散落一地,有奇怪的書、笛子、玉佩、珍珠、還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哦對,金元寶也不少!沉甸甸的金疙瘩照得當(dāng)時的曉延兩眼發(fā)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純金那。
曉延環(huán)顧自己的臥室:窗戶敞著,柜子門開著,到處都是血跡。床邊的地下,堆著幾件血衣,一件褐色的外套和已經(jīng)爛得不成樣子的上衣是李御輝的,曉延以前見過,不過還有一件染著更多血的白色襯衣與一條褲子卻也在那堆衣服里,而李御輝的褲子還破破爛爛地裹在腿上,那么這兩件衣服又是誰的?
看著坐在地上忙著的瑩雪穿著自己的睡衣,看樣子是從柜子里翻出來的,夏曉延忍不住皺著眉頭低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瑩雪眼皮也不抬一下,隨隨便便地說道:“看這情形你不會用猜的呀?很明顯嘛,李御輝這白癡在外面跟人打架,還被修理的很慘,幸虧遇上了救星我,要不然明天的社會版新聞里恐怕會有他大哥的光榮事跡。”
曉延牽牽嘴角,從鼻子里發(fā)出聲音:“也就是說是你把他弄到這兒來的了?”
“啊。”瑩雪抬起頭,對著曉延眨眨眼。
“那你——”夏曉延低下頭舉起拳頭,頭頂上青筋直冒,一直以來的怒火終于爆發(fā):“那你干什么帶他來我、的、房——間?!?!……”
“哇!”瑩雪被她吼得倒在地上,剛剛怎么了?有狂風(fēng)吹過嗎?還是有野獸經(jīng)過?她摸摸耳朵,還好耳朵還在……嗚嗚曉延,你絕對有練獅吼功的潛質(zhì)!
“我又不是故意的~~~” 瑩雪哀號著,看看曉延的黑臉,小心翼翼地陪著笑:“我只是……呃,順路……誰讓你這間屋子的窗戶正好離后院門口最近,這小子這么沉,暈得跟頭死豬似的,早知道就不救他了我……”說到最后,語氣凄凄哀哀,好不委屈。
她背著李御輝從窗戶里爬進(jìn)來?!曉延愣了一愣,忍住一口氣,瞥了一眼床上死著不動的李御輝:“你應(yīng)該送他去醫(yī)院。”
“去醫(yī)院?你想他被救醒以后就被送到警察局嗎?他這副樣子可是……”
“那也比現(xiàn)在好!”曉延堅決打斷她的話:“我寧可他去蹲監(jiān)獄,寧可他去蹲監(jiān)獄,也比現(xiàn)在好……真的……”她的聲音又開始哽咽。李御輝,我真的很討厭為你擔(dān)心,我很害怕,一直都很怕……
“好了好了……”瑩雪嘆口氣,輕輕撫住曉延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柔聲安慰:“他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嗯?”
曉延微微撅著嘴,目光不時地向床上飄去,眼睛里都是隱隱的關(guān)心:“可是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自己處理傷口怎么行,要不去李叔叔那……”
“我說曉延啊,你在這兒看我忙活了半天難道還沒搞清我在干什么?”瑩雪無奈又涼涼地看她一眼,仿佛對曉延的智商頗有疑問:“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醫(yī)仙的徒弟!知道什么是醫(yī)仙嗎?就是死人都能醫(yī)活的那種。唉……”更加無奈地嘆口氣,舉起手上的瓷碗:“知道這是什么嗎?這可是別人求了一輩子也求不到的靈丹妙藥!你啊,還是給我出去吧,去我屋里乖乖睡覺,我明天保準(zhǔn)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李御輝,OK?”
“什……”曉延邊被她往門口推邊詫異地眨著眼:“你是說你就能治好他?你是神醫(yī)?你……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成神醫(yī)了?喂你別推啊,讓我搞清楚……嘛……”
“嘛”字說完,她人已經(jīng)在門外面。
她瞪著眼前的門,聽見里面不耐煩的聲音:“我對天發(fā)誓這小子一定沒事,去睡覺吧我的大小姐!”
**** **** ****
李御輝感覺自己的頭很痛,全身似乎被什么綁著,壓抑的難受。昏沉中,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他耳邊盤旋:
……
“你這個不孝子,她已經(jīng)死了,你還來干什么?!你不是我兒子,給我滾,給我滾!滾!滾!”
……
“御輝,對不起,咱們分手吧……分手吧……”
……
“和他們那幫人成了朋友,和駱逸云成了師徒,你是高興的不是么?只是……只是僅僅是這樣,你就滿足了么?……你滿足么?”
……
“他們已經(jīng)知道你就是龍王了,還有……你爸爸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要死了……”
……
“李御輝,我是你的好朋友,可你為什么要喜歡我的女人?她是我的摯愛,你不知道么?……不知道么?”
……
“我只是希望你向著正確的方向前進(jìn),李御輝,你對我的感情不是愛,不是愛……不是愛……”
不是……不是愛……
不是!
…………
“不是!!!!”李御輝怒吼著坐起身來。
“哎喲!”一個慘叫從背后發(fā)出,他茫然回過頭,看見后面有人正在摸鼻子。“你要死啦!”那個聲音吼。
李御輝眼珠轉(zhuǎn)動,難受地看了看四周,覺得渾身都在發(fā)痛,這是……曉延的房間?
……怎么回事?
他皺皺眉頭,努力回想剛才發(fā)生的事……他喝多了,有人襲擊他,然后……好多人打他,場面好瘋狂……那個阿黑……想到這里他霍然一驚——那個阿黑……有一個迷人笑臉的男孩……殺了……阿黑?!
“喂!”正想著,忽然腦袋被狠狠一敲:“我跟你說話那!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報答嗎?”
李御輝回過頭仔細(xì)一看,就看見了背后還在揉鼻子的瑩雪不悅的臉,看見她的臉,他的腦中瞬間一亮:“你,你就是酒吧里的那個男孩?!……”他吃驚地叫,盡管聲音沙啞。怪不得一直覺得那個男孩眼熟,也怪不得那天邵奕在酒吧里總跟那個男孩眉來眼去的,害他還差點以為邵奕那家伙的性相有問題呢……啊!那不就是說……
“看什么看!”瑩雪不悅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路。只見她撅起嘴,從他背后跳下來,一只手指著他的頭,另一只手里捏著一只銀針:“你撞到我頭了知不知道?我正在給你施針耶,你想死嗎?”
李御輝被她吼的一頭霧水:“這……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瑩雪推推他的腦袋,口氣更加不悅:“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耶!你現(xiàn)在醒了就在這兒給我裝傻?不謝謝也就算了,還問我怎么回事?我還要問你呢,你打架不要命啊?喝酒不要錢啊?搞出一堆爛攤子自己不用收拾就完了啊?要不是我在你今天就一命嗚呼了知不知道?當(dāng)不良少年有意思啊?天天打架過癮啊?那要真過癮你倒是自己打阿,干嘛癱在地上任人宰割?暈了之后還跟個死豬似的,要不是看曉延和逸云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理你呢*+%¥@#$%&@#^%*$¥#@&*%^%#$^%&&%&……”
瑩雪繼續(xù)她不用喘氣的長篇大論,愣愣聽著的李御輝,在聽到“逸云”這兩個字以后,就再也聽不進(jìn)去別的聲音……
逸云……
他吻了她,她說他對她的感情,不是愛。
不是愛?多可笑!
哈!這女人拒絕人的理由真是可笑至極,而他自己也更是可笑至極!迷惘什么呢?渴望什么呢?不過就是愛與不愛的那么點破事吧。是曾經(jīng)想過和他們成為好朋友的,但是那又怎么樣呢,也許正像羅剎所說的,他李御輝所渴望的,的確不僅僅是和他們成為好朋友而已,他想要被關(guān)注、被重視、被愛……曾經(jīng)以為在這群人的中間可以找到,畢竟他們看起來是那么的不同,他們的生活那么的令他向往,但是現(xiàn)在不會了,他不會再這么認(rèn)為了。既然他想要的得不到,那么就讓他回到自己的世界,讓他獨自一個人迷惘、痛苦、淪落……讓他自己慢慢渡過歲月的年華,在一天天滑過的時光里慢慢腐敗風(fēng)干。這些……又有什么所謂呢?
想到這,李御輝努力地?fù)纹鹕碜樱倏聪蛟距┼┎恍莸娜~瑩雪時,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換上了另外一幅面孔,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心情不好?”她對他瞟了一眼,唇角微勾。
李御輝不想回答,他悶著臉想撐起身子,卻忽然感覺自己肩膀被人霍地向下一擰,霎時牽動全身傷口,痛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很痛吧?”瑩雪柔膩動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她按著他的肩膀,眼睫下垂,含笑地看著李御輝:“知道痛以后就不要作踐自己,有人會為你哭,會擔(dān)心你擔(dān)心得半夜睡不著覺。”
李御輝咬住牙,那壓著他肩膀的力道并不大,但位置卻恰到好處,而這不輕不重的力道,狠狠地牽動著自己全身的傷口,刺痛著他每一根敏感神經(jīng),疼得他冷汗直冒。李御輝死死咬牙,用盡全力地一聲不吭,只狠狠瞪著瑩雪那閃著漫不經(jīng)心笑意的眼睛,金光閃閃的眼睛。
剛剛揮刀染血的,可是這雙眼睛的主人?
瑩雪看著他的臉笑了一聲,緩緩松開了手,然后攤開另一只手,手掌里有一顆雪白細(xì)膩泛著隱隱清香的藥丸。
“喏,吃了它。”瑩雪緩緩地道。
“這是什么?”李御輝瞪著她。
“雪參玉蟬丸。”瑩雪柔聲道:“宮廷上等供品,俗名就是大補(bǔ)丸。現(xiàn)在不管它的收藏價值還是配藥已經(jīng)絕種的研究價值,就單按貨幣等價來算,這小小一粒,至少價值五百萬。”
“哼。”李御輝看也不看,只想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我要走了!”
“你想走還早了點……”瑩雪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我剛給你涂好藥膏扎好繃帶,你失血過多又沒有輸血,不想死的話,今晚就在這老實呆著。”
“靠,你管得著嗎?!”李御輝瞪她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怎么掙扎全身都酥軟無力,背后傷口的地方?jīng)鰶龅牡共浑y受,但是隨著自己的掙扎會隱隱作痛。漸漸地,李御輝放棄了掙扎,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越是掙扎,身體就越是無力,好像墜入了泥潭。
“知道我為什么救你嗎?”瑩雪捏起那顆藥丸,把它送到李御輝嘴邊:“因為你是龍王,而龍王的血,如果送到醫(yī)院里被混入別人的,恐怕一時半會兒就不能為我們所用了……”
李御輝愣住,他是龍王?
是啊,他已經(jīng)隱隱察覺了,自己就是龍王,而他們……也已經(jīng)知道了。
羅剎說,如果想得到他們的重視,就去告訴他們自己是龍王。
葉瑩雪費了好大力氣來救他,就是因為她知道了這一點。只是因為自己是龍王,是他們要找的人,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李御輝低下頭,把眼睛隱藏在頭發(fā)的陰影里。
“你給我出去。”
瑩雪勾起唇角,輕輕地斂了斂眼睫:“生氣了?你吃了它,我就出去。”
李御輝被她問的有點窘,又抬起頭來與瑩雪直視:“我為什么要吃這什么的破藥丸?你既然想要我的血,剛才我流那么多干嗎不直接取?我用不著你救!我死不了也用不著人照顧,你給我出去!”
瑩雪瞪向他:“嘿!你這小子不識好人心么?別人對你的好意,你就是這樣消化的?我只問你一遍,這藥你吃不吃?”
李御輝呸了一下:“不吃!我才不稀……罕……”
“稀罕”的“罕”字說的時候他被嗝了一下,瞪著眼睛張著嘴,發(fā)現(xiàn)那顆藥丸已經(jīng)隨著自己剛剛的那句話被彈到嗓子眼里,然后順勢滑入喉嚨……咽了。
一旁的瑩雪要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拍拍手,走人。
對付這種叛逆又別扭的頑固小子,說教永遠(yuǎn)是費力又無用的法子,而她,只喜歡用最快又能解決問題的那種……
床上的李御輝在吞下了那粒藥丸后,立刻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了,就讓他好好睡一覺,醒來忘掉一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