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時, 瑩雪正在院子里曬太陽看小說。
她捧著一本很狗血很煽情的言情小說,磕著瓜子,正在那看得不亦樂乎。深秋午后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頭頂, 讓她感覺舒服又愜意, 很快一本書看完, 她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 正想再換第二本, 忽然感到一片陰影罩在了自己頭上,趕跑了她親愛的陽光。
“誰呀?”瑩雪不悅地抬起頭,瞇著眼睛看向頭頂上方:“看不見這兒有人在曬太陽么, 哪個不長眼睛的擋本小姐的陽光?”
頭頂上方的逆光影子里,呈現的是一張嚴肅的板著的臉, 臉色不善, 卻是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沈焰。瑩雪看清以后就又軟軟地倒回躺椅中, 指指屋里,懶懶開口:“逸云她人在屋里, 警官請進。”
不料等了半天那陰影卻還罩在自己頭頂上,瑩雪又奇怪地抬起了頭,眨眨眼看著一臉嚴肅的沈焰,“警官,您難道是要找我?”
沈焰沉著一張臉, 居高臨下地盯著瑩雪, 眉頭皺得死緊。
瑩雪坐起身來, 對著沈焰的樣子無奈地聳了聳肩:“怎么啦?我又哪里惹到你了?讓您老人家用這副死了爹的表情來看我?”這沈焰, 想當初打從他們的第一次照面起就看她不順眼, 以后更是糾葛多多,相信如果不是有個邵奕在中間, 早七百年前他沈焰大俠就已經跟她拔劍相向了。用瑩雪自己的話來說,她跟沈焰就是“正邪不兩立”,代表正義一方的大俠是永遠看不順眼自己這種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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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焰聽了瑩雪的話仍是站在原地不動,目光不離她的眼,沉著嗓子低聲開口:“昨天晚上你跟邵奕常去的那間酒吧附近,發生了一起惡性兇殺案,你知道嗎?”
瑩雪聽到這兒笑了笑,懶懶地瞥了他一眼,“我以為是什么事呢,原來就是這個啊,說出你的懷疑吧,正義的警察先生。”
“是不是你干的?”沈焰盯著她問。
“是。”瑩雪嘴角上揚,眼睛眨也不眨,玩味地看著對方一臉嚴肅的表情。
“你——”沈焰盯著她的眼一陣語塞,表情劃過憤怒。眼前這人,永遠有一副滿不在意的慵懶笑臉,用柔和玩味的語氣,說出讓人不可思議震動萬分的話。
“真的是你?!”沈焰深吸一口氣:“你可知道在這個時代殺人是犯法的?是要償命的!……”
“是啊,在哪個時代不是?”瑩雪撲哧一笑,長長的睫毛上揚,眼眸里閃著晶瑩剔透的光亮:“不過……那又怎么樣呢?人我已經殺了。”
沈焰默默運著氣,閉上眼睛,沉聲問道:“其中幾個人的尸體呢?”
瑩雪挑起眼角看著他,目光含笑,懶懶開口:“我吃了……”
氣氛一時間沉默。
沈焰猛地睜開眼睛,語氣含怒,從牙縫里蹦出字來:“邵奕怎么會看上你?!”
瑩雪聳聳肩,懶懶地躺回躺椅里,“我怎么知道,你去問他。”
“哼!”沈焰看了她一眼,眼底明顯閃爍著厭惡與痛恨。瑩雪卻無辜地抬了抬眼皮,柔聲道:“要不要我跟你去警局協助調查……哦不,投案自首?”
“不必了!”沈焰甩甩袖子,仿佛已經沾上了一身的骯臟,他轉身,在走之前狠狠瞥了一眼躺椅里一臉悠哉的瑩雪,口氣中似乎隱藏了刻骨的恨:“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說完立刻就走,絲毫不做停留。
瑩雪笑了笑,對他的態度不理不睬,“不送不送……”她喃喃回嘴,手里已經捧起另一本小說,翻開書頁開始看起來。呼,在陽光下曬著真是舒服啊……
沈焰啊……瑩雪縮了縮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邊看小說邊一心二用地想著,這人那,性子太直,永遠把喜怒哀樂掛在臉上,不過確實是個好人……
唉,可惜自己不是,所以實在無法跟你有共同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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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午后暖洋洋的陽光和那本無聊的小說已經讓瑩雪在躺椅上昏昏欲睡,但是正在即將夢會周公的時候,逸云腳步緩緩地來到她的身邊。
“瑩雪……”
“嗯?”瑩雪張開眼,睡眼惺忪地看著她。
“李御輝怎么樣了?”瑩雪問。
逸云輕嘆了一口氣,“那小子真的很執拗,我被他氣得連扇了他兩個巴掌。”
“是嗎?”瑩雪懶懶地笑了笑,望著逸云的目光有點壞:“那可是個叛逆小子,你要是想好好勸他,永遠收不到好的效果。依我看啊,你若是想讓他往東,最好先跟他說要向西,那他肯定跟你對這干地往東走。”
“呵呵……”逸云笑了起來,說到怎樣對付人心的法子,瑩雪是最有發言權的了,如果李御輝要是落到瑩雪的手里讓她去說教,那他可就慘了。
逸云笑著,臉色看起來卻不是很好,蒼白淡然的臉上眉眼宛然,隱著層層清倦。瑩雪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逸云,你看起來好像很累……昨晚去哪了?”
“昨晚……”逸云輕輕地舒了口氣,拂了拂頭發,坐在瑩雪旁邊:“昨晚我在冥鏡湖底宛鏡的那個地宮里,陪阿峰在那呆了一夜。”
“是么?”瑩雪眼眸微動,慵懶地坐了起來,“那就是說……他看到宛鏡的那副棺材了?”
“嗯。”逸云淡淡點了點頭,眼睛垂的很低,嘴邊有清倦的微笑:“他說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想起自己初繼承魔王之位的那一年,他的寂靜堂上黑風陣陣,讓他看得很是煩惱。然后很多年以后,有一個人陪著他在魔界里游覽了很多地方,很快樂,記憶也很清晰,但卻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容貌。呵呵,他還說……”逸云繼續笑著,那笑容怡靜安然,有著平和的執著:“他還說他來到人間后,天涯海角的在尋找一個人,每一年的冬天,他都會來到冥鏡湖邊的懸崖,在那里等。就這樣找了好多年好多年,最后有一天,他終于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女子,就是宛鏡……”
“是嗎?”瑩雪抬了抬眼角,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唇角揚著,但卻看不出來是否在笑。她握了握逸云的手,發現那手有點冷,“然后呢?”
逸云淡淡地笑著,語速很慢,很慢:“阿峰他說了很多很多,我都從來不知道……原來他與宛鏡,曾有過那樣的故事,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在來到人間之前是個什么樣子。我認識的,僅僅是那個魔力散盡,想做一個普通人的韓佑峰而已……”
“逸云……”瑩雪湊近她的臉,華光流彩的金色眼眸不肯放過逸云的視線,柔聲道:“那個韓佑峰,已經死了。”
逸云愣了一愣,然后捂住半邊臉,淡淡而自嘲地笑笑,“啊……是啊……韓佑峰已經死了,但我卻還在找他……”
瑩雪依然笑著,動也不動地看著逸云。“逸云,你后悔嗎?”
在利用赤血石開啟時空回廊的入口前,瑩雪就曾經問過: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后悔嗎?那時她的答案:是。
逸云笑笑,眉眼宛然地靜靜看著瑩雪,安然又寧和,仿佛工筆畫中靜若處子的仙子:“我沒有后悔。”
瑩雪停了很久,半晌,像是終于舒了一口氣,而后目光閃動,那完美迷人的笑容似乎有些什么本質的變化,但卻又無跡可尋。她伸出手,輕輕地抱了抱逸云,把頭放在她的肩上,慢慢道:“逸云,你如果想哭,還是哭出來的比較好……”
“不……”逸云也伸出手,和瑩雪擁抱在一起,聲音安穩怡然:“我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永遠也找不到他。”
“逸云,何必呢……”瑩雪搖了搖頭,望著遠方的目光里依然含著笑,在逸云耳邊低喃:“為什么要這么執著呢……”
“呵呵……”逸云淡淡笑笑,慢慢道:“瑩雪,我有時候經常在想,生命有什么意義,人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嗯,你想到結果了么?”
逸云點點頭:“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意義,但是,我卻說不出來。”
“是嗎?”瑩雪放開了她的懷抱,看著她的眼睛:“你如果能夠說得出來,那該有多好……”
“是啊。”逸云微笑著望著瑩雪,忽然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劃過,墜入草地。她哭了。
一陣深秋的涼風吹過,片片落葉殘落于大地,在這紛飛的蕭瑟里,逸云嘴角含笑,任憑淚珠一顆一顆地滑落于地。
滑落于地,化作執著,那是生命的意義,她所在尋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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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云,你要去哪兒?”
瑩雪依然半躺在躺椅上,手里拿著小說,默默望向逸云離去的背影。
逸云回過頭,向她笑笑:“我去見一個朋友,很快回來。”
瑩雪半瞇著眼睛,牽動了一下嘴角,但卻沒有發出聲音。
……“早點回來。”
最終瑩雪邊看著小說邊漫不經心地道。
逸云對不起……這一次,不能幫你……我只能在旁邊看著,什么都不會做……只是冷眼旁觀,就像……對待以前和我擦身而過的所有人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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