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琪將雙手抵在玄燁胸前,撐著他的身體不讓他靠近自己,眼中秋波閃閃,口中卻說:“別仗著會兇人就想趁機,哪天太醫說您氣血通暢真真康健強壯,咱們再議。”
玄燁發愣的當口,人家已用力把身上的人推下來,反而拿被子將他摁住,壓在他胸口說:“好好睡,不然連陪著抱著都沒有了,小宸兒還等額娘去陪呢。”
玄燁惱怒地翻身過去,嵐琪又抱著他后背,安撫他快快入眠,他不由得嘀咕:“你可知道,那些新鮮漂亮的小花朵,哪個敢不叫朕碰一下,巴不得朕天天圍著她們,只有你矯情得很,朕往往求而不得,就老惦記在心里。”
背后的人溫柔中帶著幾分霸氣凌厲,輕笑一聲:“那就好好惦記著我,至于那些新鮮漂亮的花兒朵兒,臣妾也會讓她們服服帖帖。”
玄燁心頭一熱,轉過身來,終是撈得在柔柔的臉頰上親幾口的機會,旋即將人擁在懷里,這才肯放松自在地睡去,朦朦朧朧時聽見懷里人說:“玄燁,有你護著我,我什么都不怕了。”
隔天一早醒來,茶水早膳洗漱穿戴,一應皆是宮中規矩,雖在暢春園,可皇帝還是要召見大臣聽政,阿哥們也會來,這日晌午嵐琪就在瑞景軒見到了四阿哥。胤禛來給額娘請安,問額娘好不好,嵐琪則關心他家里的小孫女,兒子爽快地說:“額娘若不嫌吵鬧,我讓毓溪帶著孩子來看您。”
倒是做祖母的真心疼愛小孫女,再三叮囑胤禛別急著帶孩子出門顯擺,讓他們踏踏實實先把孩子養大,比讓自己看幾眼重要得多。一面說著這些話,就把兒子仔仔細細地看,看得胤禛都毛躁了,問她做什么。
嵐琪沒有言明,含糊敷衍了幾句就讓他早些回去,帶著小宸兒一直送到門前,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卻是想起昨日玄燁的話。明年若是大軍出征準噶爾,她的兒子興許也要披上戰袍,不知胤禛穿上鎧甲是何等威風,做娘的既想親眼看一看,又不愿他去沙場犯險。更是一個激靈,想起來若是玄燁帶著胤禛共赴沙場,就落她一個人在京城,而太子必然駐守京城監國,他會不會……
心中砰砰亂跳,嵐琪好一陣子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自己尚且如此這般懷疑太子,又怎么會怪太子要算計她,這個芥蒂隔閡是注定一輩子了。有玄燁在她什么都不怕,哪怕有兒子在也好,可明年父子若都離京,留下她怎么辦?
好在這樣的心思,只要玄燁一到身邊,她就忘得干干凈凈,不論眼下宮里的人怎么看待她獨自陪駕暢春園的風光,在這里的日子,除了大臣和朝務之外,就只剩下她在玄燁身邊,好像要把過去沒在一起的日子都補回來似的,皇帝就是喝口茶,都不嫌麻煩地來瑞景軒打個來回。
這樣的事兒,難免會傳幾句到宮里,可是這么多年了,宮里的人早就習慣,只有太子妃這樣入宮不久的人,才會覺得稀奇新鮮,但看其他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態度,太子妃也不會掛在嘴邊讓人笑話。
這一日,太子妃來書房與太子說話,恰巧通報索額圖大人求見,太子妃沒有回避,大大方方等索額圖進門,待他行禮后,便讓宮女侍奉上座,客氣地說:“好些日子不見叔姥爺,您身子骨可好?”
索額圖忙欠身:“多謝娘娘記掛,老臣托娘娘的福,身子骨還算硬朗。”
太子妃且笑:“叔姥爺硬朗,就是咱們太子的福氣了。”
索額圖瞇著一雙已然見老的眼睛,細細看面前這十幾歲的女子,小小年紀竟已有這份氣度,宮外人傳言果然不假,皇帝的確給太子選了個體面的太子妃,可他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太子妃揚臉看了看書案前悶坐的太子,又對索額圖笑道:“我正勸太子動身去一趟暢春園給皇阿瑪請安,太子卻說皇上有旨不需要他與眾位阿哥前往,可大阿哥他們每天都去稟告朝中之事,難道算不得請安?叔姥爺,您覺得如何?”
索額圖恭敬地說:“娘娘所言極是,老臣以為……”
“那就是了,還請叔姥爺也勸太子幾句,您祖孫二人說話,我就不摻和了。叔姥爺愛喝什么茶,我好著人去準備。”太子妃的客氣中慢慢透著倨傲之氣,待索額圖應付著回答了幾聲,才帶人離去。
索額圖起身到門前恭送,等直起腰看太子妃走遠了,才回過神對胤礽道:“太子妃氣度非凡,是您的福氣。”
太子冷笑一聲:“但愿吧。”
可是索額圖來找太子尚且只是商議幾件要緊的事,還沒涉及到議論太子妃的行為舉止,可索額圖離開不久,太子妃又親自跑來,彼時胤礽很不耐煩,抱怨她:“去請安的事我知道了,不用你再來叮囑。”
可太子妃卻道:“臣妾另有話說。”一面示意宮女太監通通下去,徑直走到太子身邊,與他輕聲道,“如今朝廷的形式,太子自己看不清嗎?您要謹慎與索額圖往來,不要太護著外祖家,到頭來惹皇阿瑪不高興。”
胤礽冷笑:“你真是什么都要管,如今連我外祖家都容不下了?這樣的話,你敢不敢去對皇阿瑪說?”
太子妃卻硬氣道:“您這話說的,臣妾自然是為了太子好,才對您說這些,又做什么去對皇阿瑪講?太子不是不喜歡臣妾提起皇阿瑪么,可您想過沒有,臣妾既然是您的妻子,難道不是事事先為您考慮?太子當禮賢下士多與有德有才之人往來,您若只親近外祖族人,只會落得朝臣話柄,落得皇阿瑪疑心。”
“夠了。”胤礽拍案而起,怒視著妻子,“你小小年紀,怎么生得這樣冷酷無情的心腸,我做了二十年太子,還要你來教?你自己何嘗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你放眼看看皇室之中,哪一家的福晉像你這樣?”
太子妃卻高高抬著下巴,羞憤道:“那些福晉,怎配與臣妾想比,臣妾是儲君之妻,臣妾該做的就是扶持您輔佐您,您若想看嬌妻溫柔,諂媚奉承,自然有側福晉她們哄著您,妾如何去妻相提并論?”
“不可理喻。”太子不想再和妻子費唇舌,撂下四個字便沖出了書房,太子妃強大的氣勢這才稍稍減弱,竟是孤坐在書房內,默默垂淚。太子的乳母之后跟進來看在眼里,就知道太子與太子妃又起了爭執,心中十分著急,唯有到寧壽宮向太后求助。
太后當時應付說會想法兒開導太子妃,可背過人則對自己貼身的嬤嬤埋怨:“我現在也尷尬了,本來就不好攙和毓慶宮的事,又出了那檔子麻煩,更加不好去管胤礽,大家離得遠些才好。我又不是他的親祖母,他萬一發起狠來,我心里瘆得慌。”
嬤嬤則向她舉薦一人,說蘇麻喇嬤嬤或許能開導太子妃,太后卻笑:“嬤嬤是好人,可不是佛祖菩薩,哪能開化所有人,投她緣能聽幾句道理的,都是有福之人,我看太子妃這模樣,怕是油鹽不進,連蘇麻喇嬤嬤都說不動她的。”
如此,這件事暫時擱置下,毓慶宮里太子與太子妃的關系,依舊只是面上和諧,又因太子妃年紀小且脾氣刻板古怪,太子都不樂意與她親近,自然床笫之事也幾乎沒有,而太子妃端著正室的架勢,認為那些事本該是侍妾來做,倒不與側福晉和侍妾們吃醋,根本不在乎這些。
但她卻懂得子嗣的重要,自從將側福晉一雙皇孫抱到自己寢殿中,就再也不讓他們母子相見,側福晉從剛開始的以淚洗面,到如今的沉靜冷漠,文福晉在旁冷眼相看,總覺得堂姐不會甘于寂寞,指不定在謀劃什么大事。
但這些都是毓慶宮里的是非,六宮之中尚且太平,自從密貴人受重傷后,再不如以往那般招搖過世,尊貴的妃嬪們漸漸都有了年紀,她們不會再鬧而年輕的幾位大多安分,故而即便此番德妃單獨隨駕前往暢春園,也沒在宮里掀起什么風浪。
十一月初,一樁喜事從宮外傳來,五阿哥府里收的侍妾有了身孕,而那侍妾劉佳氏,本是嫡福晉他他拉氏的陪嫁,五阿哥有子嗣,最高興的莫過于太后,一面派人往暢春園送消息,就把五阿哥夫妻倆叫到宮里來。
太后原擔心五福晉會因為陪嫁得臉而吃醋嫉妒,沒想到這孩子卻十分大度,祖孫幾人說話時,外頭通傳說宜妃娘娘駕到,太后雖然不喜歡宜妃,也不好當眾不給生母臉面,便只能將她傳召進來。
五阿哥和福晉也不會真的在人前失禮,與母親行禮之后,卻聽宜妃向太后懇求:“這孩子是胤祺的長子,陪嫁的侍妾生養的,總是不大體面,臣妾想求太后一個恩典,給那劉佳氏晉為側福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