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我就進了德滋堡孤兒院。
“該死的丫頭,你存心想要我的老命是不是?卡拉院長會狠狠訓你頓,你今天晚上等著挨餓吧,因為你得面壁思過,你也不能睡覺,因為整個晚上,你所有的時間都將用來悔過,”發火的正是內莉,是德滋堡的煮飯婆,我從不叫內莉為廚師,因為我覺得這種稱呼很文雅,可是她卻是一個討厭的火爆的肥婆,我在她身上臭不出絲毫文雅的香氣。她不喜歡我,因此我也不喜歡她,不僅是我,內莉的火爆在德滋堡內的其它一些孤兒中也產生了反感。
"內莉,你是個惡毒的巫婆,還是個很肥很肥的巫婆。卡拉院長不會罰我不睡覺的,因為她說她最喜歡我睡著的時候帶給她的安靜,她還表揚我總是睡得很好,不像其它孩子一樣,半夜總要哭哭啼啼的從睡夢中醒來,這讓她很頭痛。而且,卡拉院長更不會罰我不吃晚飯,就算你跪在她面前求她,她也不會這樣做的,因為我會去告訴她說我空著肚子就無法順利進入夢鄉。”這是6歲時候我,我叫兩面針,不,不要以為我爸爸或者媽媽姓兩,我根本不知道我父母是誰,院里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兩面針是內莉給我取的名字,我是卡拉院長從外面撿回來的,她和內莉在一個草地上發現了我,當時我正在啃我手上拿著的一個兩面針牙膏盒。
“媽媽,她還只是個6歲的孩子,你犯不著這樣大動肝火,你會嚇著她的。”說話的是索那,內莉的女兒,也在德滋堡工作,她是兼職的一個保育員,“兩面針,告訴我,怎么回事,為什么你讓貝克太太火冒三丈啦。”索那很和藹,也很漂亮,我喜歡她,特別是她金黃色的頭發。
“內莉說她不喜歡吃米飯,因為它沒有面包那樣清香,可是道爾夫說內莉有血糖病,不能吃面包,于是我就給鍋里那鍋粥扔了一塊香皂,索那,我保證,那鍋粥已經很香了,可是內莉卻發火了,她罵我,辜負了我的好意,她太不孝順我啦。”當時,我不時白為什么索那在聽完我的一翻訴苦后哈哈大笑開來,不過,現在,我肯定明白了。
其實,我是由內莉帶大的,內莉很關心我,就像我的母親——雖然她的火爆脾氣讓我幼小的心靈誤解了她的善良,在高三的時候,當孤兒院其它同級的孩子都在談論自己人生理想的時候,內莉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孩子,來,告訴我,你將來想做什么?我覺得你不會想做畫家,因為你的性子缺乏畫家必要的耐性,也不要告訴我說你想做律師,因為你根本不喜歡啃書本,當然,也不要用英語翻譯員來搪塞我的問題,因為6年來,從你初中開始接觸它時,你的英語從來沒有及格過——這也正是我身為一個以英語為母語的人的悲哀。好吧,兩面針,現在認真點回答我。”
“內莉,”我說,我有點遲疑不決,因為我知道她不會贊同我理想——她一定會認為它與“偉大”相距遙遠,“我想做家庭主婦。”這是我的回答,說話間我一直抬眼盯著她的眼睛,如果我發現那對褐色的眼睛里面出現了憤怒,那么我就打算撒腿跑開,因為那是“動棍子”的先兆。盡管卡拉說過院內不能體罰孩子,可是內莉卻總是這樣做,當然,她只這樣對我,所以,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她很爭對我,盡管索那說我誤會了內莉,還說內莉很疼我,比其它任何人都疼,可是我當時一點也聽不進,因為我已經認定了她對我除了討厭,便不會有其它任何好感。不過,這種想法,在三年后得到了徹底的改變,高中畢業后,我沒有去上大學,因為比克——一個中美混血兒,我的初戀,也是我的未婚夫(我早戀了,這對內莉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在我出獄后,索那說內莉為此曾一個月吃不好睡不好,人明顯瘦了。)——比克死了,死于車禍,還有他的媽媽,也一起葬身在那場可怕的車禍中,而這場不幸正好發生在我們打算去民政局做結婚凳記的那天早上——我的身份證上年紀比實際年齡大3歲,這得感謝那位戶籍民警的愚蠢,可以讓我提前結婚。比克走后,悲痛欲絕讓我放逐了自己的落迫,我開始吸毒,1年后被發現,我在戒毒所呆了兩年。這期間,內莉經常來看我,鼓勵我,漸漸的,我便覺得她不那么討厭,后來,我接受了她,再后來,我愛上了她,在內莉的感動下,我也糾正了自己的心態,過回了正常的生活。如今,我已經叫內莉為媽媽了。
“媽媽,”我對著手機說,“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迪塞兒先生回來啦,我得干活啦,我可不能讓他認為我在偷懶。”從戒毒中心出來之后,內莉帶著我回到了她的家鄉——美國北部一個叫米朗的小鎮,雖然內莉不說,可是我知道她是為了給我換個環境(當然,這也是索那告訴我的,因為當我被關禁在那個禁嚴的地方時,內莉就已經決定一旦我從那兒出來,就帶我回美國老家。)
迪塞兒先生在米朗有一套別墅,而我現在正在這套豪華的房子里面做女傭。他是嚴酷的人,把我當牛馬一樣的使喚,500平米的兩層房子里(這還不包括地下室與車庫),我每天都得打掃,盡管沒有必要天天打掃,可是只要他住在這里,我就得照他的吩咐做事,而且他不準我用拖把拖地(這太絕情了。),所以我得像狗一樣每天跪在地上用毛巾擦洗地板,我與這個絕情的人是這樣相識的:索那陪我在城里面找活干——我討厭成天無所事事的閑在家里,無聊可不是我的長項。可是我英語又差得連基本的交流也做不到,我們找了很多工作,都因為溝通上的代溝,而被拒絕,最后,我們只得順著街道瞎游蕩,一來是想打發時間,二來是想碰碰運氣,三來是因為索那想讓我多陪陪她,不要那么早回米朗。不知不覺中,我 們來到了飛機場,
“嗨”這時一個男人走過來同我打招呼,他的身后跟著一個拖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的小姐,起先我以為他是索那的朋友,因為索那的老公大衛·杜邦一家大公司的老板,所以認識她的人也一定很多,可是很明顯,這個男人顯然是在同我問好,而不是索那,因為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眼睛。“嗨,”我也說,我驚訝的看向索那,我發現她也一樣露出了和我相同的表情——我敢肯定我不認識這個男人,而索那的驚訝也明顯的表明她也能肯定我對這位先生的陌生“先生,如果你不會說中文,那么我會很遺憾的告訴你,我只會講中文。”我說完這句話,便準備走開,因為我相信他聽不懂我說的東方語言,因此這翻與陌生人的交談便沒有必要說下去——我也不想勞煩索那為我做翻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此時沒有心情交談——因為找工作的失落讓我心情有些沮喪,還因為他的眼神“不,”這男人說,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會說中文,而且說得很好。”他確實說得很好,口音的純正不禁讓我大為吃驚,“好吧,先生,如果你想繼續我們之間的談話,就請放開你的手,因為,他弄疼我啦。”他的手勁很大,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就像我是偷他錢包的小偷一樣。“噢,對不起,見到你我實在太高興了,說不出的高興,我叫瑞迪迪塞爾”說著,他伸出手來向我握手,當然,我只顧著驚異于他那句見到我很高興的表述,忘了也將自己的手伸出去,不過索那卻很禮貌的遞出了我的右手,當兩只手握在一起時,我才從驚異中分出一部份神智來,問道“你認識我嗎?”
“不”這位陌生的男人說,“不過,我卻經常見到你。算起來,有五年時間了,也許我說的這些話很唐突,不過,請相信這是真的”
“五年?”在聽到這個詞后,我所有的驚訝都沒有了,它們全變成了憤怒——鬼才會相信他的話,因為我是兩年前來的美國,之前一直在中國。即便在中國的時候他見過我,那么我在戒毒中心的那兩年他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我的,除非.....“你吸過毒嗎?”我冒昧地問——這很不禮貌,可是我覺得比起這位先生的調戲來說,這算客氣的了。“不,我從不碰,那玩意兒對身體有害,會讓人的意志頹廢。”
“先生,如果你覺得流落異國他鄉的游子是一盤饒有趣味的菜,那么我可以很鄭重的警告你,我會中國功夫。所以不要把你的無恥往我拳頭上撞,因為這會讓你白凈的臉孔付出青色的代價。”發表完我的憤怒之后便立即走開了。我沒有回頭看他,他的行為下賤了他的人格,而他低下的人格正雪上加霜的往我的沮喪中加入了憤怒。登徒子——這時他留給我的最初映像——他用他的浪蕩侮辱了他本來可貴的眼神,
因為索那的挽留——她懷孕3個月了。我不得不留下來陪她,我給媽媽打了電話,告訴她晚上不回米朗,然后就穿上了索那為我準備的衣服——索那說今天晚上要去拜訪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這個客人是姐夫公司的合作伙伴——一位大財神爺,索那還說這位奇怪的財神卻堅持讓姐夫帶著全家去他家做客——其實這并不奇怪,因為后來我才知道,這位被叫做‘奇怪’的人是大衛的好朋友。
“小針,我堅持認為你應該留下來多陪陪你姐姐”姐夫說,“你知道懷孕是很辛苦的,精神上也苦,有你在,索那心情會好很多——這有益于寶寶的發育。”
“不,”我回答道,“姐姐需要的丈夫,寶寶更需要爸爸,而不是小姨。我不能在這里久留,明天一早我就得回去,我很擔心媽媽。”
“小針,”索那急切的說道,“我也擔心媽媽,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配合我一起去說服她到城里來,到我家來生活,我很樂意她來,真的,我不下百次這樣說。”
“不”我回絕了姐姐的請求,“我不會去說服媽媽來這里,除非她自己愿意來。”
“哦,兩面針,”這可憐的人求道,“求求你,媽媽一定聽你的,你知道,讓她自己來是不可能的,因為她總擔心自己的病會縮短她的壽年,她說她要在自己的家中閉眼仙逝......哦,你瞧(看向她老公)媽媽的話多荒唐,她還沒有見到外孫,她就說出了那樣傷人心的話”索那說著,情緒有些激動起來,而大衛,我的姐夫,不允許她用負面情緒來影響肚子里的孩子,“嗨嗨嗨”大衛說,“索那,這樣對孩子不好,你會教壞肚子里的小家伙哩。小針,求求你說點什么吧。”
“不,索那,我堅信那翻話僅僅是媽媽拒絕來城里的理由罷了,好吧”我投降了,“我回去試著勸勸看,不過,可別指望媽媽會聽我的,因為同她的固執比起來,我的豈求猶如螳臂拉車,不過我還是會努力的求她。如果她不答應,我就扯根頭發來上吊”我的話確實起到了穩定情緒的作用,再加上大衛在一旁鼓搗,姐姐開始轉憂為笑。
“杜邦先生”司機喊到,然后拉開了車門“迪塞爾先生家已經到了。”當我下車時發現,我們的車停在了花園內的一塊青石地面上,花園內有一棟白色的房子,很大,比起姐夫家的別墅還要大上一點,別墅的管家將我們領進了屋子——里面富麗堂皇的裝修,別具一格,我很喜歡。“迪塞爾先生等會就來。”管家恭恭敬敬地說(這位老管家會一口流利的中文,倒讓我覺得很意外)。一個女仆給我們送來三杯茶。“管家先生,你的漢語說得太棒啦”我贊揚道,“謝謝,”管家很客氣,“年輕時,我經常陪著老迪塞爾先生一起去中國,自然也就受益不少。”
在我抬眼打量這房子的裝修時,管家又開口了,“小姐,我能有幸做你的向導嗎?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隨便參觀這棟房子。”
“真的可以嗎?”我很高興接到這樣的邀請,我的確想看看這棟房子,于是我看了看姐夫與姐姐,我想從他們那兒得到允許,“想去就去吧”這是他們的眼神傳遞出的信息。
“迪塞爾先生是個很隨和的人,如果有人欣賞他的設計,他會很高興的。”管家領著我在一樓轉悠
“這是你家先生自己設計的?”我很驚訝,
“是的,”這位老人說,“全部出自小迪塞爾先生那聰明的大腦,這是仆人們的臥室,哦,這間是我的房間,我喜歡花,所以,我在門上貼了一朵金色的隨意剪出來的膠花,我叫它陽光之花,這是廚房,朗恩太太正在準備今晚款待你們的食物,這是衛生間......走吧,小姐,我帶你去二樓吧,”于是,在這位向導的帶領下,我們踏上了木質臺階,“這里....”他剛想給我做介紹,一位女仆迎了過來,對著管家嘰嘰咕咕的說了兩句話(全是英語,我聽不懂),然后他便向我道了辭,“小姐,真對不起,我得把你獨自己留下了,”
“沒關系,沒關系,你去忙吧,”我急忙說道,其實沒有向導更好,我更喜歡隨心所欲的看。看著兩人離去后,我也獨自瞎逛起來。“這是書房”我自言自語道,里面有很多書,書架子很高,也很寬,二樓的房間,一眼看去,門全開著,我走進書房,來到書柜前,想看看書柜上都有哪些書,當然,如果沒有主人的允許,我是不會去碰這些書的,“怎么全是外文名字”我說,“真奇怪,“有日本的書,也有韓國的書(我只能區分日文與韓文,但并不認識)可是為什么就是沒有漢語書呢?五千年的深厚底蘊端不這臺面,一看就知道是個不識貨的二百五。”
“小姐”我身后傳來的一個男人的聲音,這突來聲音雖輕,可是卻把我嚇了一跳。但當我回過頭時,我又被嚇了一跳,這一跳嚇得我倒退了好幾步,我還丟臉的摔了一跤,因為我的目光再次接觸到了那個讓我心痛的眼神——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在機場碰見的那個流氓——像是剛洗了澡,因為他的頭發是濕的,而且上身光著,腰上圍著一條長達膝蓋的白色浴巾
“你用不著這樣害怕”他走來一把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
“你就是這房子的主人?”我問道,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答案,管家也說過,這是迪塞爾先生的別墅,而且我也記得在機場時,這個無恥之徒好像也說過自己叫迪塞爾。
“是的”這位剛淋浴完的男人說,他一直用那上次那種愛昧而又有點憂傷的眼神看著我,這讓我差點就產生了幻覺——不,他不是比克,我在心里提醒自已。我立即背過身去,然后跑下了樓,我要求要走,可是索那說這樣很不禮貌,為了不惹她生氣,我便不安的坐下了,不一會兒,那個無禮的男人便下來了,“你好瑞迪,”大衛開始做起介紹來,“這位是我的太太,索那貝克(姐姐是大衛的第二個妻子),”
“你好杜邦太太,”
“你好瑞迪,”我看出索那在見到這個男人時,眼里也帶著我在書房里碰見他時的那種不可思議的神情迅速的掃過我的雙眼。
“大衛,恭喜你,又要做爸爸啦”
“謝謝,瑞迪,這位是我的小姨子 兩面針,從中國來。”啊,其實我很討厭姐夫把我介紹給這個男人,不過,我也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
“你好”
“啊,兩面針,很特別的名字。”做了介紹后,這個討厭的男人便在我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我擔心他會再次用那種不禮貌的眼神讓我發窘,于是我便一直低著頭,我想走開,可是我怕惹孕婦生氣,懷孕期間的女人,脾氣會變得特別古怪,索那就這樣,動不動就生氣,動不動就哭。
他們一直用本國語言在對話,我根本聽不明白,但是我猜應該是在談生意上的事,不過,好在這種無聊終于在朗恩的一聲通報中得以結束,我說這是通報,是從主人的口里得知的,他是這么說的“用餐吧,瞧瞧朗恩太太都為客人們準備了些什么?”
長橢圓形的桌子上擺著12道菜,其中有5道中國菜是我最親耐的,女仆為我們備了刀叉,當然還有筷子,可是大衛卻不大會使用這種中國工具,索那教給他筷子的握法,試了幾次后,他還是不能用它順利的夾起食物,索性扔在一邊,重新使起刀叉來。而另外一個男人卻用起來非常的順手。
“瑞迪,”那個不會不會用筷子的男人說,“你的筷子用得很好,是你夢中的那位中國姑娘教會你的嗎?”
“不”他說,“我在夢中,從沒同她一起吃過飯。”
“什么中國姑娘?”索那問,這也正是我想問的,可是我卻沒有膽子開口,因為同人說話,一定要注視著人家的眼睛,否則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哦,”這位主人的朋友回答到,“瑞迪夢里有一位姑娘,這位漂亮的中國姑娘在她夢里出現了五年,”當大衛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立即想到了《天龍八部》里面的夢姑,于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但是我立即意識到了失態,收回了臉上的笑容,可是我的心里卻把他徹頭徹尾的笑了個遍。
我短促的笑聲引來了姐夫的一對“瞪眼”,可是為了不讓這位夢郎覺得尷尬,姐姐立即接了口“中國姑娘?看清長什么樣子了嗎?”
“不”夢郎說,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怎么樣,因為我先前已經說過我沒有直視他目光的勇氣,但我從他的語氣里除了遺憾,聽不出任何發窘,“看得不是很清楚,還是有點模糊,不過,比起以前,現在好多了,”
“瑞迪說,夢里面的那個中國姑娘很像小針,”大衛的這句話所造成的陡然的驚訝,讓我被米飯噎住了,我趕緊抓起水杯,猛的一大口,水將食物沖進了胃里,我舒了口氣。我看見對面的姐姐用眼神向我傳遞了擔心,而坐在她旁邊的我那親愛的姐夫,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因為他根本沒有發現我的狀況,仍然在顧自的談著他的話題,至于我右手邊,上坐的那個男人是什么樣的目光,我無從知曉。
“瑞迪”我的姐夫說,“你米朗的別墅不是缺一名女傭嗎?我覺得你可以讓我家小姨子去那里幫你打掃房間。”
“不行。”席間,我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為什么?”索那說,“你不是想找一份工作嗎,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開始覺得我的這位姐姐是神經質了,因為在來這里的路上,她還嚷著要我來城里陪她,現在倒好,卻把自已夢想的伙伴推給了別人,可是我又不能以這個理由為借口,我擔心我一說出來,正好提醒了她給我出的難題。
“小針,你不可以成天閑在家里一無事處,”索那接著說,“你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
“對,”大衛也跟著起哄,“這是一分很好的工作,你不用開口說英語,因為別墅的主人會說漢語,而且在那個房子里還有一個和你一樣的中國女孩(我相信你們一定見過),更主要的是你的工作場所離家很近,你可以照顧媽媽。忙碌,對你也是一件好事,因為你就不用成天花心思在對比克的追憶上。”我討厭這個大嘴巴在別要面前提起比克,我不想聽到別人有關對比克的詢問,因為往事的回憶會喚醒我埋藏心底的悲痛,我更討厭在陌生人面前流淚。不過好在迪塞爾先生不是個多事的人,雖然他開了口,可是說的卻并不是我的比克
“我樂意兩面針小姐去米朗幫忙,”他說,“可是我是個很嚴格的人(我不得不承認他的誠實),這也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中國人選,如果小姐你愿意去,我當然很高興,就如你姐夫說的那樣,你很像我夢里的那位姑娘——但是我相信你絕對不是她(我很喜歡聽這句話,這讓我很寬心)。也許你可能給我更多的幫助,讓我看清她的樣子,至于工作,我可以讓漢娜教你,也就是那所房子的中國姑娘,我相信你們一定見過。”在他對我說話的時候,出于禮貌,我不得不抬眼直視他,我發覺他的眼里除了平靜便沒有夾雜其它東西了,在他直言不諱的說出夢姑時,我想,我現在可以理解他之前的那種奇怪眼神了——那種愛昧以憂郁并不是爭對我,而是爭對我這張大概像夢姑的臉。原來我們兩人有相似之處:他引起了我注意,因為他有著比克一樣的眼神,我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我著一張夢姑一樣的臉。
第二天,當我回到米朗的時候,我的媽媽正坐在花園里面享受陽光的和煦,
“媽媽,”我推開白色的柵欄門走進園子,我俯下身去,吻了我的恩人,她也吻了我。
“孩子,”媽媽說,“你得去上班了”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放在柵欄門邊的一個小行李包——見鬼,我進門的時候根本沒有發現它的存在,我猜姐夫那個大嘴巴一定對媽媽說了蒼穹的事,應該還說了些別的,否剛媽媽是不會這么急著攆我出家門的
“不媽媽”我裝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求她,“我會找到別的工作的,我明天再去城里看看,請相信我媽媽。”
“我的寶貝”媽媽說,“你應該忙碌起來,我可不想看著你美麗的大眼睛時常失神的樣子,而且我不要你去城里,那太遠啦,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邊,等我想開口罵人的時候,我才能找到方便發泄的對象。”
“哦媽媽”我可憐兮兮的(我還是裝的)“你是知道的,我的英語根本不行,我怎么能去那個地方呢,你想看到我因為找不到人交談而憋死嗎?”
“哦,親愛的,”媽媽笑著說,“你不會憋死的,大衛已經把什么都告訴我啦(大衛真是個討厭的大嘴巴)。更何況你還有你那蹩腳的中式英語做伴哩——我相信它會為你贏得很好的人脈,混球是混ball,混蛋是egg混,下雨是under rain,哈哈......還有,孩子,你得記住,我想你是I miss you ,而不是I think you ,哎這就是虛度光陰的煩惱”
“哦,媽媽”我想再求求她,可是當我再次開口她卻生氣了,我已經說過了,我媽媽是個火爆的性子,“滾”媽媽吼道,“你這個十足的撒謊精。”見我還立在那兒不走,媽媽便亮出了她的武器——從背后衣服里后面抽出了一根木條——啊,看來她是鐵了心了。鑒于木條的威力,我屈服了——媽媽真的會打我,在德滋堡,她常常說動手就動手,我被打過很多次——也活該我挨打,因為我太調皮啦,最主要的還是不長記性——我有著屬予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威武性格。
親愛的讀者,這就是我如何去到“蒼穹”別墅工作的始因
“兩面針小姐,”迪塞爾坐在門屋檐下的一張椅子上喊道,
“什么事,先生”我回答,我正在擦著二樓的地板,
“給我一杯咖啡!”聽到他這樣的吩咐,我很生氣,他怎么能讓我這樣的一個大忙人去做這樣的事呢?——因為從早到晚的清潔,總讓我腰酸背疼——房子面積大得讓我覺得討厭,而漢娜 ,卻只負責廚房里面的活,廚房以外的所有事,全是我的,這很不公平,而且我的工資卻并不比我的同伴多一分錢。
“給你先生,你要的咖啡”我將杯子往他面前重重的一放,咖啡撒了一些出來,“先生,你有手有腳,像倒咖啡這種事,你應該自己去,否則我很擔心你四肢的功能會退化。”
“不會的小姐,要知道”他端起那杯被灑出一些的咖啡,呷了一口,然后繼續說道,“我肯定我不會爬著走路的。倒是你,我很擔心你的大腦會退化到類人猿時代”我不想同他多費唇舌,因為如果我的工作不能在天黑以前做完,那個在我看來四肢不勤的男人會毫不猶豫的扣掉我今天一天的工錢。
我氣沖沖的回到了二樓,見漢娜正在幫我探試家具上的落塵,她見到我,笑了笑。“漢娜,”我輕聲說——我不得不壓底聲音,因為那個惹我生氣的男人就在樓下悠閑的品味著平原上的旖旎風光,“你不能這樣做,要是被發現了,他會給你扣下個不堅守崗位的罪名,他會扣你工資的,這樣,你一天的辛苦就白費啦。”
“不用擔心”漢娜笑著說,“廚房的活我已經做完了,而且幫你,是我的自愿,我也并沒有向你或者迪塞爾先生索要額外的工錢。兩面針,你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壞,他并不是個不好說話的人,他很通情達理——當然,這得建立在你將他交給你的工作做得讓他滿意的情況下。”
“可是,我的活實在太多啦,”我抱怨道,“他為什么就不能再找一個傭人呢?”
“他一直在找”我的同伴說,“可是卻很難發現合適的,因為長得像他夢中情人的姑娘卻并不多見。”
“真是活見鬼”我罵道,“他不正常嗎?為什么一定要找那樣的人呢?他想把蒼穹變成夢姑院嗎?不過也真是怪了,為什么一個姑娘會在他夢里出現五年,這太反常啦。”
“我也覺得奇怪”她說,“哎,我給你看些那夢姑的畫像,在他畫室里,我有那兒的鑰匙。”
“夢姑的畫像?”我很好奇那姑娘到底長什么樣,于是就跟著漢娜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的溜進了畫室。
“你看,這些都是,”漢娜指著畫室墻壁上掛著的幾張表過框的畫相。“這些全是他畫的?”我驚訝的仔細的看著墻上的那些仿佛是自己的畫相。“你瞧,”漢娜從地上倚墻而立的一排畫相中抽出一個給我看,“她像不像你?我覺得真的太像了,這是迪塞爾先生上個星期剛完成的夢境圖。”的確很像,這我不得不承認,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如果不是知情的人看了這畫相,一定會認為這畫上的人就是我。畫上是一位和我相似的姑娘,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裙,在金黃的油菜花地里回望。
“兩面針,你會不會一個雙胞胎姐妹?”從畫室里出來,我那位大膽的朋友問道——我 們不能在里面呆太久,這很冒險,因為畫室的主人把那個地方設為別人的禁地。
“我不知道”我說,“我是內莉從外面撿回來的,那時我還是個嬰兒,我在德滋堡孤兒院長大,而且,直到高中畢業,都沒有人肯領養我。”
“內莉是個好人”
“是的,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是她像我伸出了上帝之手。”
“親愛的兩面針,你發生了什么事嗎?”
“在我20歲那年,發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我男朋友成了車禍的犧牲品——就在我們準備去登記結婚的那天。他媽媽也因為在那輛車上沒有幸免于難,不過,她的死我卻一點也不傷心,反倒有點幸災樂禍——因為那個可惡的女人反對我與他兒子在一起,極力的反對,我猜那天她們在車上一定發生過激烈的爭吵,分散了司機的注意力,以至于墜涯.....”我不能再講下去了,我的嗓音有些顫抖起來,盡管這么多年過去了,可我還是無法冷靜的看待比克的離去,
漢娜遞給我一張衛生紙,我用它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親愛的,對不起。”我身邊這位善良的姑娘說。
“沒有關系,我樂意向你吐露我的心聲。你知道,我在這里沒有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我媽媽不喜歡聽我嘮叨比克的事,這是我和比克在德滋堡時照的,就在他出事故的前一天。”我把手機上保留著的一些相片展示給了我的朋友。
“嗨,兩面針,他可真帥,是美國或者英國人嗎?“
“比克是個混血兒,爸爸是美國人,媽媽是中國人,不過,他的父母在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法院將小比克判給了媽媽”
“真可惜,這么漂亮的一個人,他一直生活在中國嗎?”
“大部分時間中美兩頭跑,他媽媽是個富婆,也是個慈善家,她向德滋堡捐了很多錢,我和比克也是因為她媽媽的這份慈善而結緣。”
“你不覺得比克和迪塞爾先生有點相像嗎?你看他們有相似的眼神。”漢娜的看法同我一致,“還有基本上一樣的身高。”漢娜這點看法也同我的一致。
“嗯,不過,除了眼神,與身高,其它沒有一處可比性,”我說,
“他都不教你說英語嗎?還有內莉,她也是美國人,在德滋堡的時候,她也從來不教你學英語嗎?”
“教,內莉總是以我不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為恥,不過最后他們兩都放棄了,內莉說我的腦子不是學英語的料,比克說,英語,只要他會就行了,他愿意做我一輩子的翻譯。”
“所以你就真的不學了?”
“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