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帶領衆人一路北上。
得知跟在自己身後約莫兩百餘人,其中輩分最高的有“湛江門”大長老秦公理,“鐵槍門”大堂主左牧,“飛龍派”舵主趙東昇,“北冰門”少門主劉虹彥和“百劍門”首徒花子辛,其餘一些小頭目也有十幾人。
其中大多數爲北江一脈弟子,這些人自小長在世外深山中,此刻山門被毀,無處可去,只好一門心思跟隨唐靈而來。
衆人爲掩人耳目,散成十幾撥,分批次而行,每撥都有頭目率領。
唐靈帶了範昆等十餘人爲第一撥,先行探路,程天硬和華風相熟,一起爲第二撥。
唐靈這十餘人快馬加鞭,連夜趕路,三天便行至淮安。
淮安是蘇州府腹地,北接海州,東毗鹽瀆,南連直隸,西鄰宿豫。自古人文薈萃,豪傑輩出。
衆人到時,已是晌午。
一路打聽,尋至東郊外數裡,方纔見得一處廟宇,門上高處正寫著“清淨院”三個大字。
匾額古色古香,大門敞開,露出天井旁一棵挺拔蒼翠的菩提樹,其內香菸繚繞,燈燭煒煌。
衆人步入院中,見廟宇甚大,四周偏殿無數,香客卻很是稀少。
中間大殿上書“正心殿”,殿中很是寬敞,最裡邊高臺上供著一尊觀音玉像,其下供桌上放置了十來盤瓜果素齋,香爐內青煙嫋嫋,更增**肅穆。
進到殿內,衆人見屋中四角立著黃幡,兩邊燭案上放置的佛雕也排列得十分整齊,佛像或喜或悲,或嗔或怒,刻畫得惟妙惟肖,只是周圍森嚴氣氛,一派幽靜,果然廟如其名。
衆人正張望處,一身著深藍色道袍的少年道姑腳步輕盈,緩緩走近。
看來只有十一二歲年紀,臉蛋光潔,韶年稚齒,當下雙手合十打了一個稽首,低聲施禮道:“靜心見過各位施主,不知各位施主是上香還是請願?”
範昆粗聲道:“我們是一哈找人地!”
唐靈微笑上前,單手施禮道:“小師傅叨擾了,敢問前些日子院中可曾來過十幾人?其中領頭男子姓陸,還帶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那年輕道姑目光在衆人面上掃過,低頭還禮道:“我‘清淨院’只是燒香拜佛的廟宇,不是收留宿客的驛館,各位施主想是找錯地方了吧?”
範昆急道:“你!”
唐靈拉住他手臂,搖了搖頭,對那道姑繼續道:“可否請你們的師傅出來,我有話要請教。”
“哼!請教可不敢當!”只聞憑空一聲呼叱,同時藍影晃動,後堂內閃出一人,此人“當”字還未說完,疾風便已至身前。
衆人一看,只見說話之人是個身穿淡藍色道袍的美貌道姑,這道姑看起來三十餘歲年紀,膚色白膩,容光照人,加之體態纖瘦,明眸皓齒,實是個出色的美人。
只見她手中拂塵輕輕揮動,厲聲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
唐靈雖看不見她相貌,心中卻道:難怪沒人來這“清淨院”上香,眼前女子如此兇神惡煞,有誰敢來了?想到此處,不由的嘴角一揚。
那道姑瞧見唐靈臉上神色,怒道:“那邊的瞎子,你笑什麼?”
此言一出,和唐靈一同前來的十餘人都叫嚷起來,範昆正要上前理論,卻被唐靈擋住。
唐靈施禮道:“這位師傅,在下來到貴寶地的確是來尋人的,並無他意,若是沒有,這便賠罪告辭了。”
那道姑轉身斥道:“我不是你師父,這裡也沒有你要找的什麼人,快滾吧!”
唐靈心道:“難不成師傅告訴錯了地方?”
只聞身後一大漢喊道:“你這婆娘著實兇惡的緊,唐公子能忍,我殷洪海可忍不了了!”
但聽殷洪海喝道:“看招!”手下毫不停留,從後腰抽出一把短劍,向那道姑刺去。
道姑見他出手,斜眼瞧了他的身法,微微冷笑。
待他劍至,自下而上向前反挑一撩,“當”的一聲巨響,兵刃相碰,殷洪海手中短劍登時飛了出去,插在房檐上,沒入至柄,後退時,直覺全身上下被震得痠麻難當,右手更是沒了知覺。
那道姑杏眼圓睜,喝道:“還想走嗎?”拂塵左右一擺,向殷洪海頭頂掃來。
唐靈只覺風聲強勁,心道:我們和這女子絕無仇怨,她爲何要出此殺手?
心中思忖,手上卻毫不停歇,腳下“疾雷迅電功”施展開來,左手搭在殷洪海肩膀,將他拉回身後,右手桃花扇倏然展開,運起“寒冰凝氣訣”望拂塵上一揮。
斗然間聽得錚的一聲,兵刃相交,這次確是那道姑手中拂塵飛向半空,隨後“噹啷”一聲震落在地。
她本人也蹌蹌後退老遠,站定後左手輕按顫抖的右臂,俏臉生暈,擡頭叱道:“好小子,我們再來!”
“韶風,你還沒試夠嗎?他可是你的七弟。”語氣親切和藹,聲音溫暖柔和。
只見從後堂又走出一個道姑來,這道姑四十歲左右年紀,身穿米黃道袍,眉目如畫,清麗難言,對衆人淡淡一笑。
左手邊有碧華扶著,右手牽著一個孩子,正是晴多。
晴多一見唐靈,喊了一聲,馬上又撲了過去。
唐靈聽聞這女子稱呼自己爲“七弟。”心中很是不解。
聽見晴多跑來,笑著拉著她的小手,口中對那女子致歉道:“方纔在下無禮,得罪之處,向衆位賠禮了。”
那年長道姑對唐靈上下打量一番,語重心長地點頭道:“是韶風出手在先,你……很好啊。”
唐靈只覺得面前女子總有一種似遠而近、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禁開口問道:“恕在下冒昧,敢問師傅名諱?”
那道姑輕緩道:“唐靈,你可曾聽你父親提過唐妙理和唐韶風?”
唐靈心智機敏,一聽此話,登時恍然。
難怪師傅要自己來這“清淨院”,忙躬身拜道:“唐靈見過大姐,二姐。”
原來說話這道姑正是唐鄴的大女兒——唐妙理,方纔和自己交手的女子是他二女——唐韶風。
二女一武一文,當年和唐家三姐唐婧並稱爲“唐門三姝”。
聽父親唐肆曾言,她姐妹三人中只有唐婧修成了“仙臺化靈功”,她二人因沒能繼承唐門門主之位而忿然出走,下落不明,不知怎麼會在此處。
唐韶風見唐靈施禮,冷聲道:“這些年,你跟著唐婧倒是過得很好啊,只是連下人都管不住,看來這些年也不受什麼重用嘛。”
唐靈聽她語氣冰冷,話語中帶有怨意,賠笑道:“早聞二姐才智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而他們並非下人,而是在下的好朋友,好兄弟。”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無不對唐靈心生感激。
這話不說還好,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唐韶風當即怒道:“你小子是在得了便宜賣乖,剛纔你趁我不注意時僥倖勝了一招半式,單打獨鬥我看你不見得能勝過我!”
唐靈不願再與她相爭,只好在一旁唯唯稱“是”。
唐妙理招手道:“韶風,這麼多年,你的毛病還是沒改。七弟,別和你二姐一般見識,來,大姐給你看看眼睛。”
唐靈應道:“是。”邁前一步,手臂被人扶住,只聞唐韶風聲音道:“這邊。”
唐靈心中一暖,謝道:“多謝二姐。”
唐韶風冷哼一聲。
坐好後,那名叫碧華的女子爲唐靈輕輕解開眼前白布,細語道:“大姐,爺爺說這毒名叫‘雪頭熾’,主藥十餘種,分別是鉤吻、見血封喉、鴆酒……輔藥二百多種,要緊的是***和夾竹桃,最後喂有五十年的鶴頂紅。”
一句話娓娓說來,如數家珍,聲音甜美之至,當真說不出的好聽。
衆人見她臉上斑斑點點,容色雖不美,雙目卻猶似一泓清水,明亮清澈。
廳上這些人都是浪跡江湖的武林豪客,陡然間聽到這樣婉轉的聲音,不自禁的爲她一副天然氣質所懾,各似自慚形穢,不敢無禮褻瀆。
唐妙理點了點頭,左手拖住唐靈下顎,右手去摸唐靈眼皮。
唐靈忽然道:“小心……”“有毒”二字尚未說完,便咽在了肚子裡。
想大姐幼居唐門,她的藥道,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
唐妙理輕輕“嗯”了一聲,扒開唐靈雙目分別去瞧,衆人誰也不敢出聲,都安靜的站在一旁。
唐妙理仔細看了半許,終於直起身子,一看自已右手指尖烏黑,手腕輕輕一揚,便已將侵入體中的毒氣盡行逼出,不由嘆道:“好厲害!”
碧華見她面露疲憊之色,在一旁小聲問道:“大姐,此毒可能解?”
唐妙理搖頭道:“難。”望著唐靈臉龐,心想:“這‘雪頭熾’藥如其名,毒性猛烈,七弟他承受的痛苦定是難以想象,看他如此氣定神閒,果然有大將之風。”
只聞廟外一陣喧譁,有人粗著嗓子喊道:“唐老弟?我和華兄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