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辰回來之后, 鎮國公府便開始忙碌起來。
全府上下,都在潘婧的帶領下,為方若辰即將到來的婚禮忙碌著。
婚期請人算過, 定在了三月十三, 鎮國公府正在加緊門庭院閣的重新裝修, 各項采買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這日城中最大的首飾店將潘婧初步選定的幾套首飾送到了府上, 潘婧看過之后, 叫過翠蘭,“把首飾送到劉姑娘房間,問問她喜歡哪一套, 下午將首飾定下。”
翠蘭聽了,嘟起唇, 很是不滿, “夫人, 我不想去。”
潘婧看她一會,最后道, “算了。你不想去,我親自去。”
見潘婧拿了首飾,便要出門,翠蘭急忙上前,將她手中的活搶了過來, “夫人, 我這是……替你委屈呀!”
“我有甚么好委屈的?”潘婧反問她, “相公待我不薄, 柳妹妹亦是自家人。相公娶她, 本就是遲早的事。”
“可是……”可是這一年的等待又成了什么?苦熬苦等的結果,竟是故人另結了新歡, 這又叫人,情何以堪?
“去吧,我還要忙。”沒容她再講什么,潘婧吩咐了聲,轉身去為方若辰和劉柳選禮服去了。
翠蘭壓著一口氣,出了潘婧的房間,朝劉柳的房間走去。
潘婧和劉柳的房間同在東院,相距不遠,翠蘭沒行幾步,便到了。
劉柳自從戰場回來,整個人像變了樣,不吵了,也不鬧了,只推說不舒服,終日呆在房間,連飯菜都是在房里用的。
翠蘭到的時候,劉柳剛剛從床上起來,香蘭正在給她梳頭。
香蘭話多,一邊替劉柳梳頭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劉姑娘,你而今可是整個大玄國所有女子的偶像了!大家都在傳說你在軍中的事跡呢!大伙都說,你是女中諸葛,妙計無窮,動動腦子就可以讓藩東的軍隊有來無回……”
翠蘭“碰”地一下,將首飾往桌上一摔,沒好氣道,“夫人讓你選套首飾。”
夫人為了她的婚禮,每天不到卯時就開始忙乎,可是這個女人,卻每天都睡到辰時以后才姍姍起床,你說氣人不氣人!
“翠蘭姐姐,你這是發什么火呀?”香蘭正說得起勁,叫翠蘭怪里怪氣的腔調打斷,也很是氣賭。
“我生氣?”翠蘭哼了一聲,大聲道,“不敢不敢。而今劉姑娘可是府里的貴人,連府里的蒼蠅都搶著在她身邊繞,我不想活了,敢在劉姑娘面前生氣?”
“你說什么呢?”聽翠蘭嘴里沒句好話,香蘭也火了,“我們姑娘門都沒出過,招你惹你了?”
翠蘭冷笑,“你們姑娘可金貴了。出什么門呀,雖說是她自個兒的婚禮,可這跑腿辛苦的活兒哪里輪得上她?你瞧,我這不是給她送首飾來了嗎?我說劉姑娘,”翠蘭轉向劉柳,“城里最好的首飾可都在這兒了,您快些選,奴婢我還要回話呢。”
劉柳抬眼看她,“拿回去,我不要。”
“你……”翠蘭沒想到她說出這樣的話來,想起潘婧為了這些首飾花的心思,不由惱怒,“劉姑娘這是嫌棄這些首飾了?這不要那不要的,你以為你是誰?要嫁進宮的皇后嗎?”
也不知哪句話惹惱了劉柳,只見她突然跳起來,勃然大怒,“我說不要就不要!憑什么你們塞給我的,我都要統統接受?”
說著,沖過來將首飾盒全部扔出房間,“我不要!聽到沒有,立刻給我滾出去!”
“翠蘭若是惹惱了柳妹妹,我道歉。”
剛剛吼完,便見潘婧出現在門口。
卻是潘婧見翠蘭帶氣而走,覺得不放心,決定親自來看看。
“潘姐姐……”劉柳就潘婧面色冷漠,有些慌了。她記得第一次見面,她也吼了翠蘭。那一次是她的錯,可這一次,真的是翠蘭先來撩撥她的。
潘婧俯首,看見了扔出來的首飾盒和散落了一地的首飾,于是蹲下身來,將首飾一件一件地拾起來。
翠蘭見了,即刻紅了眼眶,奔過來陪她一起撿。
“姑娘……”香蘭走到劉柳身后,無措地輕喚。
這陣仗,叫人如何招架才好?
過了好一陣,潘婧終于將所有的首飾都撿起來了,立起身來,她對劉柳道,“我看這套金玉良緣就很不錯,妹妹既無心選,就讓姐姐替你定了可好?”
劉柳愣愣地看著她,已然不知當說什么。
潘婧便當她默認了,“既如此,便這么定了。”
說罷帶了翠蘭便想走,臨行前,又想起什么,對她道,“翠蘭惹你生氣,以后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夫人,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吧。”一回房,翠蘭便跪在了潘婧面前,自動請罰。
“翠蘭,”潘婧正色看她,“你可知方家家規第一條是什么?”
翠蘭垂首,低聲道,“謹言慎行。”
“很好。”潘婧說著,起身回房取了個錦囊,交到她手中,“拿著它離開潘府。里面有些銀兩,好歹主仆一場,不虧待了你。”
翠蘭一聽,大驚失色,抱住她的腿淚若泉涌,“夫人,您千萬不要趕我走!我知道錯了,求您了,不要趕我走!”
潘婧俯下身來,替她拭淚,“這些銀子,足夠你過完下半輩子。你還可以給自己找個好人家,找一個,只待你一個人好的好男人。”
翠蘭拼命搖頭,“我不要銀子,不要好人家!我不想離開夫人!夫人,別趕我走……”
“傻姑娘,”潘婧摸摸她的頭,柔聲道,“你總說我待你好,而今怎么不信我了?我讓你走,你走便是。也許有一日,你會因此感激我的。”
翠蘭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撐著一雙淚眼看著她,“夫人……”
潘婧將那錦囊,放進她懷里。
“回去收拾東西,離開方家。”
翠蘭謝了禮,抽抽泣泣地站起來,終于聽話地,告辭出門。
方若辰聽得消息,趕過來勸解的時候,正撞上了哭哭啼啼出門的翠蘭。
“這是怎么了?”他問。
翠蘭不答,含淚垂首,走開了。
“娘子?”方若辰轉向潘婧。
“我將她趕出府了。”潘婧解釋道。
方若辰不解皺眉,“為什么?”
“膽大欺主。”潘婧言簡意賅地答。
“娘子,”方若辰緩下口氣,對她道,“事情我都聽小柳說了,不至如此嚴重。再說翠蘭在你身邊近兩年了,一向乖巧,你便權且饒她一回又如何?”
潘婧轉過頭去,“奴才在身邊呆久了,也會看膩。舊的哪里比得上……”
突然剎住。
“我累了。”潘婧有些慌亂地朝里走去,沒走兩步,已然被人抓回懷中。
“你不高興。”
她沉默,將頭埋進那個懷里,許久許久,“對不起,相公。我會努力,讓自己高興起來的。”
方若辰只覺心中一陣悶痛,急忙,擁緊了她。
“我是相公的妻子,自然該為相公分憂的。相公只管放心,我一定給相公一個,全京城最完美、最盛大的婚禮。”
方若辰已然痛得無法思考,只能緊緊地,緊緊地,將她擁進懷里。
原來,捅進她心里的每一刀,都要絲毫不差地,刺回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