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趕了大半個月的戲，顧連海難得大發善心給聞容羲放一天假，昨天收工已經是凌晨三點，照樣五點半聞容羲就起床跑步。
走下跑步機，聞容羲拿毛巾擦了擦汗，給郭茂里發了條消息，讓他過來接自己，今天要去公司轉一轉。
坐在郭茂里的車里，聞容羲順口問了句：“吃早飯了嗎？”
“沒有。”郭茂里眼圈還黑著，他還特意問過聞容羲昨晚收工的時間，以為今天怎么他也得睡到八點。聞容羲定義的懶覺一般不會超過這個點，沒想到他這么早。
身為一個有事服其勞的經紀人，他不是在抱怨周日還要這么早上班，也不是在抱怨昨晚只睡了兩個小時。
“我也沒吃，待會我讓助理去買兩份早飯，你來我辦公室一起吃。”
郭茂里奇怪地瞥了聞容羲一眼：“心情很好？”
聞容羲眉毛一動，沒有說話。
生活助理的意義就是隨叫隨到，戚晴昨天放假，因此收到郭總發來的短信，讓她早點去公司，也沒有任何怨言。她的工資不走寰銀的賬，聞容羲開給她的薪酬比當初和寰銀談下來的工資高太多，用戚晴和室友胡侃的話說：要是一個月給我五千，還要叫我周末加班，那我肯定不干。但要是一個月給我兩萬，隨便啦，請！隨意！壓榨我！
這年頭，雇個大學生的錢都不夠請人搬磚的，剛畢業出來大家的工資都不高。現在戚晴已經是遙遙領先，她是打定主意，只要聞影帝需要，她雷打不動跟定他了。
上班路上，她按照聞容羲的要求去買了早飯，不過不是兩份，是三份，她自己也還沒吃。
這個點寰銀時代里沒有多少人，戚晴剛走到門口，看到一個匆匆忙忙往樓上跑的背影，有點眼熟，但沒看清楚是誰。
戚晴走進電梯，剛按了關門鍵，突然一個人滑步插了進來，電梯門感應到朝兩邊分開。
兩人打了個照面，戚晴這才看清楚，是郭總的外甥孫金，兩人也算有數面之緣，具體他是做什么的戚晴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跟著郭總做事。
“你好。”戚晴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孫金滿頭是汗地跟戚晴點了個頭，把衣服理理好，電梯在十二樓停下，孫金一只手掌抵在腦門上，跟戚晴做了個充滿傻氣地告別動作。
戚晴充滿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電梯上的數字。
十二樓是給培訓生用的，今天是周日，形體老師要早上九點才會過來，基本上培訓生們最早也要八點半才會到公司。
孫金去十二樓干嘛？他不是成天跟郭總的嗎？
剛坐下沒兩分鐘，戚晴就把早飯送了過來。
聞容羲的辦公室是個可以休息也可以吃飯的套間，雖然早已經用不著在公司對付著睡，他的辦公室也只是重新裝修過，仍保持著套間的格局。
“昨天李霞給我打電話了，”郭茂里一面拆分油條和粥，一面說話，“她和報刊的口都很熟，那天人娛來的記者，是她從前在晚報帶出來的實習生，跳到人娛之后獨立跑了五年娛樂口，現在是人娛娛樂方面的第一支筆，倆人吃了頓飯，對方也沒當是個秘密，說笑話一樣兩個人交流了一下。”
同行私下談論起工作，并不會時時刻刻忌諱是不是機密，畢竟生活不是電視劇，動不動都是心懷鬼胎。無論什么職業，總是有朋友的，過得硬的朋友之間聊的東西，自然是無所不包。
“正好跟你有關，你知道的，她本身也是你的鐵桿粉絲，馬上給我打了個電話。”
聞容羲垂著眼皮，小口喝了幾口粥，才抬起頭來看郭茂里：“這是小事，不過等會我會去見章軒，這些年公司外聯做得差點，應該引起重視。”
娛樂公司和媒體的關系，應該是長期雙邊互利，讓媒體采到他們能寫又有爆點的東西，既宣傳了自己，又喂飽了相關行業，皆大歡喜。
“章總今天來公司嗎？”章軒是寰銀時代明面上的大老板，曾經是聞容羲那段艱苦歲月里不可免俗的一位貴人。
聞容羲掀起眼皮，把嘴里的蝦餃咽下去，擦了擦嘴，“我給他打了電話，會過來。還有一件事，你把你外甥打發去新人培訓了？”
“對啊。”郭茂里腹黑地眨了眨眼，說起來，他也很久沒和聞容羲這么悠哉地在公司用餐了，從前寰銀時代只有這一層樓，現在這一整座都是寰銀的地盤。
“你也別把人折騰太過，還想不想和你老婆過下去了？”郭茂里家里那一畝三分地的賬，聞容羲粗有耳聞，基本上郭茂里是個妻管嚴，老婆說了算。
“嘿嘿，這個傻小子我要是治不了他，我這個姨父也當得太不稱職。上次的事情，我代孫金那個不懂事的小子向你和公司……”
“要道歉啊，老規矩。”聞容羲嘴角彎起弧度，“回去寫個一萬字的檢討書。”
“……………………”可不可以當他沒有說過，請體貼一下八百字作文都要摳破頭皮的人。郭茂里嘴角抽搐，一口粥含在嘴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跟M國談的動畫影視化合作才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待會我會和章軒好好聊聊。明天周一，周二以前我要看到重點培養推薦表，這個事你和其他經紀人商量一下。”說完，聞容羲低頭認真吃早餐，顯然是不打算談工作了。
郭茂里稀里嘩啦把粥喝完，早起的喪氣已經一掃而空，若是下半年一切順利，明年這個時候，就是寰銀時代井噴的季節。沒有什么比即將到來的成果更能讓一個工作狂興奮起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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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張斌在開車，后面婁菲跟秦寶坐在一起，一路都在接電話。
車子駛入一條偏僻小道，兩邊的居民樓也不超過六層，進入老城區后，婁菲的電話才正式消停。
車子還在向北面開，再往外開，就正兒八經到了郊區。
婁菲奇怪地瞥了一眼秦寶，他一直在看手機。這孩子什么時候成網癮少年了，前不久秦寶還一臉不喜歡上網的樣子。
“看什么呢，這么開心？”婁菲問。
“哦，沒有。”秦寶一本正經收起手機來。剛看到聞容羲發過來的兩張圖，圖上是個喪氣的男人，同樣的場景，場景A里是狗坐在男人面前，狗的心理活動是：主人好慘我要保護他讓他開心。
場景B狗換成貓，OS就變成了：廢物。
偶爾聞容羲會給他發點這種冷笑話，上次兩人約過飯之后，這種消息都保持在每天一條。
雖然秦寶基本不會回，但聞容羲仿佛樂此不疲，起初秦寶還保持著對前輩的尊敬每一條都回。
后來聞容羲說：“隨手發的，忙就不用理。”
于是秦寶連“哈哈哈”都省了，只是每次收到的心情會很好，他不怎么上網看段子什么的，一想到聞容羲的身份，再聯想他絞盡腦汁到處找段子逛微博，就覺得……還挺萌的。
雖然實際情況可能就是不經意一瞥，然后群發給一群人。
這種可能性被秦寶自動屏蔽。
李明對聞容羲的印象已經相當遙遠，人的記憶有趨利避害的本性，過去的時間越久，聞容羲在他印象里就越來越接近于神，何況上輩子兩人確實也沒見過幾次面。
現在不僅見到了面，神從神壇上走了下來，還在他的世界里走來走去，這種認識令秦寶感到既新鮮又竊喜。
窗外的風景凝固在一間福利院門外，三名中年男子，和一名戴老花鏡的老太太在門外等待。
“寧阿姨，好久不見，您這精神頭越來越好啦？”一下車，婁菲就熱情地上去和老太太打招呼，接著向老院長介紹了秦寶。
“寧院長好。”秦寶先跟老太太問好，然后向著幾位伴著老太太的中年人問好。
老太太含笑看了秦寶幾眼，咳嗽一聲道：“前幾日收到的那筆捐款，就是這位年輕人……”
“對，是他個人的一點心意，往后每個月他都會往院里邊捐一筆，只是這件事希望寧阿姨能保密，不要向外說。”
“不會不會。”寧老太重新審視了一番秦寶，突然想起來：“好像我在地鐵里，看見過你的廣告，小伙子很帥啊，真人比廣告里看著還帥。”
“謝謝阿姨，我先幫忙幾位大哥把車上的東西搬進去。菲姐你先陪院長進去坐一會，待會我就過來。”之后秦寶向那幾位像是福利院里其他負責人的中年人點點頭，四人先去開后備箱搬東西，有一位陪著寧老太太和婁菲去辦公室。
張斌在旁邊欲言又止，但秦寶已經上手了，搬得不亦樂乎，勁兒還不小，到嘴邊的話他只好吞了回去。
搬完東西之后，滿頭大汗的秦寶跟著一起搬東西的大哥去洗了把臉，大哥們態度都很好，仔細看和寧老太眉目間有點相似。
一位大哥帶著秦寶到院長辦公室，敲門進去，自己退了出去。
寧老太微笑著請秦寶坐，對秦寶說：“那天你捐的款子，我們已經用到福利院的硬件設施上去了，賬目我讓人給婁菲發了一份，回頭你看看。”
秦寶沒有和寧老太客套，點頭答應。老太太那個年代的人，做事嚴謹，凡事但求清清白白，要是不看，反而會拂了老人的好意，更不能把這當做一件小事來看。
“那我帶你們先參觀一下福利院，中午就在食堂用餐，下午可以讓這位年輕人跟著義工簡單學習一下，下次來的時候，就可以正式作為義工和孩子們接觸。”
秦寶搬東西的時候，婁菲已經把他要近距離觀察一下孤兒的事跟老太太說了。讓寧老太意外的是，婁菲的意思，等采風結束，每個月秦寶也會過來做一次義工。
寧老太說不必勉強。
婁菲反而正色起來，說是這是秦寶自己愿意來，還故意板起臉，說：“寧阿姨，您不會對藝人有偏見吧？我記得您這兒的規定是要求義工身體健康有耐心喜愛和孩子交流就行了，哪一條是秦寶不符合的？”
寧老太一時真還說不出來，只好說先觀察。
結果這一觀察，寧老太還真是找不出理由拒絕。人家捐款不說，捐來的東西正好是福利院最缺的兒童圖書和精心篩選出來的益智玩具，衣服也都是一套一套全新的，各種尺碼都有，每個孩子能分到兩套。
秦寶還跟寧老太建議，在院區內設置一個圖書館，因為這些孩子能接觸到的信息相當有限，良好的啟蒙教育很重要。
“我已經聯系好一位教育方面的專家，我看了一下這里的孩子大概都在三歲以上，十二歲以下，當然具體的還要看他們的資料。我聽菲姐說一共有五十七人，人數不是很多，我想應該能夠針對他們的興趣愛好，開出一份書單，到時候在院區里建一座屬于他們的圖書館，讓他們自愿去學習，自主學習對興趣的開發很有好處。”
也不是沒人往福利院捐東西，尤其是領養了孩子的父母，常常都會回來看看，做點好人好事，但每個人能力有限。
寧老太神色有點激動，表示她一直很擔心孩子們的讀書問題，附近的中小學幾乎都已經飽和，和學校還沒有能達成一致。
“我們聯系過好幾次，現在還沒有學校愿意接收。而且這些孩子里有三十二名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疾。”寧老太嘆了口氣，以平靜地口吻說：“像腦癱、三失兒童，很多都在出生后不久就被父母遺棄，我們能做的也有限。”
“這些我可以幫忙。”
寧老太眼眶微微發紅，嘴唇顫抖：“真的可以？我們跑了好多部門……”
婁菲笑著握住寧老太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寧阿姨，既然有人說可以，你就讓他試試，反正能行的話對孩子們也是一樁好事，何樂而不為？”
寧老太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旋即冷靜下來，這些年給她畫餅的人也不少，有這份心已經不易，這時候要人做出保證也不妥。
福利院的伙食比秦寶想象中要好一些，兩葷一素還有例湯，秦寶看了一下孩子們吃的，和他們差不多，只是更注意搭配。
寧老太說再苦不能餓著孩子們。
有這樣的院長，這里的孩子比大多數福利院都要少吃些苦頭，加上孩子人數不算多，院里有二十多名護工，四名特別教師，還能忙得過來。
秦寶也沒有在這里看到之前在網上了解到的，孩子們眼里充滿仇恨和冷漠，這間福利院里的孩子大部分都很有禮貌，也很喜愛保育媽媽們，看得出平時相處得都不錯。
參觀完院區，秦寶腦子里大概有了個輪廓，圖書館要建，能和學校、醫院溝通好，打通這個渠道，讓需要治療的孩子能得到治療，到學齡的孩子能夠正常地進入學校學習還是迫在眉睫。
回去的路上，秦寶還在和婁菲說以后怎么幫助寧老太管的這間福利院。
婁菲忽然說：“想法很好，回去我讓人拿個計劃出來。不過你好像是去采風的？”
秦寶吁出一口氣，語氣充滿慶幸：“孟導戲里的孩子沒這么幸福，我還是找找影像資料，把劇本讀透。”對苦日子李明早有充分的體會，這點不難拿捏，最大的難點在于，雖然他是母親一個人帶大的，母親卻很疼愛他，家里條件是苦，他媽媽卻始終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給李明最好的生活。
吃飽飯、穿暖衣服、有學上，家里農活多，他媽從來沒有讓他做過，李明十二歲以后，主動幫他媽分擔農活，他媽還差點拿扁擔揍他，怕會耽誤學習。母子兩個也曾長夜不眠，但沒有人埋怨生活，在李明的記憶里，他媽總是高高興興的，編竹席的時候還會用軟綿的嗓子哼動聽的小曲。
“寧阿姨這些年也很辛苦。”婁菲的感嘆把秦寶拉回現實。
涼絲絲的冷氣里，車里一時陷入沉默，以寧老太太認真嚴謹的作風，任何一個孩子在她心里都很重要，五十多名孩子已經夠她操碎心，只要是孩子們的事，就沒有一件事小事。
當即秦寶就決定，回去就把該辦的事情辦起來，能幫多少就先幫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