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開席不久, 國家臺主持人親切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秦家的傳統(tǒng)就是邊看春晚邊吃年夜飯,一直吃到十一二點,跟全國人民一起倒數(shù), 看看煙花, 聽著高亢激昂的美聲歌曲, 收拾收拾上床睡覺。
晚飯時聞容羲一直在給秦寶剔蟹剝蝦。
秦飛國看在眼里, 臉色說不出的復(fù)雜。
婁菲看到秦含輝表情微妙, 順著他的視線看到秦飛國,又順著秦飛國看到就在身旁的秦寶,秦寶的旁邊則是聞容羲, 聞容羲旁邊挨著李天辰,李天辰一臉的黯然。
“吃這個, 這個好吃。”秦含輝給婁菲夾了塊熏鴨肉。
十點多眾人就再撐不下, 卓秋紅收拾碗筷, 秦飛國、婁菲坐對家,秦含輝讓婁菲上了桌子自己自然不能上了, 就在旁邊抽牌買馬,秦寶問聞容羲打不打。
“你不打?”聞容羲看秦寶。
“我不會,你想就打吧,我有點困。”秦寶揉了揉眼,學(xué)著秦含輝也搬了椅子過來買馬。
于是最后李天辰坐下了。
李天辰是無產(chǎn)階級, 秦飛國便說贏了算李天辰的, 輸了算他的。
秦寶拿個小盤去抓了瓜子花生各種糖, 盤腿坐在椅子里, 把盤子向秦含輝遞過去。
“二哥來點?”
“我不吃, 我先抽一張。”他起身去摸了張牌,丟在一邊, 出外抽煙。
秦寶一會兒看牌桌,一會兒看電視,屋子里吵得要死,小品聲音聽不太清,他把聲音稍微調(diào)大一點。
“寶,巧克力給我找一個,要黑巧克力,吃了不長肉。”聞容羲說。
秦寶找了半天,剝出巧克力,喂給聞容羲。
秦飛國臉皮子抽搐了會兒,啪一聲丟出一張四筒,道:“三弟,給我倒點水。”
秦寶過去端起秦飛國的被子,眉毛一皺:“大哥,你的茶還滿著呢。”
秦飛國一看,果真是滿的,便說已經(jīng)冷了讓他去換一杯。
桌面上李天辰在催促婁菲出牌,婁菲出了,秦飛國正伸手去摸牌,李天辰碰了牌。
廚房里卓秋紅剛收拾完,看到秦寶來沏茶,笑說她來,硬接過去秦飛國的杯子。
“卓姐怎么沒回去過年?”兩年前卓姐在家鄉(xiāng)重新找了個對象,對象不愿意來京城,說不好找工作,便留在家鄉(xiāng)繼續(xù)任職中學(xué)老師,順便照顧卓姐的兒子和父母。
“沒什么好回去的,孩子大了,沒小時候那么離不開我,他爸帶著。”卓秋紅把手機上兒子和老公的照片翻出來,給秦寶看,“你往上翻。”她點開了老公的相冊。
卓姐的兒子快十歲,照片里和一個清癯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剛到男人的肩膀,身后有兩對老人,應(yīng)該是雙方的父母。
再往上翻有過年前的不少照片,還有卓姐的兒子在學(xué)校里打球的照片,她兒子的成績單,過年給卓姐的爸媽買的新衣服,家里置辦的年貨。
秦寶退出去,看見卓姐幾分鐘前給她老公發(fā)的自拍照,照片里容光煥發(fā),圓臉上帶著幸福滿足的笑。
卓秋紅重新泡好了茶,索性泡了六杯。
秦寶要端,被卓姐一把攔住,笑著說:“你拿好我的手機。”兩人往外走,卓姐小聲問他,“我老公帥不帥?”
“很帥。”
“他們父子倆身上穿的行頭都是我在旗艦店買的,直接寄回鄉(xiāng)里。”卓秋紅言語間充滿自豪。
出外給所有人都換了一杯熱茶,秦飛國眼一瞪,朝秦寶說:“讓你去換茶,你就去麻煩卓姐。”
卓秋紅:“不麻煩,剛好沒事,誰贏著?”
“才一局,論輸贏早著呢。”婁菲說,端起茶放到旁邊的凳子上,問秦寶剛才摸到的誰。
秦寶摸出揣在兜里的麻將來,看了一眼桌面,說:“天辰哥。”
“運氣這么好,剛剛李天辰自摸。”婁菲風(fēng)情萬種地掀了掀眼皮,讓秦寶脫椅子過去挨著她坐。
秦寶連忙拒絕:“不敢不敢,把二哥位置占了待會他揍我怎么辦。”
婁菲白了他一眼:“去去去。”然后不動聲色看著秦寶坐到聞容羲的旁邊,聞容羲側(cè)頭笑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
婁菲心里就是一個突:單從眼神看,這兩人沒事才有鬼。
正好秦含輝從外面進來,一眼看到秦寶和聞容羲那個眼神,他不動聲色地挪開眼,調(diào)侃道:“誰贏了?別是我大哥吧?”
秦飛國臉色一直很難看,沒說話,忙著砌牌。
秦含輝在婁菲旁邊坐下,懶洋洋翹起退,打了個哈欠。
客廳里都是麻將聲,看了一會牌桌秦寶就覺得無聊,摸出手機邊刷邊看春晚。網(wǎng)友都在吐槽,這幾年春晚已經(jīng)成了段子手們的狂歡,秦寶邊看邊哈哈哈。
秦含輝虛睜著眼,看婁菲的牌面,問秦寶:“什么東西那么好笑,拿過來給我看看。”
秦寶就把微博上看到的好玩的念給他們聽。
十一點過后所有人的手機都在陸陸續(xù)續(xù)收到祝福消息,秦寶挑著回了兩條。
聞容羲把自己的手機給秦寶,側(cè)過去低了下頭:“幫我回幾條。”
“我又不認(rèn)識怎么回?”
“回你看得順眼的,覺得有才的。”聞容羲注視秦寶的目光相當(dāng)溫柔。
秦寶臉色微紅地低下頭去看他手機上的短信,耳朵里既聽不見麻將聲也聽不見電視,唯獨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秦寶自己收到的大部分是群發(fā),而聞容羲收到的祝福雖然不多,但看得出每一條都是精心編寫的。秦寶根據(jù)短信內(nèi)容和聞容羲存的名字判斷對方是男是女什么身份。
有一部分圈內(nèi)人秦寶也聽過,拎出來個個都是泰山壓頂?shù)囊粡埓笈啤?
鄧如風(fēng)也給聞容羲發(fā)了消息:新年快樂,期待你的電影處男作,票房大賣大賣。對了,也該找個人給你管家了,你這么家大業(yè)大的,別再耽擱,總不能跟郭茂里相守到老吧?你們小郭是有家室的人,新的一年,就祝你早點如愿以償,把鮮肉吃到嘴吧。大吉大利大雞大利。
秦寶:……………………………………
鮮肉是誰?是他嗎?鄧如風(fēng)怎么知道?
用盡渾身力氣秦寶才控制住自己沒去看鄧如風(fēng)和聞容羲的微信記錄。
過完年要和鄧如風(fēng)一起拍五國風(fēng)云錄,現(xiàn)在網(wǎng)友正在翹首以盼鄧如風(fēng)和聞容羲的基情戲,鄧如風(fēng)發(fā)這個消息的語氣,顯然和聞容羲很熟,熟到可以互相調(diào)侃。聞容羲跟鄧如風(fēng)說了他倆的事?
大部分聞容羲的好友都在微信上祝福他,短信沒幾條,有兩條都是著名導(dǎo)演。
突然,一串?dāng)?shù)字號碼的短信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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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羲,好久不見,今天是除夕,還記得三年前的除夕嗎?也許你不記得了,那卻是我度過的最難忘的春節(jié)。那天的夜景很美,整個海灣寂靜無聲,M國人不過除夕,要不是有你,真不知道我會不會一時沖動從懸崖上跳進大海里,任海水帶走我行走在世間的骯臟軀殼。謝謝你曾經(jīng)給過我的幫助,上個月我就已經(jīng)回國,但一直沒有下定決心聯(lián)系你。如果你還記得異國他鄉(xiāng)的小插曲,記得那支小夜曲,記得那個寧靜孤獨的海灣,下個月十三號是我的生日,期待與你重聚。
這是什么情況?異國情緣?三年前,三年前他還在十年寒窗地苦讀,期待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秦寶還是個自閉癥患者,跟聞容羲沒有交集。
這么溫婉文藝的腔調(diào),秦寶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女人。
聞容羲察覺到秦寶的目光,側(cè)過頭來看他的手機,只看到秦寶點開了一條新的微信,正在發(fā)愣,想是在想怎么回。
聞容羲隨手打出一張六條,小聲說:“隨便回,往年我都不理的。”看上去聞容羲心情很好。
“有的我沒回,你待會自己在看。”
聞容羲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聲。
牌一直打到新年倒數(shù),婁菲輸?shù)米疃啵故乔睾x買馬贏了不少,李天辰和聞容羲贏,秦飛國談不上輸贏。李天辰的本錢是秦飛國出的,便和他對半分紅。
秦寶不多不少買馬贏了些小錢。
還沒開始倒數(shù)外面的鞭炮聲就隱隱約約在響,00:00時窗外的天空倏然炸開一大朵鮮紅的煙花,璀璨奪目。
“新年了新年了。”秦含輝攬著婁菲的肩,湊過去輕吻她的耳朵,“年都在我家過了,該答應(yīng)做我女朋友了吧?”
眾人大跌眼鏡:秦含輝還沒把人追到手啊!
婁菲臉上掛著少女的嬌羞,抱著秦含輝一條手臂,小心翼翼地瞥了一圈,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秦含輝就大笑著,手從肩膀滑落到腰上,帶著婁菲走到秦飛國的面前,挑釁地動了動眉毛:“大哥,我的任務(wù)是完成了,現(xiàn)在就你落后,再不加把勁,待會兒王慧姐跟人跑了,你別后悔。”
聽出秦含輝意有所指,秦飛國眉頭略一皺,難得沒和秦含輝打嘴仗,反而向秦寶走了過去。
秦寶肩膀被人拍了下,轉(zhuǎn)過去秦飛國低聲說了句:“到我書房來一下。”
前腳秦寶進了秦飛國的書房,秦飛國還沒開始說話,門就被人敲響了。他看了一眼門,又看一眼秦寶。
秦寶看上去像有心事。
“進來。”秦飛國說。
門開,聞容羲走了進來。
“有事嗎?”秦飛國挑眉看聞容羲。
聞容羲關(guān)好門,走到秦寶身邊,拉過另一把椅子坐下,雙手十指交握,坦然直視秦飛國:“我來要之前游戲的彩頭。”
秦飛國:“等會再說。”
“現(xiàn)在說不行?反正也沒事。”聞容羲說。
“我有事!我很忙!”秦飛國鐵青著臉。
“別吵架。”秦寶說。
秦飛國音量陡然高了兩個八度:“大過年的,誰會吵架?”緩了口氣,秦飛國也察覺到自己有點反應(yīng)過度,深吸了口氣,“說吧,聞總要什么?”
“那你答應(yīng)嗎?”聞容羲問。
“你沒說什么事我怎么能決定答不答應(yīng)?”秦飛國毛躁地捋了一把頭發(fā)。
聞容羲看了秦寶一眼,秦寶避開了他的眼睛,手指絞在一起。
秦寶還在想剛才聞容羲收到的短信,那個號碼的歸屬地是京城,他還順手把那條短信刪了,刪掉的短信好像可以恢復(fù)。但是他為什么要恢復(fù)?聞容羲是他的男人!他倆都親過也抱過就差臨門一腳了。
“是早就說好的事,不過再確認(rèn)一下。”
秦飛國臉色變得很難看。
“秦寶在家里住慣了,他認(rèn)床,之前是我沒有考慮清楚,聞總,這樣,你們之前談過房租了嗎?房租我仍然照付,但是人就不過去你那兒了,這件事是我欠考慮。”頓了頓,秦飛國道:“實在很抱歉,對不住。”
“大哥?”被秦飛國的話從胡思亂想里拉扯回現(xiàn)實,秦寶詫異地看著秦飛國,搞不懂秦飛國之前答應(yīng)得好好的,怎么又反悔了。
“這件事沒得商量。”秦飛國激烈喘息兩下,鼻翼翕張,情緒稍顯激動,旋即平靜下來,因為聞容羲連表情都沒變過。
緩了緩,秦飛國道:“聞總另提一個要求吧。”
“這便是秦總的處世之道?”聞容羲嘴角掛著一絲毫無溫度的笑意,“愿賭就要服輸,我的要求完全是秦總的能力范圍以內(nèi),既不違法也不違反公序良俗,更不違背秦寶本人的意愿。要不然還是讓秦寶自己決定。”
秦寶忙道:“大哥,是我要麻煩聞前輩,我真的有很多不懂,要跟聞前輩取經(jīng)。”
“你可以請聞總到家里來教你。”秦飛國生硬地說,“只要聞總不嫌麻煩。”
聞容羲:“很麻煩,我的行程很滿,到這邊來繞路耽誤時間。”
“所以這件事就這么……”
“秦寶遲早要到我那里住。”
秦寶猛地抬頭,因為聞容羲的手從旁邊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嚇得他差點一蹦三丈高,不敢去看秦飛國。然而,看到聞容羲坦然直率的眼神,一股難言的勇氣充實在他全身每個角落。
“我愛他,我會教給他我會的一切,給他最周全的保護,我能給秦寶的,我都會給他。”
秦飛國滿臉通紅地一下起身,雙手撐在桌上,怒目瞪著聞容羲,宛如一頭被惹毛了的獅子,連脖子上的毛都根根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