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把君羽拖出去,皇上的身子一晃,一手撐在桌案上才沒有摔倒,海公公急忙上前攙扶。
“你又不是朕,你怎么知道朕沒有愛過?”皇上喃喃的說道。
再說君羽,被侍衛(wèi)固定在板凳上,既不哭喊,也不反抗,緊咬牙關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兒聲音。掌刑的太監(jiān)互相遞了個眼神,畢竟君羽是個郡主,要是皇上后悔倒霉的就是他們,所以他們不敢得罪君羽,板子高舉輕落,打在君羽身上并不疼。
十板子下去后,海公公跑來問君羽:“皇上問懷寧郡主知錯了嗎?”
君羽不吭聲。
海公公急的直跺腳:“我的好郡主啊,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就不能服個軟?看你把皇上給氣的,一家人何必置氣傷了和氣,皇上還是舍不得你才會派奴才前來,你只要認個錯這篇就算翻過去了。”
“沒錯要怎么承認?”君羽咬牙說道。
“這……”海公公為難的說道:“皇上有令若懷寧郡主不知悔改就……就給朕重重的打?!?
掌刑的太監(jiān)得令后,再不手軟,每一板子都落到實處,君羽差點兒承受不住喊出聲來,她從來不知道打屁股原來是這么疼的事,疼的能讓人昏過去,還沒到十下君羽就昏了過去。
等君羽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君羽一睜眼就看見小章子和花紅跪在床前抹眼淚。
“哭什么,我還沒死!”君羽憤恨的說。
“主子,娘娘她……”
“蘭舅母她怎么樣了?”君羽一聽腦袋都要炸開了,從床上一躍而起,不小心牽動身上的傷口,疼的她齜牙咧嘴。
“主子不要亂動,孫太醫(yī)剛給您上過藥?!?
“孫太醫(yī)來了,是誰讓他過來的,是皇上嗎?”
“是賢妃?!?
“怎么會是她?”
“主子您被皇上杖責,受刑不過昏過去后,蘭妃娘娘也昏倒了,賢妃娘娘得知此事后求皇上讓孫太醫(yī)為蘭妃和您醫(yī)治,這件事多虧了賢妃娘娘,她現(xiàn)在還守在蘭妃床前呢?!毙≌伦右幻姹尘鹑ヌm妃的寢室,一面解釋現(xiàn)在的情形。
君羽來到蘭妃屋里,只見蘭妃安靜的躺在床上,了無生氣,要不是賢妃還緊緊握著她的手跟她說話,君羽都要以為這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
“蘭舅母……”君羽還沒開口眼淚就掉下來了。
“是羽兒嗎?”蘭妃氣若游絲的呼喚。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君羽跪在蘭妃的床前。
“傻孩子,怎么能怪你呢?這都是我的命??!”蘭妃說著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君羽趕忙幫她順氣,蘭妃攤開掩口的帕子,君羽看見上面殷紅的血跡。
“蘭舅母!孫太醫(yī)!”君羽轉(zhuǎn)頭向?qū)O白求救。
孫白搖搖頭。
“孫太醫(yī)你醫(yī)術高明,一定可以救回蘭舅母,你不是說白山血蓮可保她十年性命無憂嗎?現(xiàn)在還不到五年,是不是藥量不夠,還要多少我現(xiàn)在就去找!”
“郡主,老臣曾說過蘭妃娘娘的病最忌受寒受驚,先前貴妃娘娘的事已經(jīng)要了她半條命,又沒有好好接受治療,經(jīng)此一劫,現(xiàn)在已然寒氣攻心,油盡燈枯,即使再采來白山血蓮也恐怕回天乏術了。”
“孫太醫(yī)我知道你一定還有辦法的,你要是有什么辦法就趕緊說出來,你提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只求你能救蘭舅母一命,我求求你了!”
“羽兒你不要再為難孫太醫(yī)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這樣也好,終于是個解脫了?!碧m妃無力的說道。
“妹妹怎么能這么說?你一定會逢兇化吉,遇難成祥的,千萬不要放棄,祺兒還等著你呢?!辟t妃安慰蘭妃。
“姐姐不要寬慰我了,妹妹不怕死,只是生不能為父盡孝,讓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我對不起爹,我現(xiàn)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祺兒了。”
“真是天妒紅顏,妹妹蘭花樣的人物命怎么這么苦啊!我會把裴大人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好好侍奉養(yǎng)老,至于祺兒,我一定求皇上把他交由我撫養(yǎng),我發(fā)誓絕不會虧待了祺兒,有祾兒一份就有祺兒的,妹妹你就放心吧!”
“真的嗎?妹妹謝過姐姐,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唯有來生再報了,祺兒交給你我就放心了,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羽兒替蘭舅母謝謝賢舅母!”君羽給賢妃磕了個頭。
“羽兒快起來,你也是我的孩子啊!”
“皇上!”蘭妃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她仿佛回到了初見皇上的那一天,她羞怯的把水替給皇上,皇上微笑著接過飲下,溫柔的說著多謝,此時周圍的人都消失了,皇上忽然向她伸出了手。君羽扶蘭妃掙扎著坐起,她伸出雙手想要與他一同沐浴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下。
天宗十一年,蘭妃薨,享年二十四歲。
蘭妃死后,君羽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足不出戶,不吃不喝不睡也不上藥,可急壞了小章子和花紅。
薛文皓把給君羽的藥熱了一遍又一遍,好話說盡,手都敲酸了,可君羽就是不開門,無奈的站在門前嘆氣。正在此時,從宮外走進一個人,小章子一見來人頓時兩眼放光。
“王爺您可來了,快看看我們家主子吧,她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了,身上的傷那么重又不肯吃藥,這可怎么辦呀?蘭妃娘娘已經(jīng)去了,要是郡主再有個三長兩短……”小章子說著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來人正是成王云祌祎,云祌祎一揮手示意小章子不要再往下說了,徑直向君羽的房間走去,自搬出宮后,他一直忙于政務,很少踏足蘭溪宮,與君羽已有一年未見。
“她現(xiàn)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等她想通了自然會出來?!毖ξ酿┮膊恍卸Y,擋在云祌祎面前。
“靜什么靜?才這么點小事就想做縮頭烏龜?!痹频r祎推開薛文皓,走到君羽屋前,也不叫門,抬腿就是一腳,硬是把門給踹開了。
“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т tκa n .¢Ο
云祌祎一進屋就聽見一聲歇斯底里的喊叫。
“聽說懷寧郡主三天沒吃飯了,我還擔心是不已經(jīng)餓昏過去了,看你現(xiàn)在還有力氣罵人,說明沒什么事。”
“是你?你來做什么?”蜷縮在房間角落里的君羽聽見云祌祎的聲音抬起頭來,她披頭散發(fā)、衣冠不整,雙目無神,面如死灰,云祌祎看著不由得一皺眉。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看曾經(jīng)飛揚跋扈的懷寧郡主落魄的樣子。”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到了,看夠了就請回吧?!?
“這么快就下逐客令,我也沒想多呆,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云祌祎走到君羽身邊說道:“祺兒不太好?!?
“祺兒?”君羽失神的雙眼終于有了焦距,“祺兒怎么了,為什么不太好?”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不關心他的死活了呢?!?
“你快告訴我他到底怎么樣了?”君羽焦急的詢問。
“跟你差不多,不吃不喝也不睡,哭著喊著要找她娘?!?
“不可以,祺兒不可以有事,我要去找他。”君羽說著就要沖出門外,不小心牽動傷口疼的她向前倒去,云祌祎攔腰扶住她?!澳氵@個樣子連門都出不了,還談什么去見祺兒?”
“對哦,我必須要有力氣才能照顧祺兒。”君羽喃喃說道,掙開云祌祎,搖晃著身體撲向桌上已經(jīng)涼掉的飯菜,不管不顧的用手抓起不斷往嘴里塞,沒兩口就被噎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慢點兒!”云祌祎幫君羽拍背,又給她倒了杯水,口氣不自覺的溫和了許多。
“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會忍不住向你撒嬌的?!本鹁o咬下唇,淚水盈滿眼眶。
“哭出來會好受些?!?
“哇!”君羽撲進云祌祎懷里失聲痛哭,憋了幾天的苦悶終于一股腦的發(fā)泄出來,云祌祎一動不動的摟著君羽,任她在自己昂貴的衣服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抹,只是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死了蘭妃,都是我的自以為是,自作聰明害了蘭妃和祺兒,我不能原諒自己?!本鹇曇暨煅实恼f。
“是,你是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但若不是你的任性而為蘭妃也許一輩子都見不到父皇,也就不會有祺兒了。”
“可這些都是我一廂情愿,自作主張強加給她的,這些是她想要的嗎?”
“我想比起孤獨終老,蘭妃更愿意留下美好的回憶。蘭妃的死雖然跟你脫不了干系,但即使沒有你她也難逃一死,貴妃的事讓馮家很不滿意,淑妃一進宮就明著在后宮興風作浪,父皇如果繼續(xù)袒護蘭妃,后宮必定再無寧日,朝堂之上也無法向馮丞相交待,父皇雖貴為天子,但天子也不是為所欲為的。”
“那就一定得犧牲蘭妃?”
“政治必須有人犧牲,蘭妃不適合這座皇宮,也許只有死才是她最好的結(jié)局?!?
“可是祺兒怎么辦,她還那么???”
“這些都是生在皇家所必須承受的,希望這些磨難能讓他更加堅強?!痹频r祎說著突然失笑道:“我聽說父皇打你板子的時候你一聲都沒吭,不疼嗎,還是掌刑的太監(jiān)手下留情?”
“怎能不疼?疼的我都昏過去了!我雖然不得不向他的權(quán)勢低頭,但決不能在氣勢上輸給他。”
“這才像懷寧郡主,聽說你還把父皇好好說教了一番。”
“我以前是不是就是那個樣子的?”
“有過之而無不及?!?
“怪不得皇上一直不肯相信我,你是不也從來沒信過我?”
云祌祎沒有回答,君羽哭累了在他懷里沉沉睡去,夢里好像聽到云祌祎回答了什么,但怎么都想不起來。
薛文皓一直站在屋外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