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細辛以后, 君羽歡歡喜喜的組織人抓緊配制藥丸,同時煽動云祌祎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講,在穎州城里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國衛生運動, 還美其名曰:大災之后必有大疫, 要未雨綢繆, 防患于未然。這次云祌祎沒有推三阻四, 反而還很配合, 不但積極組織全城百姓滅鼠,熏燒艾葉,連附近縣城也沒有放過。
君羽本來還納悶云祌祎怎么會突然如此熱心, 還要親自到各縣城督導防疫工作。后來才知道,原來這是他和陳大人設的一個局, 他們故意小題大做、放出風聲, 就是為了引出上次視察馮村時遇到刺客的余黨, 不出所料,他們此行果然再次遇到了刺客, 不過這次他們是有備無患,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要將刺客一網打盡。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雖然官兵也有傷亡,但刺客還是一個接一個的伏法受誅, 只剩下最后一個。此人武功高強, 此刻更是殺紅了眼, 竟然沖破重重包圍, 直奔防守薄弱的君羽而去。君羽還沒來不及做出反應, 刺客就跳到她的馬上,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說:“都不許動!”
眾人不敢輕舉妄動, 將刺客圍在中間,詢問云祌祎的意思,云祌祎也是緊鎖眉頭,刺客指著他說:“叫他們都退下!你要是想讓郡主活命,就一個人跟著我來!”
云祌祎略加思索,對刺客喊道:“你不要傷害她,我跟你走!”
陳大人極力勸阻,“王爺切不可以身犯險!不要聽他的話,中了敵人的奸計,卑職再想其他辦法救郡主。”
云祌祎卻說:“沒時間想別的辦法了,郡主的安危要緊,就按他說的辦,你們都退下。”眾人閃出一條路來,刺客使勁一夾馬肚,帶著君羽跳出重圍,向南跑去,云祌祎催馬獨自追了上去。
刺客帶著君羽一路狂奔,云祌祎緊隨其后,三人離穎州越來越遠。君羽知道刺客一定會把自己和云祌祎帶到事先準備好的包圍圈,到時候他們倆就都完了,要想逃脫必須趁現在,所以她現在必須冷靜,必須要盡快想出一個辦法。君羽努力穩了穩心神,她斷定刺客此時驚慌失措,思維混亂,試著跟他搭話說:“這位兄臺,這是在往你們的營地去吧?”
刺客沒有理會她的意思,但君羽卻不放棄,繼續說:“兄臺,我有一事必須得告訴你,你要是愿意聽就聽我說一句,你要是不愿意就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成王此次之所以大肆宣揚防疫之事,還興師動眾親自到各縣城督查,就是為了設下圈套引你們上鉤,你們果然中了埋伏,全軍覆沒。”
“你不要以為挾持了我,制住了成王,就可以逆轉敗局,其實這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陳大人已經派大對人馬在暗中跟著咱們,就等你帶他們找到你們的營地所在,好將你們一舉全殲。不信你想成王明知道此局有多危險,明知道我有被挾為人質的可能,為什么還一定要帶上我這個女流之輩?”
聽了她的話,刺客抬眼看了君羽一眼。君羽見有機可乘,忙接著說:“你要是還不信,仔細想一下成王的舉動,他就這樣一直不近不遠的跟在你后面,不緊不慢的,一點兒也不著急,好像根本就沒有伺機救我的打算。你背對著他,他要是想偷襲你,早就動手了,投個暗器飛鏢啥的你就危險了,但他為什么沒有動手,何苦非要等你回到營地?”
刺客聞言果然回頭去看,君羽這下高興了,心想此人雖然武功高強,但智商卻平平,這樣她就好對付了。
“你為什么要提醒我?”刺客終于開始開口說話。
“你沒聽說成王與懷寧郡主一向交惡,在宮里我就受了他的欺侮,現在他又要拿我當誘餌,置我于如此險境而不顧,實是假公濟私,鏟除異己,我怎么能輕易讓他得逞呢?看兄臺的武藝,即使成王偷襲也不一定能成功,我怎么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呢?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為自保,冤有頭債有主,希望你們抓到成王后不要禍及無辜,饒我一條小命。”
刺客哼笑一聲,“沒想到郡主倒是個識實務的!不過有你在我手里,他們不敢動手。”
“怎么不敢?我只是一個不受寵的郡主,要不然也不會被打發到這種災禍橫行的地方受苦?我本就是可有可無,難保他們不會為了搶剿滅圣母教亂黨的功勞,不顧我的生死而追殺你,等你把我殺了,就把全部的責任都推到你們身上,最后再殺了你們說是為我報仇,如此一來皇上也不會怪罪他們。”君羽陳說利害關系,言之有理,讓人不得不信服。
“我們不是圣母教的亂黨,從無叛國之心,只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刺客對君羽的戒心稍解,打開了話匣子。
“死無對證,要是被他們抓住滅口,再隨便給你們編排一個畏罪自殺或者拒不投降、就地正法什么的借口,不就坐實了亂黨的罪名?只要被他們抓住還不是任由他們以羊易牛、指鹿為馬,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君羽反駁說。
“吾輩死不足惜,絕不能污了那位大人的名聲。”刺客突然感慨說,君羽的話終于讓他動心了。
君羽見時機成熟,慫恿刺客說:“不如我給你想個法子,你要是覺得可行就照我說的做,要是覺得不行就當沒說過!”
“說來聽聽。”刺客說。
“你用我威脅成王就范,換他做人質。皇子尊貴,非同一般,有他在你手上,陳大人他們就是再想邀功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樣還可以解除你的‘后顧之憂’。”君羽提議道。
“倒是有幾分道理。”刺客思索片刻,點頭稱是,說著勒馬停下。看來剛才一番唇舌功夫沒有白下,刺客都聽進去了。云祌祎不明所以,見前面停馬,也停下靜觀其變。刺客命令云祌祎下馬,同時讓他把武器扔掉。
云祌祎聽話的把隨身佩戴的寶劍扔到一邊,刺客又對君羽說:“你去把他的手給綁起來。”云祌祎向君羽投去征詢的目光,君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敢多說一句話,多做一個表情,生怕被刺客發現,就前功盡棄,只能寄希望于云祌祎可以明白自己的想法。云祌祎稍事遲疑,還是乖乖的轉過身去,君羽解下他的腰帶,把他的手反綁起來。
刺客在一邊看著說:“你打的這個結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君羽說:“沒有見過但卻結實得很,不信你試試!”
刺客試著拉了拉綁繩,果然很緊,刺客放心的收刀入鞘,準備將云祌祎扔上馬背帶走。君羽瞅準時機打了個口哨,他們原本騎的君羽的那匹馬突然嘶鳴一聲,甩開四蹄向遠處飛奔而去。刺客沖著君羽大喊:“你干什么?”,說著抽刀就要向她砍去。
“你砍我干什么?我是你的人質啊!你的馬跑了,還不趕快去追?三個人騎不了一匹馬,成王被綁著,我又跑不了。”君羽用比刺客更響亮的聲音說,她明白要想忽悠住他就必須在氣勢上壓過他。
事發突然,刺客一時轉不過彎來,就按君羽說的丟下她和成王不管,轉身去追馬。君羽等刺客走開一段距離后才為云祌祎松綁,她只是輕輕一拉,就解開了云祌祎的綁繩。原來她給云祌祎打的是水手結,結實是結實,不了解的人很難解開,但如果是知曉其中奧妙的人只需拉動對的繩頭立時可解。君羽不得不慶幸,自己早年身居冷宮,缺人手,一直靠這種方法做些體力活,所以到現在還記得打法,沒想到今日居然派上了大用場。
云祌祎反應很快,綁繩解開后,他就地一個翻滾,滾到路邊拾起了寶劍。刺客此時已經跳上了馬,發現成王已然逃脫,頓時惱羞成怒,大喝一聲:“臭娘們,敢耍老子!”,舉刀就要殺回來。
君羽趕緊又打了一個口哨,刺客騎坐的馬兒就聽話的抬起前蹄,使勁搖晃身體,刺客急忙抓緊韁繩,還是被甩落馬下。這一摔可不輕,摔得刺客頓時口吐鮮血,馬兒又落下前蹄向刺客踩去,刺客揮刀抵擋,但還是躲閃不及,被踩中了好幾腳,血流不止。云祌祎手疾眼快,一個健步上前,手起刀落將刺客的人頭砍下。
云祌祎在刺客的尸體上胡亂擦了兩下,抹去劍上的血跡,然后收劍入鞘,拉起君羽就要離開,君羽卻沒有動彈。“怎么了?”云祌祎不解的問。
君羽走到馬前,馬肚子上挨了一刀,傷口正汩汩的不停往外冒血,呼呼的喘著粗氣。君羽乞求云祌祎,“它還沒死,你能不能救救它?”
“我也沒帶傷藥,再說它受的是致命傷,已經回天乏術了。此地不知離刺客的營地還有多遠,不宜久留,我們連自身都難保,還是速速離開吧。”云祌祎催促君羽說。
這是一匹白鬃馬,通體雪白,不摻雜一絲雜色,君羽溫柔的撫摸著它的毛發,馬兒打著響鼻,眨巴著毛茸茸的大眼睛望著她。君羽說:“這匹馬是你七弟送給我的,性子溫馴,最通人性,我非常喜愛,給它起名叫小八,還把他帶到穎州來。上次在宮外它它就救過我一次,這次也是多虧了它的幫忙,我們才能成功擺脫刺客的控制,是他救了我們,我們不能丟下他不管!”
云祌祎聽后直接抽出寶劍向小八走去,君羽嚇得急忙阻攔,“你要干什么?”
“你既然如此珍惜,就該給它個痛快,讓它少受些苦。要是刺客的同伙趕到,我們來不及逃走,那它的犧牲也就白費了!”云祌祎說。
君羽黯然的垂下頭,因為她知道云祌祎說的都是對的,輕聲說了句對不起,不忍再看小八那充滿哀求的目光,君羽轉身離開。她對云祌祎說:“我跟你走,但是請你不要殺它,就讓它呆在那里,說不定有什么人正好經過會救了他!”
云祌祎嘆息一聲,抱君羽上了自己的馬,一甩馬鞭,揚長而去。
君羽看著他們相牽的手,忽然很害怕,從上次視察馮村遇到刺客和這次刺客明知可能是陷阱不惜鋌而走險也要除掉他就能看出來,云祌祎為皇上辦的事究竟有多危險。那些話雖然是直接編來蒙騙刺客的,但她不敢保證云祌祎從來沒這么想過,君羽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