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
沙啞的笑聲從那個人影中傳了出來。
坤天仇與朱蕓不由得一驚，面色一緊，艱難站了起來，並肩而站，眼眸之中滿是戒備之色。
“如果是，這樣的你們……尚可！”
蒼涼的聲音再次傳出，帶著些許的疲憊。
話語剛落，坤天仇與朱蕓突然發現，那僅僅相隔一米的人影，竟是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直至真正的看到那個人。
那個人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第一眼望去，是一個極度蒼老的老人。
極度蒼老，從上到下望去，瘦小不堪，臉龐的皺紋都緊密的似呈扇面，那種瘦小，似乎便是渾身上下沒有什麼肌肉的存在，只剩下骨頭外面包裹著一張人皮。
坤天仇全身汗毛不禁矗起，一股寒意竟由心而發。
他，深深長吸了一口氣，黑眸靜靜的看向那個老人雙眸，那雙凹凸空洞眼睛，似是隻是看著便要陷入其中。
看到此處，坤天仇的心臟猛地跳動了幾下，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而其身旁朱蕓也是如此，連她那快速跳動的心臟在這靜謐的山洞之中都能清晰的聽到。
心臟？！
似是想到了什麼，坤天仇眼角緊緊一縮，直視面前的老人。
沒有跳動？
老人的心臟沒有跳動？！
死人！
不可能！
一瞬間的想法充斥著坤天仇的大腦，似是在懷疑，似是在否定，又似是在肯定著什麼。
不對！
坤天仇努力平復著自己緊張的情緒，不，應該說是恐懼的情緒，想要發現著什麼。
……
幾個呼吸之間，終於聽到了一聲低沉至極，微小的一聲跳動，而這次跳動之後，又是消失不見。
一聲心跳，竟需相隔幾個呼吸。
……
“前輩。”
坤天仇開口直視，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是並沒有說出來，似是開口都是需要極大的毅力與勇氣。
“我時日無多……”
老人擡頭，空洞的眼眸傳出了一絲生氣，細細的打量了坤天仇及朱蕓二人，終是搖了搖頭，再道“可惜，沒有等到最佳的傳承之人，你們二人……尚可，我…沒有時間再等了。”老人開口之中將‘時間’二字說的特別之重。
老人微微擡手，眼皮擡了一下，緩緩而道“跪下吧。”
“拜師嗎？”
坤天仇眼眸一凝，問道。
“拜師？”老人混濁的眼眸閃出一絲異樣的光彩，開口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呀，小傢伙。”
“我，讓你拜的是這個傳承。”
老人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眼眸隨即看向了朱蕓，道“你可知何意嗎？”
“傳承？”
朱蕓轉念一想，似是稍微明瞭，猶豫而道“前輩說的可是？嗯，晚輩是這樣理解的，前輩只是一個傳道者，引導者，而傳承則是自古而留存至今的感悟，這個感悟或許是從天地自然而有所悟，而這‘悟’雖是被人所悟通，但本是自古存在的，從天地開懷至今便本就存在的，而我們，而人只不過是傳道者，引導者，所以，前輩讓我們拜的是傳承，是這天地自然。”
“嚯嚯，看來你這個丫頭還是能悟到了一些的，沒錯，你們要拜的便是這傳承。”
老人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
聞言，坤天仇微微一皺眉，問道“那便是拜這天地了嗎？”
“唉。”老人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道“你這個小傢伙，還是沒有明白，你還沒有這個小丫頭看的通透。”
“何謂天地？你且說上一說。”老人再次問道。
“天，地？”坤天仇略微思索，道“再我看來，擡頭仰望而存在，看的見摸不著，不知何時便已存在，不知何時便會消失，只能遠觀，因爲它神秘，人們因未知之物而恐懼，因未知之事而敬畏，將自身的感官無始無終的傳達而出，因爲沒有結果，因爲得不到結果，所以人們會慶幸著這些期盼會是美好的，所謂天便是聚集人們做不到，達不到而期盼一些感情而存在的一種精神上的寄託之物。
所以，人們把擡頭所看，可望卻高不可攀而稱之爲天，這樣之物屆臨在似有似無的狀態之下，因爲它能夠看到是確實存在的，也因爲它只能看到，又好像虛無一般存在，天，便是至高之上，又飄渺神秘虛幻的，這便是我所認爲的天。
而地，與天恰恰相反，大地給予我們生命存在，給予生氣、生機，它是真實存在，可摸可看，能夠真實的感受到，它是我們的棲息之地，若說天是人們一種精神上的寄託之物，那麼地便是人們一種物質上的實質之物，也因爲此，所有結果只要去探索，去尋找便可在大地中發現，這對於人們來說有好有壞，因爲這些結果人們必須去承受，或許有喜悅也或許有絕望的。
正如天地相對之說，大地給予世間生命的同時，也必然要毀滅掉等量的生命，這在於天地之間都是相聯繫的，這便是平衡之道，所有的一切皆離不開平衡。
所以，當人們腳踏在大地之上，在這片大地棲息時，大地便是實質的存在，它帶給人們生機與生命，亦帶給人們毀滅與絕望，地，便是永恆不朽，又充滿毀滅與絕望的，這便是我所認爲的地。”
這麼一篇長篇大論說出來，坤天仇似乎自己都沒有想到能夠說出這麼多，等終是說完，纔不由得一怔，似是也在品味著自己剛纔所說話語。
老人靜靜的聽完了這一席話語，點了點頭，道“小傢伙，你不是悟的很是透徹嗎？那麼天地既是如此，也不過是個稱謂而已，我所讓你拜的是稱謂中的‘天地’嗎？我所讓你拜的只是這樣的傳承與你所悟而已，這便是道！以自身所悟爲傳承，拜自身傳承爲所悟！”
聞言，坤天仇微微一怔，嘆了口氣道“如前輩所言，晚輩實在落了下乘，差一點便毀了自己所悟，該拜，該拜！”
坤天仇說罷，便跪在了地上，黑眸擡頭向上看了看，笑了笑道“心中的天，便是天！”
說著，閉目合手，拜了三拜。
又是看著大地，由心而道“心中的地，便是地！”說著，閉目合手，同是拜了三拜。
一旁的朱蕓看至此處，學著坤天仇也一同拜了起來。
拜完之後，坤天仇站立了起來，靜靜的看著面前老人，道“還請前輩教導晚輩，晚輩願拜前輩爲師。”
這句話說的極重，似是夾雜著什麼感情在其中，尤爲強烈。
“無需。”
老人擡起那滿是皺紋的手搖了搖，道“早已說過，我只是個傳承者，我等待至今，也只是爲傳承而言，我接下來便再問你們一點，若此問題，你們沒有悟到，便說明你們接受不了這個傳承，屆時你們離開。”
坤天仇眼眸一凝，滿臉鄭重之色，雙手抱拳，道“請前輩問？”
“何謂天才？”
老人靜靜的開口，老眸深深的看著坤天仇與朱蕓二人，道“以你們的資質與悟性，在世間想來也是被人稱作‘天才’，那麼我問你們，何謂天才？你們對天才的理解是什麼？小傢伙，你先說吧。”
“天才嗎？”坤天仇沉默良久，黑眸似是有所閃動，沉吟道“天才，我所理解的，應該是天賦吧，大多數人生來都是普通的，但是有少數人，生來自身便會存在別人身上沒有的東西，如身體上的優勢，如頭腦上的優勢，這些生來便會存在，而且是那種很少能有人能夠企及到的高度，可以這樣說，就是人生來的天賦，或許在普通人身上能夠需要一定方法一定時間便可達到的，這種天賦，不被稱之爲天才，天才的天賦，便可這樣認爲，就說後天普通人努力甚至用一生，用很多方法都不能夠達到的高度，稱之爲天賦！所以我認爲，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天才，因爲每個人都有可能存在自身一種別人無法能夠企及的高度的技能。
如我身旁的朱蕓，她，天生便是聖嬰之資，這種優勢，幾乎所有人窮極一生都不能達到，這便是天賦，這樣的資質，被人稱之爲天才是無可厚非的，因爲稱他們爲天才的人，自身或許達不到，自身又或許達到也費勁千辛萬苦，這就是他們稱之爲天才的原因，所謂的天才。”
“嗯。”老人點了點頭，思索道“也就是說，你所認爲的天才，便是天賦，能夠達到無人能夠企及的高度，就算會有人達到，也或許會窮極一生，經過萬難纔有可能達到，而天才本是天賦就在一個制高點，這便是你所理解的天才。”
“好，小丫頭，你來說一說，何謂天才？你所理解的天才是什麼？”老人說著，老眸看向了朱蕓，開口問道。
朱蕓先是一怔，美眸卻是看了坤天仇一眼，道“你下次叫我蕓兒就好了。”
隨即，她纔是開口道“我所認爲的天才嘛。”
“應該說是‘悟’這一個字來體現，這個我所說‘悟’一字分兩種，悟性和感悟此二種，悟性，是指其自身大腦對外界所指而表現出來的，說的明白一點就是指人的聰明與否，這是一種通過不斷學習磨練而增長的能力，當然如天哥所說，這也是有天賦存在的，有的人一出生就非常聰明，學習能力極強，常有舉一反三之能，這便是一種天賦，可稱之爲天才，但我認爲，人的悟性卻是可以增長的，通過自身的一些體會，得到的一些經驗，不斷的開闊眼界，增長見聞，而其悟性也會因其這些而增長，這便是一種‘悟’。
而感悟，則是一種深切的體悟，人的體會，這種感悟必須是人自身的一些親身體會，親身經歷而感受到的，這便是一種真正用心去感受，用心去看世間，看到從而感悟後得到的東西融入自身，這又是一種‘悟’。
故此我認爲，天才之所以被稱之爲天才，便是擁有了這種‘悟’，或者說是比任何人都提早的發現，提早的感受到，提早的擁有了這種‘悟’，這些人，便稱之爲天才。”
朱蕓將自身深刻的感受說了出來，同時美眸深深的看向了坤天仇，似是這眼神之中隱含著什麼意味。
“原來你是這樣理解的。”老人點了點頭，道“也便是說，你認爲天才便是擁有了你所提出‘悟’，而且是比別人都要提早發現，提早的感受，提早的擁有，這便是你所謂的天才。”
朱蕓纖手輕輕撩撥了一下凌亂的秀髮，美眸很是堅定，道“我就是這樣認爲的，前輩。”
老人長長呼了一口氣，眸中似是出現了一些閃動，不知在回憶著什麼，緩緩開口道“我，出生之時，並非是聖嬰之體，但是，在幾十年前，我已經是聖嬰之體了。”
“你們兩人，現在都是聖嬰之體，你們說可有後天先天之分嗎？等達到了，就沒有什麼分別了。
但是天才，爲什麼就被人稱天才呢？小傢伙，小丫頭，你們說的也沒有什麼錯，你們所理解的也沒有錯，那麼我且再問你們一句，就以我剛纔所說的吧，我出生之時，並非是聖嬰之體，可是，到了我年老之時，我終於經過一些方法，變成了聖嬰之體，那麼你們認爲，我會是人們口中的天才嗎？”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龐咧開了嘴笑了一聲，搖著頭道“不會是吧，這是爲什麼呢？嚯嚯，因爲，我已年邁，再人們眼裡我已入土之年，還是天才嗎？”
“後來，我明白了，天才只是年輕人所享受的榮耀！”
“小傢伙，你也說了，你所認爲的天才，便是天賦，能夠達到無人能夠企及的高度，就算會有人達到，也或許會窮極一生，經過萬難纔有可能達到，而天才本是天賦就在一個制高點，這便是你所理解的天才。”
“小丫頭，你所認爲的天才，便是擁有了這種‘悟’，或者說是比任何人都提早的發現，提早的感受到，提早的擁有了這種‘悟’，這些人，便稱之爲天才。”
“你們所說的追根究底的本質是什麼你們明白了嗎？”
老人再次問道，老眸看向了兩人似是等待著二人的答案。
“爲什麼天才是年輕人的榮耀？”
坤天仇不斷的想起老人說的這句話語，眉頭皺了起來。
爲什麼？
爲什麼？
天賦高，人們很難達到，就算達到，也會很艱難，或許會用一生纔可能達到，天才一開始便已達到，他們的天賦會更高，因爲他們年輕。
他們有什麼？
是了。
坤天仇點了點頭，似是有了明悟，道“是了，因爲，他們還年輕，因爲，他們有時間，能夠達到更高的高度。”
“時間嗎？”
坤天仇有些猶豫的開口道。
“對，就是時間，你理解的沒有錯，小傢伙。”
老人眸中深處突然大亮閃過光芒，道“因爲他們的高度比人高，這便是他們的天賦，他們的起點不一樣，所以，他們的時間比別人更充足，這就是小傢伙你所說的天賦，本質便是時間，因爲天賦的不同，因爲起點的不同，他們所擁有的時間便比普通人多的多，所以他們還有衝向更高點的可能，所以被稱之爲天才。”
“小丫頭，你所說的‘悟’也是如此，因爲他們‘悟’的快，學習能力強，所掌握需要的時間少，他們纔會有時間學習更多的東西，讓自己變得更強，‘悟’，悟性及感悟，都在證明著，他們提前擁有，他們的快，這也是時間。”
“天才之所以稱之爲天才，正是因爲他們年輕，他們還有大量的時間去攀爬至高點，更是因爲他們年輕便已掌握了很多人用一生的時間去掌握的能力，他們的時間比別人多，再別人眼裡，他們便有更大的可能性去走向普通人眼裡看不到遙不可及的一個至高點，所以他們被普通人推崇，稱之爲天才。”
“所有的一切都是時間。”
“時間掌控著一切，古至今來，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都逃不過時間，歲月，時間便是主宰。”
“而所要傳承便是與時間相互聯繫甚至是相互抗衡的，天！地！他們是永恆存在的！”
“但是，你們要記住，不是你們擡頭望的天，便是天，腳下踏的地便是地！我所要傳承的便是我們心中的天與地，這便是永恆存在的！”
老人說至此處，嘆了口氣道“我時日已無多，因爲我逃不過這歲月，所以我要將所有的一切傳承給予你們二人，是你們二人，我也所要告訴你們的一點，只要時間足夠，什麼東西都是可以達到學習到掌握到的，只要是時間夠充足！”
“時間！”
老人說著似是笑了一笑，這種笑意似是一種自嘲，他一直不斷的在說出‘時間’兩字。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什麼都可以掌握嗎？”
坤天仇長長呼了一口氣，嘆道“可惜了，每一個人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所以纔會出現差距，所以纔會有天才之分，因爲時間，在每個人的眼裡都是不一樣的，都是不夠的！”
老人似是說的有些累了，話語之中帶著些許的疲憊，道“從今日開始，小傢伙，小丫頭，你們二人便留在這裡，接受我的傳承不準離去，等我認爲你們什麼時候完全接受完我的傳承，我才允與你們離去。”
“洞中深處，還有幾個空的洞穴，你們各自挑選好，就此準備接受我的引導，傳承吧。”
老人揮了揮手，老眸閉上了，道“你們去吧。”
坤天仇與朱蕓彼此對視了一眼，繞過老人，一同走向了洞中深處。
“你是在擔心北方嗎？蕓兒。”
直至走了很遠，坤天仇聲音略顯低沉，纔是開口道。
朱蕓美眸閃過一絲意動，隨即又變了數變，終是悠悠嘆了口氣，道“不知道爲什麼，我心緒不寧，有點擔心我的父親了。”
“算了，沒事，天哥，接下來便好好的接受前輩的傳承吧，能儘快完全的接受傳承，不就能快得出去了嗎？”
“更何況，這裡就我們兩人，我很開心。”
朱蕓美眉一彎月牙兒，帶著欣喜之色。
“嗯。”坤天仇重重的點了點頭，深深的看著朱蕓，身手輕輕摩挲著那張玉顏，開口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離開你！”
這句話說的很重，那雙黑眸在看著這張玉顏化成了溫柔。
他要給予她承諾！
因爲他知道，她到底爲了他付出了什麼！
那張本是絕美的容顏，因爲他變的滿是傷痕，就算好了，也會留下許多淺淺的疤痕。
臉上留疤！這對於任何女子來說，都是崩潰的一件事！
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
他知道，她只有他。
他也清楚，他也只有她了。
痛，憐惜全部化成了溫柔。
“嗯……”朱蕓柔色的輕輕的答應了一聲，靠在了那結實寬廣的胸膛之上，靜靜的感受著他的呼吸，他的味道，他的心跳，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