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紅塵眼里,這位富商大叔腰上帶的求子符正隱約發出耀眼的光芒,差不多都快形成完整的意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說,此人即將有子。
“是個大胖小子……不過生時或許有點兒小麻煩,雖無大礙,但你最好帶個大夫回去?!?
紅塵說的一本正經。
那個富商被唬得一愣一愣。
周圍其他客人也頗為意外,連老趙都納悶,不知道鄰居家這小姑娘是從哪兒看出人家媳婦有孕,還敢說這種話。
就這么一愣神的工夫,岸邊黃土飛揚,有個短打打扮的小廝撲過來,高聲喊:“姑爺,姑爺,小姐要生了!”
那富商腳底下踉蹌了下,先是不敢置信,隨后狂喜,連滾帶爬地上了岸,紅塵高聲道:“……船資付了吧?捎我一程,就算抵了我給你看相的錢如何?”
那富商哪里還顧得了這個,連忙點頭:“是,是!”
估計只要紅塵說的夠準確,他能有兒子,別說坐一回船,就是坐個一百回,他也愿意掏錢。
紅塵優哉游哉地上了船,沖著一臉迷糊的老趙擺擺手。
一船的客人,看她的眼神,古怪里都透著點兒敬畏,雖然還不知對方生的是不是真的是個兒子,可至少大家隱約覺得,小姑娘指不定是個高人。
紅塵心里竟然也多出那么一點兒愉快,難不成不光身體變小,連精神也變得幼稚?
紅塵莞爾,卻沒覺得哪兒不好,上輩子她就是顧忌太多,這輩子張揚一下,有何不可?
老趙猛地一掐大腿,驚聲道:“你說自己通相面術,原來不是唬顧氏的?怪不得,怪不得京里的貴人也說你這孩子靈透的很!那么說,夏家的帖子,你是真得了?”
紅塵笑而不語。
可聽他如此喊,周圍幾個乘客,都大驚失色,又多信七分,紅塵若不是真有本事,怎能得夏家青眼,那可是大周朝赫赫有名的夏家!
一時間,船上的人全湊過來搭話,有的想她給相面算命什么的。
“我算命到沒什么,不過,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命不輕算,要不是迫不得已,人還是少算命!”
紅塵笑道。
乘客們一想也是,就不鬧著要算了,不過,對紅塵還是一樣好奇。
船艙內。
于文波倚窗而坐,一邊哄著懷里只露了一顆小腦袋的陳念睡覺,一邊不覺多看了那小姑娘幾眼,若有所思。
他是京城于家的人,于家世代有人入欽天監,且上下都好道,他自然不例外,自幼就有追尋天道的渴望,得道高人見得多,有些真有幾分道行,有些是浪得虛名。
這會兒他卻覺得,正因為小姑娘年紀小,才有可能真有幾分本事。別人都覺得小孩子最會胡說八道,他卻認為,小孩子比大人要可信得多。
船走了有一刻來鐘就靠了岸。
小碼頭距離集市還有一段兒距離,正好幾個客人也要過去,她就又蹭一回順風車。
走了一會兒工夫,就看到烏壓壓的人頭。
舉目望去,石青色的低矮房屋,矗立在道路兩邊,剛到春日,路旁野草冒出新芽,左右酒樓茶館,招牌林立,雖然只是一個小縣城的集市,卻頗有幾分氣象。
紅塵一時悵惘,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過如此鄉野氣息濃郁,充滿生活感的景色了。
集市上有幾處販賣花草,看起來生意不錯,別看縣城不大,但因為自古以來就是文人墨客云集之所,時至今日,外地士子游學,也時常會相約而來,談詩論文。
這文人士子一多,對花草的需求也就多了。
記得上輩子那盆五百兩的蘭花,不就是富商買來送給新科舉人的?
其實,真論賺錢,紅塵找些名貴藥材,就如那株老山參,肯定賺得更多,一開始她就是這么想的,可后來一琢磨,弄幾盆花草騙文人才子的錢,和拿名貴藥材出來售賣,那是兩回事。
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還是在這么個小縣城,真拿出很名貴的藥材,未免太過引人注意,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亂子。
藥材什么的,還是以后去了大城再考慮。
紅塵并不著急,先買了一個幕笠戴上,溜達了一圈,在幾處賣花的攤子前面都站了站,仔細觀察。
大部分花卉都死氣沉沉。
一路走過去,哪怕是看著枝繁葉茂,生機勃勃的盆栽,真正一感應,卻幾乎感應不到半絲靈性,簡直可以說是死物。
這類花卉,要是沒碰上像紅塵這樣有點化能力的主子,恐怕最多花開一季,甚至連一季都艱難,便要‘魂歸黃泉’。
走了一圈,紅塵才在一個國字臉,五官端正,身著麻衣,不像生意人,到像花農的男子面前停下。
他眼前擺放的花個個不同,有一盆甚至是一向得大周朝上層貴族鐘愛的姚黃,也有普通的牡丹,蘭花,梔子,風信子,簡直是大雜燴,不過他養得很好。
“請問,你這里收花嗎?”
那花農怔了下,顯然很驚訝,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下紅塵:“小姑娘,那得看看你賣什么花?!?
紅塵笑了笑,就把一直捧在手里的木箱放在地下,將上面蓋著的包袱皮解開,小心翼翼地捧出里面的花盆。
一看見花的真容,黑如濃墨,金光閃亮!
花農蹭一下竄過來,整個人趴在地上,盯著花瓣,瞠目結舌,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紫蘭?這,這,這樣的……可真是世所罕見!”
尤其是眼看都三月末了,竟然還開的這么好!
他說著,就狂喜,看著那盆花的模樣,掩飾不住的喜悅:“我買,買,小姑娘,我給你一百兩銀子如何?”
花農故作肉痛地從牙縫里擠出句話。
他話音未落,紅塵也未曾來得及說話,地上的花就讓人一手給撈了起來。
“一百兩能買個花盆?!?
那花農嚇了一跳,氣急敗壞地怒道:“誰那么沒規矩……呃,穆爺?”
一眼看到捧著花的人,這人年過中年,穿著打扮并不多奢華,但通身的富貴氣象,哪怕是個瞎子也看得出來。
花農嘴角抽了抽,一下子耷拉下腦袋,精氣神全都消失,不覺嘆了口氣。
顯然他也明白,這寶貝花看樣子很難屬于他。
不過,花農還是支吾了句:“花草這類也沒個明確的定價,專看買的人喜歡不喜歡,一百兩可不算少?!?
尋常老百姓,一輩子能見到一百兩銀子的幾乎都沒有!
紅塵也承認,這話不算錯。
穆爺就笑了,捧起花盆,細細地看,目中也不自覺流露出一絲驚艷。
不只是花好,花盆也精美異常,他從沒有見過這種金絲纏繞成的花盆,哪怕不不見花,只這一個盆,他真是覺得一百兩也不算很多,瞥了花農一眼,翻了個白眼道:“既然如此,現在小姑娘碰上了識貨的買家,你就別打主意。”
說完,低頭笑道,“小姑娘,八百兩如何?下個月是我老丈人的壽辰,他老人家最愛花草,你這盆花給了他,決不至于辱沒了?!?
他這么一說,紅塵就點了點頭,她也沒想著獅子大開口,八百兩實在超過預期,她根本沒想過能在這樣的小縣城里賣出如此高的價錢!
穆爺也十分高興,給錢給的特別痛快,付了她十兩現銀,還向那個花農要了一貫錢給她,其它的都是銀票,大周朝最大的皇商,高家銀鋪的銀票,絕對安全。
紅塵平平靜靜地接下收好,輕聲道謝,穆爺到有些意外,這小女孩兒身形瘦弱,一看就年紀不大,穿著打扮像是普通的農家女,但這么一大筆巨款入手,居然還寵辱不驚,沒欣喜若狂,到真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