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了漠江, 琴菲和煜夜在邊城外,遇見了前來接應的小六子。
三人來到宮南遲入住的客棧時,天色已黑。
當琴菲和煜夜出現在宮南遲面前時, 遲的目光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清澈的眸子里有什么急劇地燃燒起來, 一瞬間又飛灰煙滅。
倒是柳小小迎上前, 打破了僵局:“琴菲姐, 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你這一去, 可把我們給擔心死了。”
“遲,你說是不是?”柳小小的語鋒繞到遲身上, 示意他出聲。
宮南遲垂了眼, 不語, 只點點頭。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琴菲握住柳小小的手, 輕聲喚遲:“遲,夜…他…已經恢復了記憶!”
“真的?”宮南遲驚得抬眼,視線落在煜夜臉上,一時間,是喜, 是憂, 萬般滋味摻雜在一起, 難以明辨。
“遲!”煜夜有力的臂膀摟住遲的肩, 鳳眼中的笑意一如往昔:“好久不見了!”
終于, 宮南遲微微動容,臉部的線條一點一點的柔和起來, 恍若籠在薄霧之中,他真心誠意地說:“夜,歡迎你回來!”
琴菲便把他二人受顏烈逼迫,跌落懸崖卻大難不死之事一一道出,但其中省略了他倆因玉指甲獲救,以及在山谷花海之中引人遐思的種種……
“遲,現在日昇國局勢混亂,我和琴菲商量過了,要替你討伐華承軒,奪回本該屬于你的一切!”煜夜向宮南遲道出了今后的打算。
“琴菲,這是你的愿望嗎?”宮南遲黑幽幽的眸子直勾勾地探進她的眼里,讓她無所遁形。
遲的眼眸干凈純然得如同一面鏡湖,令琴菲不敢逼視。仿佛她多看上一眼,就會在他那清澈的眼波中映出自己的鄙陋。
不過,琴菲既已做出了選擇,那她終究是要面對他的。
她沒有退怯,直視著宮南遲,緩緩點頭:“是的!”
“那…就按你們說的辦吧!”遲說出這句話時,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如果這樣做,能讓她對他的愧疚感少一點,能讓她好過一些,他愿意達成她的愿望。
何況,自華承軒統治日昇國以來,戰亂不斷,民不聊生,日昇國今天的局面,也是遲他一手造成的,現在,是他該還債的時候了!
“那明日,我們就動身前往南方三郡吧。先到那里,召集煜家軍,再做打算!”煜夜妥善安排。
眾人無異議。
琴菲突然想起什么,猶豫道:“青影!”
“在!”青影答道。
“明天,你不用跟著我們上路了,你…回月挽國去吧,順便,把我們的消息帶給華清姐,告訴她我今后的打算。”琴菲斟酌著說。
青影立馬明白過來,激動道:“公主,你要趕我走?”
“青影,”琴菲軟語相勸:“你若是跟著我,接下來,是要面對戰爭,面對死亡,這些都是你不必要去經歷的,我不希望你拿命去拼!”
“我不怕!”青影懇求道:“公主,不要趕我走!”
林琴菲望著面前這個剛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那張光潔的面龐上,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下巴上細碎的絨毛,和此刻略帶著焦急的神情。他很年輕,他是與這場戰爭無關的人,她不希望他受到波及。
“你還是回月挽吧,畢竟…那里才是你的祖國,那里有你的親人,況且,我既身在日昇國,就不是什么凌月公主了,我也不需要你的侍奉!”
“我不走!”青影單膝跪下,話語篤定:“這世上,我沒有別的親人了,公主便是我最親近之人。在月挽國,侍從的最高榮耀便是鐵士,女王陛下既讓我來侍奉公主,我便是公主的鐵士,一生侍奉,絕不易主!”
此話令琴菲極為震撼,月挽國對鐵士的定義是:絕對服從,不可背叛,一生跟隨,是最堅貞的侍衛。鐵士有兩種,一種是由主人從小培養的,譬如風隱;還有一種是侍衛主動提出成為鐵士,那便象征著極其忠心,此侍衛若是受到主子的拒絕,那就只能自刎了!
沒想到青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琴菲趕緊上前扶他:“起來吧!”
“公主若是不答應讓我留下,我就不起來!”青影像一尊塑像,坐落于地,不動分毫。
近兩年的相處,琴菲早已把青影當成一家人,并未有主仆之分,正因為愛惜他,所以她不想他受無謂的牽連,因為她而去涉險。
“我可以答應讓你留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在日昇國,我不是你的凌月公主,當然也不需要鐵士。”
青影眼神一黯,她不需要鐵士,那么,她是要他自刎嗎?
“不過,我需要親人,你若不嫌棄,從這一刻起,你便是我這世上的親弟弟,我的至親。讓我來照顧你,可以嗎?”林琴菲的語聲溫柔,如同這春夜的暖風,暖人心扉。其實在她心里,青影早已是她愛護的弟弟了。
青影眼底的陰霾頓時化作一片瀲滟春水,他驚喜地叫道:“姐!”
“快起來吧!”琴菲笑著扶起他,四目相撞,剎那間的光華溫暖了整個黑夜。
“恭喜你,又多了一個親人!”在一旁的遲和夜都向她道喜了。
琴菲一眼瞄到小小,便道:“還有,小小,我們今后要面對最大的敵人,可能就是你哥哥柳奕凡,我想,你還是……”
“不,我不離開!”小小倔強地打斷她的話。
琴菲明白柳小小對宮南遲的心思,便征求遲的意見:“遲,你怎么看?”
“琴菲說得對,小小你夾在這中間,確是不妥,不如明日讓青影護送你,回你哥身邊吧!”遲平靜地說。
“連你也要趕我走?”小小瞪大了一雙杏眼。
琴菲輕咳了一聲,插言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房休息了。遲,你和小小好好聊聊吧,是去是留,你們商量一下吧!”
琴菲幾人離去,留下宮南遲和柳小小單獨談話。
轉過身,琴菲悄悄勾起嘴角:小小,加油啊!自己的幸福可要自己爭取。
遲目送著琴菲他們走遠,直至轉過角落,看不見身影。
柳小小猜疑道:“你…為什么要趕我走,難道是因為那日,我阻止了你去追趕琴菲姐嗎?”
“小小,別胡說!”宮南遲沉聲斥責。
“我知道,你的心思還在琴菲姐身上。”小小的話語中流露出藏不住的悲慟。
“這是兩碼事,”被人猜中了心思,遲的濃眉煩躁的攏在一塊:“琴菲說的沒錯,你哥哥是我們的敵人,你呆在我們這邊,會讓我們束手束腳,頗為尷尬。”
“不要趕我走,我保證不暴露、不參與你們的任何行動。”柳小小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讓我呆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宮南遲不是木頭,怎么可能聽不出小小話語中濃烈的情感。但他淡淡的轉開話題:“你要知道,我是不會因為你,對你哥手下留情的。”
不管是宮南遲,還是柳奕凡,柳小小不愿意看到他們任何一方受到傷害:“我求你,假如有一天,我哥落到你的手里,我求你,放他一條生路!”
“……”宮南遲難以回答。
“那至少…讓我留在你身邊吧!”不管結果如何,她絕對不會讓他受到一丁點傷害。
“隨你吧!”遲沒再阻止,掙開她的手,徑直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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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菲下榻的房門口,煜夜慵懶的倚在門邊,雙臂環抱,性感的薄唇邪邪的飛揚,幾縷順滑的發線隨著夜風淺淺搖曳。
“你干嘛?”正準備關門的琴菲,一臉戒備地瞧著他。
“進屋睡覺啊!”夜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記得你的房間好像不在這兒吧!”琴菲扯出一個假笑,好心提醒他:“這里是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不就是我的房間,你忘了在山谷……”煜夜閃亮的魅眼流轉,若無旁人閑閑地扯著。
“停!”琴菲連忙打斷他的話,她可不想讓在旁的青影和小六子瞻仰他們的光輝事跡,偏頭對青影道:“青影,你帶他回房吧,他找不到路了!“
“真不讓我進去?”煜夜好看的劍眉微微一揚。
琴菲的臉漲得通紅,羞惱地瞪著他:給點面子啊,沒看見這么多人嗎?(其實也沒幾個人,就青影和小六子。)
青影懶懶地靠在門的另一側,不痛不癢道:“是啊,姐,你就讓姐夫進屋睡吧!”他這明顯是胳膊肘往外拐。
兩個流氓!琴菲的小宇宙終于爆發了:“你們都給我回房睡覺!”她一把將二人推搡出去,然后“啪”的一聲,用力甩上門。
煜夜嘴角一垂,聳聳肩無奈道:“你姐可真不近人情!”他的神情像極了被主人趕出門的流浪狗。
在樓道中走了幾步,夜突然對青影道:“你放心吧,以后,我會替你姐,好好照顧你的!”誰叫青影的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他那聲“姐夫”,多么熨帖人心啊,讓人怎么聽怎么舒坦。
這算是收買他嗎?青影興味地挑眉,兩人的目光在昏黃的光暈中相接,隨即愉悅一笑,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那以后…就請姐夫…多多關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