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國, 輕顏城皇宮。
御花園內,一個美貌的紅衣女子靠坐在涼亭里,望著滿園怒放的花枝, 她的神情卻有些落寞。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想得如此出神, 以至于有人走入了亭內, 她也絲毫未覺。
“皇妹!”顏烈輕聲喚她。
顏瑩調回了視線, 發現顏烈正站在她面前,她慌忙起身行禮:“烈…不…皇兄!”
“免禮!”顏烈輕嘆了一聲:“叫我烈哥哥吧,我還是喜歡聽你這么叫我!”
“皇兄, 今時已不同往日,你已是炎國的皇帝, 我怎么能夠再逾矩。”顏瑩的語氣有幾分疏離。
經歷了這么多事, 她和他的關系, 也變得難以推心置腹了。
話說當日顏成碧發動宮變未遂,皇帝顏一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在他面前自刎, 只感到心力交瘁,此后,便將皇位傳給了顏烈。
顏烈兄妹二人呆在涼亭里,卻不常出言交談,似乎害怕這一張口, 便一不小心觸到了他們心底最深處的陰霾。
兩人的心情同樣是郁郁寡歡, 他們就靜靜地處在這同一空間, 各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此時, 侍衛焰黑匆匆而來:打破了這份平衡:“皇上, 日昇國的柳奕凡,派使臣送了一封信來!”
“柳奕凡?”顏烈遍尋記憶, 發現他好像并不識得此人,便道:“他是何人?”
“他是日昇國長公主的駙馬!”焰黑答道。
見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顏烈也懶得去接信,他雙臂交疊環于胸前,稍稍挪了挪身子,換了個慵懶的姿勢坐著:“你念來聽聽吧!”
“是!”焰黑展開信,機械化的念道:“吾國聽聞三皇子初登皇位,普天同慶,可喜可賀,特獻上薄禮一份,祝愿兩國邦交……”
“停!”顏烈不耐煩地打斷焰黑,他的性子直來直去,最不愛聽這些溜須拍馬的廢話,便重新下了指示:“念重點!”
“是!”焰黑將信粗略瀏覽了一下,臉色微變,卻仍繼續念道:“琴氏叛軍覬覦我日昇國江山,叛軍首領林琴菲造謠生事,煽動百姓,一個月內連奪我日昇數座城池……”
林琴菲,這個名字有如一顆重磅炸彈,一瞬間將世間的一切炸得粉碎,顏瑩和顏烈都驚了一跳!
她還活著?
顏烈立馬彈跳起來,一把搶過焰黑手中的信,細細地研讀。
“皇兄,信上說些什么?”顏瑩的聲音戰栗發抖:林琴菲若是還活著,那煜夜肯定也……
顏烈犀利的鷹眼盯了她一陣,終是緩緩開口:“日昇國想讓我派兵入其境,幫助他們攻打林琴菲所率領的琴軍。”
“什么?”顏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昇國國主為何會有如此詭異的想法。
顏烈未多做考慮,老鷹一般銳利的眼眸瞇起:“焰黑,你替我告訴日昇國的使臣,我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活捉…林-琴-菲!”
“是!”
“還有,馬上集合十萬兵力,我要御駕親征!”顏烈的語氣中滿是桀驁不馴的霸氣和狂放。
“是!我這就去辦!”焰黑一叩首,立刻起身去傳令。
立在一旁的顏瑩,臉色青白交加,脫口而出道:“哥,你真的要淌這趟混水?”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什么君臣之禮了。
“為什么不?”顏烈微挑眉。
自從琴菲跳下山崖后,他的心也隨她跌入了萬丈深淵,心頭空飄飄的無著無落……一想到她還活在人世,他還能夠再次與她相見,他全身的血液就沸涌奔騰,連死灰都開始復燃,整個人從內到外都鮮活了起來。
她就像天空中的彩霞,捉摸不定,當他努力去追尋時,她永遠從他指縫間溜走,當他想要拋開這一切時,她又變成了空氣,無時無刻不在,每次呼吸都讓他感到疼痛。
他想要去恨她,卻在聽到她名字的那一刻起,就潰不成軍!
他想要忘記她,卻又一遍遍的夢起在峭壁之上,她決絕離去的那一幕。每一次,他都掙扎著,呼喊著她不要離開,卻又每一次都從失望的夢中驚醒。
他要她,這一次,他絕對要抓住她,不會再讓她從他的指縫間溜走。
“哥,你這樣勞師動眾,插手別國的內戰,會惹來國內百姓怨聲載道,會讓天下人不齒!”顏瑩焦急的出聲阻攔。
“我是去奪回炎國的國母,我的皇后,這乃是光明正大的事,我想,炎國的百姓也會支持我的。”
“哥,算了吧,你忘了她吧,世間的女子多的是,你又何必執著于她。”顏瑩苦苦相勸。
“那你呢,你能忘得了他嗎?”顏烈的眸子直勾勾地瞅著她,那琥珀色的眼底隱藏著很深很深的暗潮在涌動,一波一波的要將她吸進去。
顏瑩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下子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忘不了……
無論她怎樣掩埋那深藏于心的情愫,卻依然無濟于事。
畢竟,像煜夜這般卓絕的男子,她這一生中,還能遇見幾個?
也許…她再也遇不到了。
而林琴菲相對于顏烈,也是這般吧。
顏烈睨著顏瑩的表情,他出口的問題,答案已一目了然。
他轉身欲離開,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了腳步。
沒有轉身,他背對著她,猶豫著開口:“你…要不要隨我…一道去日昇國?”
顏瑩沉默了一瞬,那一瞬猶如天長地久般久遠,終究,她捏緊了衣角,咬了咬牙道:“我不去!”她既已下定了決心要斷,那就斷得清清楚楚,干干凈凈,絕不再糾纏于此。
“我和你不同,我不會讓自己有一分遺憾!”顏烈背對著她幽幽出聲,看不到他的臉上是何種表情,但他的聲音中飽含著勢在必得的決心:“這一次,我就算追到天邊,也要把她給奪回來!”
既然命運安排了他們糾纏在一起,那就一直糾纏下去吧!
顏瑩終于明白:她和顏烈最大的差別在于,求之不得,她狠狠舍棄,而他,卻偏要強求,不盡最后一分力道,絕不放手!
舍棄和強求,二者要擇其一,哪一個更難做到?哪一個更令人糾結?
顏烈再不停留,大步離開。
林琴菲,你等著,我來了!
顏瑩目送著顏烈漸漸遠去,他那墨黑色的龍袍,寬闊的肩膀,剛毅挺拔的身材,和略顯寂寥的背影,深深的刻進她的腦海,很多年以后回憶起來,這一幕仍然如嶄新的一般。
留下顏瑩一人,獨自留在御花園中,她不禁回想起從前,也是在這座涼亭內,她亦真亦假的玩笑道:“夜,那你說,我算不算美人呢?”
清俊飄逸的他淡淡地掃她一眼:“四公主的容貌,自是不俗了!”
如今,卻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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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昇國,琪城外。
兩列騎兵靜靜地列在高高的山崗上,領頭的一人,身著尊貴的銀甲鑲金蟠龍戰袍,相較于她身旁的一群武將,她的體態極為纖細。她丹唇微抿,威風凜凜地立于坡頂,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山腳下如潮水般攢動的軍隊。
她的銀甲戰袍在陽光下鍍上一層絢麗的光輝,而她的一汪明眸,更是萬千光彩奪目,比夏日里的陽光更為動人。
在黑壓壓的騎兵陣中,她全身上下散發出神圣凜然的氣勢,有如天神下凡一般顯眼——她,就是林琴菲。
順著她的目光而去,山腳下,兩方人馬正在進行著最慘烈的廝殺。
身著墨青色戰甲的琴軍,對上王軍的黑色戰甲,陣陣喊殺聲如同疾風驟雨般襲來!四下沙塵滾滾,金鐵光寒,軍隊陣前一面金龍旌旗,上面赫然一個大字——“琴”,明艷的旌旗隨風飄展,在風中沙沙作響。
而戰旗之下,千軍萬馬之中,一小團白色飄若浮云,矯若游龍,在千槍萬劍之中縱橫,如入無人之境。
這一團白影便是白袖,他手中的利器正是琴菲指甲所變幻的玉劍。
他像一陣風,所到之處掀起腥風血雨,身上濃烈的殺氣逼得敵軍眾人不斷后退。
只見他足尖輕點一桿勾月槍,如飛鳥借勢,憑空掠起丈高,身子在半空中劃出一整圈弧線,手中的玉劍如落雪流星,橫掃千軍,所向無敵。
無可否認,他這一招,在千軍萬馬之中,更顯神勇,帥的是一塌糊涂!
‘不過,白袖,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忘耍帥,那招數未免太過于花哨了,根本不能一擊致命。’琴菲揚一揚眉,牽動了嬌顏上的笑意:“我們回去吧,這里沒什么好看的了!”本來,她還想搬出她和“老妖怪”特制的秘密武器——玉炮,看來是用不著了,一個白袖就綽綽有余了。
說完,她竟毫不留戀,轉身離開,身后煜夜和宮南遲也隨她而去。兩列騎兵也紛紛調轉馬頭。
“咦,怎么就走了,還沒打完呢!”一同前來的勞二大為不解,大聲詢問左右:“為什么不看了?為什么?”
身旁的青影旋身離開,酷酷地丟下了一句話:“因為,我們贏定了!”
“還沒打完呢,你怎么知道勝負啊?”勞二還是處于迷茫狀態。
“笨蛋!”秦南走過來,給了他兩個“爆炒栗子”。
“你看,我們軍隊的陣形往兩翼散開,敵軍正集中攻擊我們的中央軍,殊不知,那只是誘餌,現下,兩翼的軍隊已不知不覺將敵軍包圍了。”秦南細細給他分析當下的局勢。
“哦!”勞二幡然醒悟。
“琪城議會時,主帥不是講過了嗎?”秦南簡直要嘔血了:“我怎么收了你這么笨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