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宇文淵、竇皇后要去云陽行宮避暑,因此宮中上下都忙著打點避暑的事情。
轉眼,昌平公主的生日又到了。生日這日,昌平公主一早就進宮給宇文淵、竇皇后磕頭,宇文淵、竇皇后都頒下了厚賜。
昌平公主是竇皇后的愛女,那些勛貴之家自然都少不得要來公主府湊趣。但昌平公主素來是個小心的,不肯太過張揚,因此只請了關系密切的幾家女眷。至于男賓,昌平公主只請了太子、秦王和永平公主駙馬等幾家親戚。
饒是如此,昌平公主從宮中回來,就見已有不少女眷在公主府的正房內候著了。
卻說建元、蕭允身份尊貴,自然不好喧賓奪主,因此建元下早朝回來,蕭允從昭信宮請安回來,都不急著去昌平公主府。
建元到蕭允房中用了早膳,就負了手,站在窗下逗鸚鵡說話。
這只鸚鵡卻是劉德海孝敬蕭允玩的,蕭允見這只鸚鵡甚是聰明,就讓人掛在了窗下。
蕭允走到建元身側,說道:“妾今早進宮請安,聽母后和母妃們談論避暑的事情,殿下此次隨駕嗎?”
“父皇只要離開京師,我就要留守。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我還要留在京中。”建元轉過身,攜了蕭允的手,“天氣炎熱,只苦了娘子也要留在這京中陪為夫。”
蕭允撇嘴道:“殿下怎么把妾想得這般不堪,妾是那等不曉事體的婦人嗎?妾問殿下,不過是想著要是殿下隨駕,妾也該收拾東西了。”
建元輕輕彈了一下蕭允的額頭,道:“允卿賢德,我豈不知?”
那只鸚鵡突然撲閃著翅膀,大聲的叫著:“允卿,允卿。”
蕭允吃了一驚,隨即嬌嗔的橫了建元一眼,道:“殿下又這般胡說,要是讓別人聽去了,豈不笑話?”
建元見蕭允滿臉含嗔,嬌俏可愛,不由伸手攬過蕭允的纖腰,低聲道:“父皇和母后走了,你我倒可以隨意些。”
蕭允只覺得耳畔一陣發癢,不由仰頭含笑看著建元,問道:“妾不知道殿下想怎么隨意些?”
建元眼中滿是笑意,湊到蕭允耳邊道:“為夫晚上自會和娘子詳細說明的。”
蕭允登時紅了臉,嗔道:“殿下——”
建元見蕭允滿臉含羞,不好再逗弄蕭允,道:“時候不早了,想來那些賓客也給公主拜了壽。你換了衣裳,我們去公主府坐坐。”
蕭允喚了疏影、暗香進來,進里間屋子換衣裳。
一時,建元和蕭允都換好了衣裳,建元又令人找來了承明。
建元和蕭允出行的依仗早已準備好了,建元上了自己的馬車,蕭允帶著承明上了另一輛馬車。
隊伍迤邐而行。東宮距昌平公主府雖不甚遠,只是依仗隊伍人數甚眾,因此也行不快,走了半個時辰,方才到昌平公主府。
竇光烈知道了消息,早帶著一眾賓客迎了出來,昌平公主也帶著一眾女眷在二門處等著蕭允。
建元下了馬車,與眾人彼此問了好,就由竇光烈引著,去廳上吃酒看戲去了。
蕭允攜著承明的手,下了馬車。
昌平公主迎上來給蕭允行了禮,蕭允拉起公主,含笑道:“公主今日是壽星,不必多禮才是。”
承明躬身給昌平公主行禮道:“侄兒請給姑母拜壽。”
昌平公主拉著承明的手,道:“承明快隨姑母進來,有好玩的給你。”
眾人給蕭允行了禮,簇擁著蕭允進了屋子。
蕭允在主位上坐了,永平公主、昌平公主側座相陪。
蕭允因笑道:“今日是公主的好日子,大家要別拘著才好,只管坐就是了。”
眾人謝了恩,這才紛紛落座。
早有侍女給蕭允奉上茶來,蕭允端起茶碗吃茶。
永平公主對昌平公主笑道:“五妹,只是我來了這半日,這壽面還沒吃到呢。”
“姐姐既然這么說,就讓他們把壽面端上來。”昌平公主說著,對一旁服侍的侍女使了一個眼色。
那個侍女忙掀了簾子出去,傳壽面去了。
承明坐在蕭允身旁,但只坐了一會兒,他就站起身來。
蕭允以為他要出去,忙要讓疏影跟著,卻見承明離座走到一旁的位子,與一個中年婦人說話。
蕭允眼波一轉,只是看著承明的方向。
昌平公主是個有心的,見了蕭允的舉動,就湊到蕭允耳邊低聲說道:“太子妃,那位是杜夫人。”
蕭允恍然,原來那中年婦人就是先太子妃的母親,承明的外祖母。蕭允又注目了一會兒,見這位杜夫人雖然鬢發已有些花白,不過保養得卻甚是得宜,不見老態。只是眉宇間流出幾分精明來,看起來不易相處。
蕭允只是微微一笑,就和王婉說起話來。
恰在這時,十余個青衣侍女捧著填漆描金的托盤魚貫而入。托盤內皆是一色的官窯細瓷小碗,碗上皆畫著“魚戲荷葉”的圖案。
早有侍女拿了一個小碗,放在蕭允面前的桌上。
蕭允看時,卻是一碗銀絲細面,湯色雪白,碗中配著火腿、瑤柱、筍尖、冬菇等物,做得甚是精致。
昌平公主笑道:“太子妃嘗嘗看,府中的廚子弄得可還可口?”
蕭允拿起鑲金的象牙箸,眾人這才隨著蕭允拿起筷子。
蕭允吃了一口,面做得甚是入味。只是蕭允素來不慣吃面,吃了兩口就罷了。
一時,眾人吃了面,坐著喝茶說話。
侍女進來請道:“公主,流霞館已經備好了,還請公主移步。”
昌平公主聽了,笑道:“我見流霞館的那幾株石榴開得甚好,就把酒席擺在流霞館了。”
永平公主笑道:“你還啰嗦什么,還不快帶路,引著我們去喝酒看戲去?”說得眾人都笑了。
眾人隨著昌平公主來到流霞館,果見流霞館前的那幾株石榴開得甚好,翠葉流丹,宛若天邊的云霞,紅得耀眼,都停住了腳,看了一回。
眾人進到館內,彼此謙遜了一番,就紛紛坐了。眾人坐定,就有小廝呈上戲單來。
昌平公主請蕭允先點,蕭允不肯,道:“今日是公主的好日子,公主務要先點才是。”
昌平公主見推不過了,只得點了一出。
一時,戲臺上粉墨登場。
承明聽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對蕭允說道:“母親,我出去略走走就回來。”
蕭允點頭道:“去罷。”又吩咐孫嬤嬤帶著小太監好生跟著。
戲唱完了,昌平公主又讓蕭允點,蕭允這才點了一出。
蕭允目光一轉,見杜夫人也起身離席,就對疏影使了一個眼色。
疏影趁眾人不理論,就悄悄的跟了出去。
王婉心細,早將一切瞧分明了,只是微微一笑,就低頭喝茶。
卻說建元隨著竇光烈來到廳上,見在座的不過是秦王、永平駙馬和幾個堂兄弟,就道:“大家只管隨意些。”
眾人圍著一張黃花梨木的圓桌坐了。竇光烈道:“我嫌那些戲子依依呀呀的鬧得慌,就沒傳戲班子過來,咱們今日只管喝酒就是。”
秦王聞言,笑道:“姐夫雖然不喜歡吵鬧,只是今日是五姐的好日子,沒有樂聲,卻也不像。姐夫不如傳幾個樂師過來,倒也助個興。”
竇光烈素來與秦王交好,聽了秦王的話,忙吩咐服侍的小廝道:“你去后面叫幾個樂師過來。”
那小廝忙答應了,隨即如飛的去了。
竇光烈端起酒杯,向眾人道:“喝酒,喝酒。”
那小廝去了片刻,就帶著幾個樂師走了進來。那些樂師朝上面行了禮,卻有一個樂師站在后面,巋然不動。
建元見了,不由注目那樂師良久,見那樂師容貌俊逸,意態瀟灑,穿了一身竹青色的長袍,不似尋常樂師,心中難免有幾分好奇。
竇光烈卻不曾留意這些,只管吩咐道:“你們只管撿好聽的奏來就是。”
兩名樂師朝上面磕了頭,一人吹笛,一人吹簫,合奏了一曲《梅花三弄》。
一曲終了,建元心中好奇,就指著那穿竹青色長袍的樂師,道:“教習不如演奏一曲。”
蘇延嗣適才知道建元是當今太子,心中竟生出一股想要與建元一較高下的沖動,因此暗中打量建元良久,暗思道:這就是她的夫君嗎?如今他聽建元讓他奏曲,一拂長袍的下擺,就在琴案后坐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琴弦。
秦王上次曾在竹林中聽過蘇延嗣奏曲,這次蘇延嗣一進來,他就格外留意蘇延嗣,卻見蘇延嗣一直在偷偷打量建元。
一曲終了,建元不由鼓掌道:“教習這曲《蝶戀花》當真彈得情真意切。”
竇光烈見建元說好,就吩咐道:“再彈一曲罷。”
蘇延嗣站起身,道:“在下每日只彈一首曲子。”說完這句話,他就不在說話,只是袖了手,站在一旁。
竇光烈出身后族,又是駙馬,如何被人這般當眾違逆過,當著眾人,面子上難免下不來,不由怒道:“你一個倡優賤籍,竟然這般不識抬舉。”
建元忙勸道:“駙馬,且罷了。”
秦王也勸道:“姐夫,今日五姐的好日子,別為這等小事生氣才是。”
竇光烈道:“既然太子殿下,秦王殿下都這般說,就饒了你這次。”
蘇延嗣依舊定定的站著,也不謝恩。
竇光烈的眼中幾欲冒出火來,怒道:“你既然這般不識抬舉,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建元見蘇延嗣氣度不凡,又彈得一手好琴,就生了幾分愛才的意思,道:“駙馬不如割愛,將此人送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