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看到地上的鮮血,不由驚叫失聲。秦王聽王婉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慌亂,又自覺喉間一陣甜腥,勉強睜開雙眼,待看到地上的那攤血跡時,不由心中一涼。
王婉勉強鎮定了心神,上前扶秦王躺下,又忙吩咐魏剛去請太醫。
魏剛見秦王吐血,早嚇得慌了手腳,只是怔怔看著秦王。如今他聽了王婉的話,這才回過神來,如飛的找太醫去了。
秦王躺在榻上,只覺得一陣陣的發冷,不由抱緊雙臂,低聲呢喃道:“好冷。”
王婉聽說,忙讓聽琴又抱了一床錦被過來,自己替秦王蓋在身上。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魏剛就氣喘吁吁的進來回王婉道:“王妃,太醫來了。”
王婉聞言,忙帶著一眾侍女回避到一旁的耳房內。
魏剛這才帶著一個太醫走了進來,那太醫上前躬身行了禮,就在榻前的繡墩上坐了,歪著頭診起脈來。
秦王在半睡半醒之間,只是模模糊糊感覺到自己面前坐著一個人。
那太醫診了一會兒脈,沉吟了一會兒,拭了拭汗,又診了一遍,方才站起身來,似是猶豫了片刻,方才道:“依微臣看來,殿下是中毒了,所喜中毒不深,待微臣開一劑解毒的湯藥。殿下服下后,就可以解去余毒。”
那太醫適才診出秦王中毒,就在心中暗暗叫苦:皇室傾軋,自己竟卷入這里來了。
魏剛聽那太醫說完,就帶著他出了里間屋子。
秦王迷迷糊糊之中只聽到“中毒”兩個字,心中頓時一片冰冷。
王婉已聽到了太醫的話,此時從耳房出來,一臉的焦急,因見秦王臉色緋紅,身上滾燙,忙絞了帕子,替秦王敷在額上。
恰好這時,李孺人和海棠聽說秦王病了,也都過來探病。
王婉就將秦王中毒一事告訴給了她們二人,又吩咐道:“你們且先別亂說,待明日殿下好些了再說。”
兩人忙答應了,跟著王婉照料秦王。
魏剛等那太醫開好了方子,就拿進來給王婉瞧。王婉瞧了兩眼,就吩咐道:“快找個穩妥的人,把藥熬了。”
李孺人聽了,忙道:“王妃,不如妾去熬吧。”
王婉素知李孺人為人甚是妥當,也就點了點頭。李孺人就隨著魏剛走了。
王婉在屋內只是坐立不安,不停的絞著手中的帕子。
聽琴見了,忙倒了一杯茶奉給王婉。王婉搖了搖頭,只是看著秦王出神。
一時,藥熬好了,李孺人親自端了進來。王婉側身在榻上坐了,接過藥碗,一勺勺喂給秦王。
秦王吃了藥,果然睡得安穩些了。
李孺人借機勸道:“王妃且去歇一會兒罷。如今王妃是有身子的人,倒是應該多加保養才是。”
王婉也有些撐不住了,也就吩咐李孺人道:“我去略躺一會兒,你在這里好生照料著。”
李孺人忙答應了。王婉帶著侍女去了一旁的耳房。
到了四更時分,秦王的燒退了,呼吸也平穩多了。
王婉如何睡得著,躺了一會兒,就出來看秦王。因見秦王好些了,她這才略放下心來,看了李孺人和海棠一眼,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也服侍這半日了,早些回去歇著罷,明早再過來也是一樣的。”
李孺人性格柔順,聽了王婉的話,福身施了一禮,就要退出去。
海棠素來不是一個安分的,嘴角邊浮現一絲冷笑,暗思道:王妃把我們打發走了,待一會兒殿下醒了,就她一個人留在這里賣乖。
想到這里,海棠笑道:“妾不困,在這里陪王妃坐一會兒也好。”
王婉心思細膩,怎么會猜不出海棠的心思,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并不多說。
李孺人聽了海棠的話,倒不好走了,因此只管猶豫著。
王婉見了,也就笑道:“李孺人也留下吧。”
李孺人答了一聲“是”,就默默的站在一旁。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秦王微微動了一下,隨即慢慢睜開眼睛。
王婉坐在榻旁,早已困得不行,可還是勉強撐著。如今她見秦王睜開眼睛,不由一喜,喚道:“殿下。”
秦王微微點了點頭,啞著聲音道:“什么時候了?”
王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見窗紙已透著微光,就回道:“天快亮了。”
秦王嘆了一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隨即慢慢睜開,道:“我如今好多了,你熬了一夜,去歇著吧。”
王婉見說,又吩咐了服侍的小太監幾句,就退了出去。李孺人和海棠自然不好再待,也隨著王婉退了出去。
海棠見秦王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又聽秦王說王婉服侍了一夜,心中難免有幾分憤憤不平。
屋內只剩下幾個小太監,秦王睜開眼睛,眼中已恢復了往日的光彩,看了一圈,隨即沉吟不語:自己昨晚恍惚之中聽到太醫說自己是中毒,“中毒”這兩個字就不斷的浮現在自己的腦海中。自己昨天從東宮赴宴回來后,除了一杯茶,就再也沒吃過其他東西。茶水是王婉倒給自己的,王婉是自己的王妃,萬萬是不會害自己的,那么有問題的只有自己在東宮吃的東西。
想到這里,秦王的眼中不由蒙上了一層寒霜。過了片刻,秦王沙啞著聲音喊道:“來人。”
魏剛匆匆走上前來,躬身道:“殿下。”
秦王已經閉上了眼睛,掩去了眸中的寒意,依舊啞著聲音吩咐道:“你讓謝密寫一道奏折,就說我染疾,無法上朝。”
這謝密是秦王幕下的第一幕僚,思維縝密,文筆練達,秦王的一應信函皆是謝密執筆。
魏剛領了命令,躬身答了一個“是”,隨即匆匆退了出去。
早朝時,宇文淵聞知秦王染疾,又見謝密奏折上言詞甚是含糊,心中難免起疑。下了朝,宇文淵就召太醫問秦王的病因,昨晚替秦王診脈的太醫忙將秦王中毒一事回明了宇文淵。
宇文淵聞言,沉吟良久,方才擺了擺手,讓那太醫退了出去。
那太醫因宇文淵遲遲不說話,早就嚇得一身冷汗,如今見宇文淵讓自己退出去,如蒙大赦,謝了恩就匆匆退了出去。
宇文淵只是靜靜的坐在書案后,神色莫測。屋內服侍的小太監都感受到了一股壓抑之感,因此越發的小心翼翼,生怕觸了霉頭。
不過片刻,秦王中毒的消息就如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宮內、宮外。
建元早朝時聽說秦王染疾,心中不免納悶:秦王昨日尚且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如今他聽說秦王中毒的消息,心中不由一驚,也就親自來秦王府探病。
守門的家丁見是建元,忙派人進去通稟,又將建元讓了進來。
秦王府的總管劉聰忙親自迎了出來,躬身在前面帶路。
建元逕自去了秦王房中,一進門,就見秦王正躺在床上。
秦王見建元進來,忙要掙扎著起身。
建元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按住秦王道:“六弟不必起來,安心養病就是。”建元說著,就側身在床邊坐了。
建元和秦王不過交談了數語,兩人都隱隱的覺得有幾分尷尬,因此也就只管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建元見秦王臉色蒼白,似不像作假,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道:“六弟如今病著,我就不打擾了,六弟且安心靜養。”
秦王笑道:“如此,臣弟就不虛留皇兄了。”
建元邁步朝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由又回頭看了秦王一眼,就見秦王也在看著自己。
兄弟兩人交換了一個異常復雜的眼神,隨即避開對方。建元單手握拳,湊到唇邊輕咳了一聲,就邁步出了屋子。秦王閉上眼睛,神色有些莫測。
建元從秦王府中回來,就逕自去了外書房。建元默默的坐在書案前,自己又怎么會不明白,秦王的這次中毒無疑將自己置于一個極為尷尬的境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金亮小心翼翼的稟道:“殿下,永平駙馬來了。”
建元看了金亮一眼,眼中透著深深的疲憊,慢慢的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呂世平就隨著金亮走了進來。呂世平給建元請了安,就在書案旁他慣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了。
金亮奉了茶,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一室的靜默,誰也不開口說話。
突然,建元長嘆了一口氣,透著深深的無奈。
呂世平這才說道:“殿下,如今秦王步步緊逼,殿下不能再猶豫了。”
建元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負著手,站在窗前。
呂世平起身踱到建元身后,急道:“殿下,秦王先是除去董彥武,剪除殿下的勢力;如今又用苦肉計,意圖栽贓殿下。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殿下若是一味猶豫,萬一秦王對殿下不利,噬臍何及?”
建元只是靜靜的站著,仿佛沒有聽到呂世平的話一般。
呂世平還要開口說話,卻看到建元負在身后的手,下意識的顫抖著,也就不敢再說話了。
半晌,建元轉過身來,目光冰冷,道:“既然他苦苦相逼,我不會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