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見問,猶豫了一會(huì)兒,方才說道:“我聽你父親說,最近太子與秦王不睦。”
蕭允不由一怔,隨即輕嘆了一口氣。
蕭夫人忙安慰道:“你父親因不放心,因此讓我提醒太子妃一句罷了。太子妃如今身子要緊,這樣的事倒是別放在心上才是。”
蕭允知道是蕭夫人不放心自己,也就勉強(qiáng)笑道:“母親說得是。”
蕭夫人又安慰了蕭允幾句,因見時(shí)候不早了,也就起身告辭道:“來了這半日了,也好回去了。”
蕭允道:“母親保重身體才是。”
“太子妃勿念,好生珍重玉體才是。”蕭夫人說著,帶著侍女慢慢退了出去。
蕭允忙讓翠袖送了出去。
蕭夫人一走,蕭允就倚坐在床上出神:此次秦王領(lǐng)兵剿滅了蘇信,勢(shì)力越強(qiáng),難免會(huì)有別的心思。建元為了保住太子之位,自然不會(huì)聽之任之,因此建元與秦王之間起沖突是早晚的事。
建元一進(jìn)屋,就見蕭允倚坐在床頭,秀眉緊蹙,忙問道:“允卿怎么了?”
蕭允這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沒什么,不過是有些累了。”
建元走到床邊,伸手扶蕭允躺下,道:“既然累了,怎么不躺著?”
蕭允慢慢躺下,含笑看著建元。
建元在床邊坐下,握著蕭允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不外乎是問今日洗三的事情。
蕭允一一的答了,因說道:“妾萬萬沒想到母后今日能親自過來。”
建元笑道:“父皇、母后如今都是歡喜異常,自然要過來看看。”
蕭允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說話。
建元因問道:“怎么不見我閨女?”
蕭允聽了,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忙喚乳母抱來了女兒。
建元見了,忙起身去逗弄女兒。恰好小家伙剛剛睡足,又吃了奶,此時(shí)心情正好,也就對(duì)著建元咧嘴而笑。
建元越發(fā)的高興,伸手抱過女兒。不想,孩子尚小,渾身都是軟軟的,建元生怕碰壞了,僵直著胳膊,捧著女兒,連動(dòng)都不敢動(dòng)。
蕭允看著建元那僵直的脊背,不由笑道:“殿下抱過來給妾瞧瞧。”
建元聞言,只得捧著女兒,小心的挪到床邊。不過是幾步路,在建元眼中卻是異常的漫長,出了一身的汗。
“殿下這般抱著,人家瞧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是捧著什么寶貝呢。”
“允卿說得沒錯(cuò),我的閨女就是無價(jià)之寶。”
小家伙卻也湊趣,此時(shí)只是看著自己的父親咧嘴而笑,流著口水。
建元獻(xiàn)寶似的說道:“看,我閨女聽見我說的話,看著我直樂呢。”
蕭允臉上的笑容越深,只管看著建元。
建元抱了一會(huì)兒,動(dòng)作已不似最初那般僵硬,還抱著女兒輕輕搖了搖。
蕭允見建元抱了有一陣子了,怕建元胳膊酸,也就說道:“女兒今日沒怎么睡覺,不如讓她睡覺去吧。”
建元聽了,這才戀戀不舍的把女兒交給乳母。
蕭允見乳母抱著女兒走了,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妾聽殿下說過,永平駙馬尚有一個(gè)妹妹還未婚配。”
建元依舊在床邊坐下,點(diǎn)頭道:“正是,前段日子永平駙馬還讓我留意,看可有合適的人家沒有?”
“殿下,妾倒想起一個(gè)人,與永平駙馬的妹妹倒也門當(dāng)戶對(duì)。”
“哦?”
“殿下怎么忘了,妾的表哥尚未娶妻?”
建元聽了蕭允的話,不由沉吟不語:蕭允的表哥程伯瑜是程玄禮之子,程玄禮在軍中素有勢(shì)力,如今雖然程玄禮已亡,可是程家在軍中的勢(shì)力依舊不容小覷。呂世平是自己的人,讓程伯瑜與呂家聯(lián)姻,無疑是讓程伯瑜與自己更進(jìn)一步,自己正可以借助程家在軍中的勢(shì)力。
想到這里,建元抬頭看向蕭允,道:“允卿所言甚是。”
蕭允笑道:“駙馬那里還要?jiǎng)诘钕氯フf,表哥這里妾與母親說了,讓母親去與姨母商議。”
建元看向蕭允,見她言笑晏晏,不由垂下眼睛:自己怕她擔(dān)心,所以才沒將朝中的事情告訴她。可她終究是知道了,所以才會(huì)安排這樁婚事。自己在軍中素?zé)o勢(shì)力,但是程家和呂家的聯(lián)姻,無疑將增強(qiáng)自己在軍中勢(shì)力。這個(gè)看似柔弱,不問外事的女子,竟是這般的聰慧。
建元伸手握住蕭允的手,道:“允卿,我宇文建元何幸,今生竟能娶你為妻?”
蕭允的心中滿是柔情,回握建元的手。
室內(nèi)一片靜謐,只有寶鼎內(nèi)裊裊升起繚繞的輕煙。
日子如水般流走,因蕭允在月子里,因此竇皇后特準(zhǔn)蕭夫人每五日到東宮看望蕭允。
這日,蕭夫人帶著侍女,特意備了蕭允愛吃的幾樣點(diǎn)心進(jìn)來看蕭允。
蕭允正在哄女兒,聽說母親來了,忙讓人請(qǐng)了進(jìn)來。
蕭夫人進(jìn)來后,給蕭允請(qǐng)了安,又看了嬰兒,這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
蕭允因要和蕭夫人商議程伯瑜的婚事,因此也就借口女兒要睡覺,讓乳母抱了下去。
一時(shí),屋內(nèi)只剩下蕭允母女和幾個(gè)貼身侍女。
蕭允這才說道:“母親,我昨日和殿下偶然提及了表哥,因想起表哥尚未婚配,也就順口提了提。殿下因說起永平駙馬的妹妹還沒有人家,如今正在找合適的人家。我因想著,這兩家卻也門當(dāng)戶對(duì),就和殿下提了提。殿下聽了,覺得倒也相配。母親且和姨母商議商議,若是姨母覺得妥當(dāng),我就讓殿下和駙馬提一提。”
蕭夫人聽了,極口稱贊道:“太子妃,這倒是一件好姻緣。只是如今伯瑜孝還沒滿,只怕耽誤了人家女孩兒。”
蕭允笑道:“母親,這倒無妨。兩下里若是說準(zhǔn)了,待表哥服滿了,就可以迎娶了。且呂家的女兒年紀(jì)還小,待兩年想也無礙。”
蕭夫人因程夫人屢屢和自己提及程伯瑜的婚事,讓自己留意可有合適的人家。呂家貴盛,自然是再合適沒有的了。如今她聽蕭允這般說,又有太子在中間幫著說合,自然是極愿意的,也就說道:“太子妃既然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明日就去和你姨母說。”
母女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蕭夫人也就告辭了。
到了次日一早,蕭夫人梳洗了,就帶著侍女去了程府。
因程秀鸞如今有了身孕,不能時(shí)常回來。雖然有幾個(gè)庶子,到底不是親生的,不過是面子上的事,因此程夫人格外的孤寂,巴不得有人來陪自己說話。
程夫人聽說自己的妹妹來了,一迭聲的叫人請(qǐng)進(jìn)來。
蕭夫人一進(jìn)屋子,程夫人一把拉住蕭夫人的手,說道:“可想死我了。”
蕭夫人唬了一跳,忙問道:“姐姐這是怎么了?”
程夫人嘆了口氣,道:“我每日里就是這般坐著,陪著我的不過是些丫鬟、婆子,就盼著有個(gè)人陪我說說話。”
蕭夫人聽了,也嘆了一口氣,道:“姐姐不必憂愁,等將來兒子們?nèi)⒘讼眿D就好了。”
“可是呢,我讓你幫忙打聽可有合適的人家,好幫伯瑜說親。”
“姐姐,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程夫人聽了,不由大喜,忙問詳細(xì)。
蕭夫人把蕭允的話告訴給了程夫人,又極口稱贊這件婚事。
程夫人聽了自然滿心歡喜,道:“只要人家不嫌棄我們家,我自然沒什么可挑的,只是我還要問問伯瑜的意思。”
姐妹兩個(gè)人又說了幾句閑話,蕭夫人起身告辭道:“姐姐放心,等姐姐問明白了。待我下次進(jìn)宮,就回明了太子妃。”
程夫人道:“這件事我就拜托給妹妹了。”
蕭夫人走后,程夫人歡喜不盡,忙讓人叫來了程伯瑜。
卻說程伯瑜因守孝,加上貽誤軍機(jī)被免了官職,一直賦閑在家。每日里,他不過看看書,練練武,倒也逍遙自在。只是一想到她,依舊會(huì)心痛。
這日,程伯瑜正在書房內(nèi)看書,聽說嫡母召喚,急忙趕過來見嫡母。
程夫人見了程伯瑜,就把蕭夫人的話說了,又道:“這件婚事是太子和太子妃說合的,必是錯(cuò)不了的。”
程伯瑜聽到這句,只覺得胸口一窒,已是說不出話來。任誰聽說自己心愛的女人為自己做媒,心中都不是滋味。
程夫人道:“呂家貴盛,一門顯貴,娶了他家的女兒倒也不辱沒穎國公的門第……”
程伯瑜只看到程夫人的嘴在開開合合,卻連一句話都沒聽見去。
程夫人說了半日,不見程伯瑜反應(yīng),就問道:“伯瑜,這門親事你看如何?”
程夫人因程伯瑜不是自己親生,自然不好給他做主。
程伯瑜苦笑了一下,道:“母親,容兒子仔細(xì)思之。”程伯瑜說完,就要拱手告退。
程夫人以為程伯瑜是面子薄,就說道:“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人情一例,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程伯瑜恍若不聞,拱手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程夫人看著程伯瑜的背影,不由長嘆了一口氣:到底不是親生,自己自然不好說太多。
想到這里,程夫人就讓人喚來了程伯瑜的生母張姨娘,又當(dāng)著張姨娘說了這門親事。
張姨娘聽說是呂家,自然愿意,又聽程夫人讓自己勸說兒子,忙去見程伯瑜。
程伯瑜從程夫人房中回來,就覺得胸中憋了一口氣,吐不出,咽不下,憋屈得慌。
程伯瑜發(fā)泄般的朝馬廄沖去,跳上一匹馬,就疾馳而去。
張姨娘趕到的時(shí)候,只看到程伯瑜離去的背影和一道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