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程伯瑜就帶著一隊人馬,衣甲鮮亮,旗幟鮮明,大搖大擺的朝涇凌而去。
早有探子報給蘇信。蘇信正在大帳之中和將軍們議事,聽到探子的密報,蘇信不由哈哈大笑。
李玉成忙問道:“元帥因何發笑?”
蘇信道:“我剛才接到探子的密報,說宇文建元派了一隊人馬去涇凌。”
蘇延嗣此時已回到蘇信軍中,聞言,忙道:“父親,兒子聽說涇凌有可能是晉軍糧草囤積之地。”
蘇信搖頭道:“我已經派人打聽明白了,晉軍的糧草都囤積在臨川。如今宇文建元派人去涇凌,又故意讓我軍知道,就是想誘我軍去攻涇凌。”
蘇信說到這里,吩咐道:“讓那探子進來回話。”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躬身走了進來,朝上面行了禮。
蘇信問道:“你打探到了什么,如實說來。”
那探子忙回道:“回元帥,小的今早見晉軍有一隊人馬朝涇凌行去,這隊人馬衣甲、旗幟甚是鮮明,且完全不避人。”
蘇信捻須笑道:“宇文建元不過是黃口小兒,以為這樣就能瞞得了老夫嗎?”
眾將聞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蘇信對眾將笑道:“這定是宇文建元誘我軍入圍之計。諸位試想,行軍打仗,糧草最為重要。如果晉軍的糧草真的囤積在涇凌,宇文建元要派兵增援,怎么會這般張揚?難道不怕我軍去劫糧?宇文建元定是在涇凌設下了埋伏,故意這般誘我軍進他的埋伏。”
眾將忙一齊躬身施禮道:“元帥高見,末將不及。”
蘇信道:“你們且上前來。”
眾將聞言,忙圍了上來。
蘇信指著書案上的地圖,道:“晉軍的糧草定是囤積在臨川無疑,我親自引軍去攻臨川。如果糧草被劫,晉軍定然軍心不穩,我軍正可借機反攻。”
蘇信又吩咐眾將,何人領前軍,何人作后隊。
眾將領命,一一去做準備。
卻說程伯瑜領著人馬行了不過半日功夫,就來到了涇凌。
寧遠將軍許德章駐守涇凌,因涇凌是晉軍糧草囤積之地,許德章深知自己干系非小。如今他見程伯瑜來了,卻也心喜。
許德章開了城門,將程伯瑜引了進去。
兩人彼此見了禮。許德章就道:“程將軍一路辛苦,不如先進去休息一會兒。”
程伯瑜見許德章態度殷切,自然不好推拒,就令隨行將士先去休整,自己也帶著貼身服侍的小廝去了許德章給自己安排的公館。
許德章也是勛貴出身,自然消息靈通。他知道宇文淵甚是看重程伯瑜,且程伯瑜和太子又有姻親,因此將公館收拾得甚是富麗。
程伯瑜進了公館,見色色齊備,心中也知許德章用了心,想著待見到許德章,再向他面謝。
程伯瑜騎了半日的馬,也覺得有些疲累,換了衣裳,就坐在書房內喝茶,心中卻想著如何向建元復仇一事。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程伯瑜的嘴角邊突然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建元尊為太子,自己自然無法向他復仇,可自己可以借刀殺人,自己可以借蘇信這把刀來殺建元。如今涇凌是晉軍的糧草囤積之處,自己只需設法讓蘇信知道。蘇信如果劫了糧草,晉軍軍心定然不穩,建元失了軍機,只怕就要失去宇文淵的歡心。
程伯瑜想到這里,一下子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推開窗子,看著遠處的軍營,只見營火點點。
程伯瑜猛然想到一事,不由皺起劍眉:只是自己該如何讓蘇信相信自己呢?
恰在這時,程伯瑜的貼身小廝青書進來稟道:“將軍,許將軍來訪。”
程伯瑜聞言,忙整理了衣裳,親自迎了出去。
許德章已換下了甲胄,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長袍,披著一件青色披風。他身后跟著幾個軍士,每個軍士都提著一個朱漆的提盒。
許德章笑道:“程將軍今日來此,許某本應設宴接風。只是軍前諸事草草,許某只略備了水酒,和程將軍一醉。”
程伯瑜忙道:“許將軍客氣。”說著,程伯瑜就將許德章引進書房。
那些軍士將提盒內的酒菜擺在書房內的桌上,就退了出去。
程伯瑜和許德章在桌旁坐下。許德章執壺道:“許某先敬程將軍一杯。”
程伯瑜忙雙手捧起酒杯,道:“許將軍如此,折殺程某了。”
兩人相互謙遜了幾句,程伯瑜又謝過許德章布置公館之情。
兩人飲了幾杯,彼此倒甚是投契。
程伯瑜因心中有事,倒有幾次失神。許德章見了,忙問道:“程將軍似有心事?”
程伯瑜嘆道:“涇凌至關重要,太子殿下如今令我二人駐守,我只是擔心萬一涇凌有事,你我干系非小。”
許德章笑道:“程將軍不必過慮,太子殿下神機妙算,蘇信此時只怕還以為軍糧囤積在臨川。你我二人只需諸事小心,就可無虞。”
程伯瑜猛然想到一計,不由撫掌大笑:“許將軍說得不錯。”
程伯瑜和許德章飲至二更時分,許德章方才回去。
許德章一走,程伯瑜就喚來自己的心腹小廝青書,吩咐道:“你明日悄悄的去蘇信軍中,只說要見蘇信之子蘇延嗣,他就是原來東宮內的琴師。你只需告訴他太子妃有書信給他,讓他來見我。”
青書雖然不明白程伯瑜的用意,可還是答應了下來,悄悄去做準備。
程伯瑜知道自己是在賭,那日為了替蕭允解圍,蘇延嗣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就已經隱隱猜出蘇延嗣對蕭允的心思,所以這一次自己賭贏的機會很大。
到了次日一早,青書就悄悄的離開涇凌,去見蘇延嗣。
到了傍晚時分,程伯瑜不見青書回來,不由有些暗暗擔心,索性推開窗子,看著大門口。
當天邊的最后一絲光亮被暮色吞沒,青書走了進來,道:“將軍,人來了。”
程伯瑜心中一喜,忙轉過身來,問道:“人在哪里?”
青書壓低聲音道:“如今正在書房外。”
“快帶他進來。”
青書此時心中滿是疑惑:自家公子莫名其妙的就吩咐自己去見蘇延嗣,而那蘇延嗣聽說太子妃有書信在自家公子這里,竟然不顧安危就跟著自己來見自家公子。
青書雖然滿腹疑惑,還是出去將蘇延嗣帶了進來。
程伯瑜見一個人裹著一件大大的黑色披風走了進來,就朝青書揮了揮手。
青書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來人脫下披風,正是蘇延嗣。
蘇延嗣看著程伯瑜笑道:“不知程將軍要見在下所為何事?”
程伯瑜也笑道:“蘇將軍既然明知道太子妃沒有書信讓在下轉交,又何必冒險前來?”
“太子妃出身禮教名家,斷然不會做私傳書信的事情,所以在下才能斷定定然不是太子妃有書信。而程將軍以此為借口,想必是有事要見在下,在下心中好奇,也就隨著尊使來見程將軍。”蘇延嗣雖然口中這般說,可心中未免有些失落。他心中本是懷著一絲僥幸,明知道事情不可能,但也有一分期盼,期盼她真的給自己寫了片言只語。
“蘇將軍不怕我借機將將軍拿下,以為己功?”
蘇延嗣搖頭道:“將軍如今將我拿下,又該如何解說是如何將我騙來的?程將軍斷斷不會將騙我來的借口說出。”
程伯瑜看向蘇延嗣,明白蘇延嗣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是啊,自己又怎會置她的名聲于不顧,說出自己騙蘇延嗣來此的借口?
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不由皆在心中長嘆了一聲:他們都喜歡上了自己不應該喜歡的女子。
程伯瑜笑道:“我請蘇將軍來,是有一樣東西給蘇將軍看。”程伯瑜說完,拿起放在一旁的披風披上,率先邁步朝外走去。
蘇延嗣見了,也披上披風,隨著程伯瑜走了出去。
青書在外間屋子候著,見程伯瑜出來,忙要跟上來。
程伯瑜擺手道:“你回去歇著吧。”
程伯瑜帶著蘇延嗣出了公館,走到門口的時候,程伯瑜從守門的軍士手中拿過一盞燈籠。
程伯瑜提著燈籠,蘇延嗣跟在他的身后,兩人一前一后快步走著。
一路上,總有軍士給程伯瑜行禮問好。程伯瑜神色如常,一一答了。
眾人倒沒心疑,想著這不過是程伯瑜例行巡視。
等到了軍糧囤積之處,程伯瑜看了一圈,吩咐看守的軍士道:“這時令風高物燥,你們務要小心火燭。”
眾軍士忙答應了,程伯瑜這才提著燈籠往回走。
等程伯瑜回到自己的書房,這才看向蘇延嗣,道:“蘇將軍可看出了什么?”
蘇延嗣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涇凌才是晉軍真正的糧草囤積之地。”
“不錯。”
“程將軍將此等軍機要務告訴在下,究竟是為了什么?”
程伯瑜看向蘇延嗣,道:“我究竟是為什么告訴蘇將軍,蘇將軍且不必問。蘇將軍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了軍糧囤積在何處,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