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聲凄厲的詛咒讓所有的狼人都不寒而栗, 誰都知道被這樣詛咒后的狼人,哪怕死去他的靈魂也會接受背叛者永生的懲罰,然后……永世不得超脫!
艾蘭精致小巧的面容上濺上金俊恩的鮮血, 她不住地顫抖著嘴唇望向面前棕發(fā)混血的少年, 她顫抖地伸出手捧著面前少年的臉龐, 噴灑的鮮血染紅少女手指上所戴的戒指, 而她貓眼一樣漂亮的眼睛中滑落下珍珠一樣的淚水, 最后一滴一滴從她下巴滑落。
金俊恩昏昏沉沉地抬起眼看著艾蘭,冷汗沾濕了他的頭發(fā),發(fā)梢還滴著汗水。
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住進了他心臟的少女,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為她做到哪一步——
不顧尊嚴地陪在她身邊?為了她的仇恨不惜背叛伯格?抑或是放棄他自己的生命。
他到底還能為她做到什么程度這將成為一個永恒的謎題,因為這一點, 他沒有機會再去驗證。
“對不起, ”少年小麥色的膚色上透著隱隱的灰白, 他蒼白的唇角一彎,帶著微微的得意, “我騙了你。”他不擅長騙人,何況身前的艾蘭一向警惕而聰穎,但是沒想到,他最后還是騙過了她。伯格的罩門根本不是心臟,原本藏在心臟中屬于村民的卡牌早已隨著他的心臟一同腐爛——
而真正致命的地方, 是伯格教父腹部下三寸的地方, 那是他從村民進化為狼人的命門。
艾蘭哭得不能自已, 雙手顫得厲害捧著少年灰白的臉頰, 而傷心絕望的淚水從她臉上滑過, 落入這片土地。十年前,她在這里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父母、家族、身份、姓名、卡牌, 還有一個女孩子一生中最貴重的東西,她尚未得到就毫不吝惜地同戒靈做了一場交換,只是為了能夠活下來為父母報仇。
她曾以為自己已經(jīng)沒有東西可以再失去,沒有多余的眼淚可以再去流淌,但她到如今才知道原來她的眼淚會像這樣無助落下……仿佛這場絕望沒有盡頭,仿佛從此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拜托你,金俊恩,”一向高傲又自持身份的少女淚流滿面地哽咽道,“拜托你,我拜托你活下去……”
十年前,她跟戒靈做了交換,一生不言愛情,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配擁有真心。
但是這一刻,她愿意放棄所有的一切能換得金俊恩的片刻呼吸。
手里被塞入一個冰涼的東西,感受著上面的紋路,落淚的艾蘭在震驚之余只聽到金俊恩在自己耳旁似乎忍著疼入骨髓的痛,對她輕聲說道:“當年……教父把這張卡牌給我的時候,我就在想,當卡牌離開的心臟時,你一定很疼。”
艾蘭顫抖著攤開手掌,掌心中靜靜地安放著刻有她本來姓名的平民卡牌,而下一秒便有淚水狠狠地砸在那張納雅卡牌上。就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個晚上,心臟劇烈地疼起來,和眼前的少年以血脈相連的感受。
“現(xiàn)在……我,也感覺到了。”金俊恩撐不住將頭靠在少女的肩窩處,微微一笑。
地上殘破的心臟仍在堅強而微弱地跳動著,仿佛在昭示著,少年對于人世、對于眼前這個少女的眷戀。
金俊恩終于沒了所有的力氣,天旋地轉(zhuǎn)地倒在地上,艾蘭慌亂地抱住他,麻木地落著眼淚——少年的臉色幾近于死氣的蒼白,終于叫出她真正的名字,然而語氣里卻帶著小心翼翼:“莫可,可不可以答應我兩個請求?”他看向遠處疼得抽搐幾乎辨認不出人形的伯格,聽著伯格嘴里對自己的詛咒,詛咒著自己永世不得超生。
已經(jīng)沒有來生,又何來超生的希望?
聽到少女哽咽著說我答應你后,金俊恩朝她單純一笑,只是嘴里又再次嘔出一大口血:“不管你是盜賊或是平民,是莫可還是艾蘭……你要記得,我愛的那個人都是你。現(xiàn)在,你挖出我心臟中的卡牌,然后祭獻給戒靈……詛咒就會被打破,然后……你就可以遇見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
他所知道的,遠比旁人以為他知曉的,要多得多。
艾蘭看向一旁已經(jīng)快停止跳動的心臟,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里發(fā)出的光溫柔得像是暗夜的月光:“那第二個呢?”
金俊恩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嘴唇含笑,笑得像個奢求糖果的孩子:“……可以吻我一下嗎?”
下一秒,柔軟的嘴唇便印在了他的唇畔,帶著鮮血的咸澀和淚水的苦味。
艾蘭放下少年,除了淚痕面容平靜,她伸出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掉落在地濺上了塵埃的鮮紅心臟。那一刻,早已被伯格捏碎的心臟仿佛有感應一般在少女手中破碎開來,褪盡凄艷如歌的血紅色后,艾蘭手中剩下的正是金俊恩心臟中的納雅卡牌。
艾蘭緊緊地握住卡牌,俯身靠在少年破碎的胸膛上,先是小聲地哽咽著,再是嗚咽如同幼獸,最后終是放聲哭出聲來——我曾遇見一個少年,他說希望我能遇見真心喜歡我的人。但是我知道當遇見過他之后,我不會再有更多的幸運去遇見另一份同樣重量的喜歡。
命兩個狼人看守好贏朗,巴德父狼驚疑不定地大踏步上前看著渾身潰爛流膿冒著惡臭的伯格,然后看著當他身體里青煙放盡的時候,那黑色的衣袍只剩下了一具骨架最后碎在了地上。巴德又驚又怒,指著死去的金俊恩下令說道:“來人,將背叛者的尸體拖到伯格面前,用沾了烏蓬草汁液的鞭子鞭撻成泥!”
這,幾乎是對于死去的狼人最踐踏尊嚴的懲罰。狼人們深信,凡是尸體被烏蓬草汁液沾過,將不被阿努比斯神寬恕罪孽。而那人死后的靈魂將被關(guān)鎖在巖漿烈獄,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林遠和琥珀擋在金俊恩的面前,就算是會將父狼的怒火引到身上,他們也不能讓金俊恩受到那樣的侮辱!巴德眼神中燃起憤怒的火焰,他手中逐漸出現(xiàn)光球,越拉越大:“那么你們,統(tǒng)統(tǒng)跟叛徒們下地獄吧!”
贏朗被四個狼人拽著四肢,他的胸膛打開著,傷口愈合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血液噴出的速度,他絕望地看向葉苒,示意少女快離開這里!趁著巴德的注意力分散,快離開這里!
洛麗塔一把將崔以烈撂倒在地,少年掙扎著在地上,無力地看著她朝葉苒走去——
“哦,我記起來了,在波塔湖森林救走你的,就是七號吧!”洛麗塔一把抓住葉苒的脖子,笑得嫵媚又冰冷,“怎么,看到那個小子受傷,心疼了!不如,走近一點清清楚楚地看看……看看那個小子被打開胸腔的樣子?”
她被艾佐背叛,一生再也不相信愛情,一日復一日地詛咒著艾佐和路嵐。
而現(xiàn)在,正是她折磨葉苒報復艾佐路嵐最好的方法,她要讓當年自己飽嘗過的痛苦加倍地還給他們的小女兒!
洛麗塔拽過掙扎哭泣的葉苒,幾乎是強行拖著少女走到贏朗身旁。她艷麗的面容上是止不住的興奮,揮手讓那狼人們讓開,一把抓著葉苒的頭發(fā),指著地上血泊中憤怒的銀發(fā)少年:“看吶,你喜歡的人被打開的胸腔,看看他那還在跳動著的鮮活心臟!”
那樣血腥的畫面,那樣殘忍的一幕,葉苒仿佛靈魂被電擊一般閉上了雙眼,淚水簌簌而下。
他是那樣一個漂亮的少年,凡是見過便會驚艷的銀發(fā)妖精;那是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從危險中拯救的少年,就這樣被人殘忍地打開了胸腔,而他的心臟連著血管緩緩地跳動,是她無法想象的痛苦。
葉苒第一次感受到了刻入靈魂、鉆進骨髓的恨意。然而洛麗塔還嫌不夠,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睜開眼:“看吶,為什么不看七號?!看看你的小情人如何被人掏出心臟,看看你的朋友如何因你萬劫不復!我告訴你,這里的所有人都將因為你而不得好死!”說著,她狠狠地將葉苒推到地上。
葉苒被推了一個踉蹌,倒在贏朗的身旁,她的衣服她的手指染上少年的鮮血,那樣凄厲的顏色,讓葉苒不可抑止地哭起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鮮血可以流這么多!
他會死嗎?
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葉苒的心臟便疼得厲害,如同被人狠狠地捏著凌遲著,喘不過半分氣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葉苒跪倒在贏朗的身旁,捂著眼睛哭著說道,眼淚順著下頜滑落,落在少年打開的胸腔中,帶著咸澀的疼。
那些曾經(jīng)對你說出想要傷害你的話,曾經(jīng)對你的好意一次一次扭曲誤解,還有那些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
我親愛的狼少年,真的對不起。
我終于知道不是厄運讓我遇見了你,而是命運對我僅剩的憐憫,讓我忘記了你卻還能再次想起你。
贏朗每呼吸一口便覺得疼得厲害,他看著哭得一塌糊涂的少女,她的淚水有些滴落在他的皮膚上,帶著明火灼傷的溫度。他無奈地動了動唇,望著她的眼睛中充滿了心疼:“白癡。”
葉苒沒聽清,低下頭湊近贏朗:“嗯,你說什么?”
淚水滴在血水中,融進其中消失不見。而葉苒頸子上掛著的白鹿水晶從領(lǐng)子中落出來,隨著少女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地碰撞著少年耳旁的那塊銀狼王牌。
贏朗想要揩去少女臉上的淚痕,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手。倒在血泊里的銀發(fā)少年無奈地看著她,眼神中閃過無奈、心疼與眷戀,可是最終都歸于眼眸深處那片無妄的苦海。
他動了動唇,輕聲在她耳旁說道:“蠢苒,不要哭。”
因為你一哭,我的心臟就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