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畫像上的流離,正是那日在大云宮中一襲紅衣翩然起舞的模樣。
“采之,她就是本宮的女兒,她就是本宮的女兒,她還活著,還活著。”鳳妃不由得情緒有些激動的指著畫像對著一旁掌事姑姑模樣的人說的。
“是啊,娘娘,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鴻福齊天!”采之何嘗不明白鳳妃對公主的思念之情,能夠看見公主回來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采之,你說她會不會怪我這個娘從來沒有照顧過她,她會不會怨我將她送往宮外?”鳳妃神情擔憂的望著采之問道。
她好不容易盼回了自己的女兒,若是女兒不肯認她那可如何是好?
“不會的,不會的,公主聰慧懂禮,定然是體諒娘娘您的難處,更何況當初娘娘決定送走公主,也是為了救公主的命啊,公主是不會怨娘娘的。”采之苦口婆心的說道。
聽了采之的話,鳳妃也逐漸的安靜下來了,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連忙道:“采之,速速備車架,本宮要親自前去大云接回離兒,否則本宮萬萬是放不下心的。”
采之面露難色,道:“娘娘,后妃出宮是要得皇上特赦的,否則是不允許出宮的。”
“本宮不管那么多,總之是一定要出宮,皇上已經(jīng)二月不曾早朝了,日日呆在丹藥房誰也不見,本宮只有自行出宮。”鳳妃神色堅決的看著采之說道。
“娘娘……”采之試圖挽留住鳳妃,不料卻被鳳妃打斷。
“采之,莫要再有說辭,大云本宮是去不可。”鳳妃冷冷的說道,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去把她的女兒接回來,流落在外十七年的女兒。
她從來沒有好好的疼愛過她,甚至是連一面都不曾見過,她本該是豫國尊貴的長公主,卻因著腳有六指在民間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她是金枝玉葉啊……
而大云國這邊,云府一干人等已經(jīng)落入死牢,唯有云堯與流離還有錦月不知所蹤。
圣旨已下,證據(jù)確鑿,皇上令六王爺司尋將筲國丞相云堯捉拿歸案,擇日便將云府一家三百人口處斬!
大云國的都城是人心惶惶,風光的云家如今已倒,如今的朝堂也是一片混亂。
司尋與司兮的爭奪皇位的戰(zhàn)爭便正式的拉開了帷幕,而大云又將是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
云都客棧里,“參加殿下。”羅扇兒一身便裝到了屋子里,對著云堯行禮道。
“扇兒免禮,你在郡王府可有得到些什么消息?”云堯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羅扇兒,隨即開口問道。
“殿下,郡王府如今人人視我這個王妃如無物,司兮做事太過精明,扇兒愚鈍什么消息也不曾得到,請殿下治罪!”羅扇兒叩頭說道,眼里不禁閃過一抹自責。
云堯目光一沉,隨即輕嘆一口氣,道:“罷,這次司尋以迅而不及之勢將云府入獄,是我的疏忽!長風如今帶著夜衛(wèi)潛伏在筲國,如今你、我可都是孤身,定要萬般小心。”
他手上的人只有父皇留下的皇室夜衛(wèi),如今筲國水深火熱,他是孤掌難鳴!
“多謝殿下關心,屬下愚見,這次六王爺之所以會查到殿下的身上,從而對云家下手,這罪魁禍首便是殿下身旁的女子,流離!”羅扇兒鳳眼一瞇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道。
殿下是筲國太子的身份除了云家老爺子知道,還有便是她與長風,可是嫌疑最大的卻是那個女人流離!
若是云家這一次真的因為流離而滿門抄斬,殿下也受到牽連,那個女人必死無疑!
云堯眼底滑過一抹厲色,看著羅扇兒說道:“你是在怪她?”他似笑非笑的模樣卻讓羅扇兒的心底猶如寒冰徹骨,心知,定然是惹惱了殿下。
可是,她說的也無非事實,嫌疑最大的也就是流離那個女人。
“屬下不敢,可是屬下當初就認為,她留不得!殿下,您當真為了一個女人,為了兒女情長,舍棄了云家?guī)装倏诘纳矗繉⒃萍胰说亩髑橹劣诓活欀兀俊绷_扇兒依舊
是不改變自己的看法,那個女人,一直就該死。
她的心里有兩把火在燒著,一個是妒忌,妒忌云堯竟然是那樣的縱容那個女人。
一個是憤然,憤然他竟然可以那樣的維護那個女人。
“嘭!”云堯使用內(nèi)力一震,原本端在手里的茶杯卻是瞬間裂開,指尖殷紅的血滴混合著茶水順著指尖滴下來,滴落在地板上,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下,聽著不免讓人覺著有些滲人。
“她是此生唯一想要守護的人,若是再對她不敬,休怪……”言下之意,羅扇兒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就算在理智的女人,在愛情面前也不免失去了判斷。
此刻,她竟然是這樣的妒忌,這樣的妒忌。
心里的妒忌就像一把烈火一樣,將她的理智燃燒,最后化為灰燼。
他說,那是他此生唯一想要守護的人,那個女人既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也沒有優(yōu)越的家世,卻能夠得到他如此的青睞,卻能夠得到他如此的真情,她羅扇兒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如何不妒忌?如何去平息心中的烈火?
殿下,她把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他,是為了報恩可是更多的卻是因為那個紫竹林里的一次驚鴻一瞥,就注定了此生的糾纏。
“殿下,我雖是縵興國送到筲國的棋子,我雖是縵興國的公主,可是在筲國沒有把我當人看,只有您,只有殿下您,帶我看病。只有殿下您,帶我舞劍。我知道我出身不好,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愿用扇兒的一生幫助殿下,可是殿下,此刻,你怎么能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方寸大亂?那個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的殿下在哪里去了?殿下,可還記得,在您十二歲那年帶兵征討縵興國,大獲全勝!那個時候,您一戰(zhàn)成名,天下的人無不稱頌您的聰明才智,如今……”羅扇兒欲言又止的看著似被勾入了回憶的云堯,嘴角也不禁揚起,那個時間不只是他的快樂時光,更是她一生的繾倦。
也是她一生都抹不掉的留戀,就算是讓她嫁給司兮又如何,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是為了幫助她愛的男人,她怎樣都是愿意的,怎樣都是愿意的。
她本來是縵興國庶出的公主,因為縵興國主動挑起事端而輸給了筲國,縵興國為了平息筲國的怒氣,便主動議和,還將年僅七歲的她送到了筲國,作為質(zhì)子!因著縵興國那個時候無其他的皇室子弟,便將她年幼的公主送到了筲國。
明明知道那是一條不歸的路,明明知道去了筲國便會受盡欺辱,明明知道一切可是她的父皇還是舍棄了她。
來到了筲國她與奶娘兩個人艱難的生活著,也過了三年,后來有一次,她貪玩而闖入了皇后的紫竹林,被皇后命人捉住掌嘴之時,他那時也還是個十一歲的少年,眉宇之間卻也透出了屬于皇家的威嚴與風采。
她從未見過那樣好看的人,一雙明亮而又幽深的眸子,一張巧奪天工的臉龐,她看著那個好看的少年走過來溫柔的牽起了她臟臟的小手,少年的笑容卻是如沐春風一般,緩緩的流淌在她的心間。
那個時候,她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會報答他的。
少年在皇后的手中救下了她,才得知她是縵興國的公主,知道她與奶娘每日受盡宮人的凌辱,連飯都吃不飽,他便常常去看她們,也會經(jīng)常帶一些好吃的東西。
后來,皇上駕崩,皇位本該是他的,無奈他卻跌落懸崖,生死不知。再后來,她知道是皇后命人去刺殺他的,他也生死不明,于是她便設計讓新皇收她做了宮女,她日日夜夜的游走于筲國皇宮之中替他收集著信息,因為她堅信他是不會死的,總有一天他會正大光明的回到這個地方。
終于,有一天有人給她一封信,她見了信之后卻是潸然淚下,她只要知道他還活著就好,并且活得很好!
“扇兒,此事與她無關,數(shù)年前,我跌落山崖,身中劇毒,本該命絕卻遇見了幼時的流離,因為她救了我,而讓整個村子的人都被母后派人殺光,這是我欠她的。”云堯
微微頓了頓,似乎早已經(jīng)忘記出手救過羅扇兒的事情了。
有些人,有些事,是怎樣也換不來他的在乎的。
“什么?她曾經(jīng)救過殿下?”羅扇兒也是一怔,似乎也是完全沒有料到,流離竟然也曾救過殿下。
云堯微微點了點頭,并不開口說話。
“扇兒,我要去死牢里見云老爺,需要你的配合。”過了半響,云堯卻是對著羅扇兒說道。
不論如何,也要去見云老爺一面。
“是,屬下明白了,立刻去辦。”羅扇兒連忙應道,隨即便閃身消失在了屋子里。
死牢并非一般人能夠進入,羅扇兒并非一般人,而是皇上最疼愛的孫子的王妃。
王府里此刻賓客早已經(jīng)散去,只有遍地的紅色鞭炮,還在告訴他這個婚禮原來是存在的。
只有這些刺眼的紅色在告訴他,她恐怕是早已經(jīng)離開了大云了。
“王爺,不好了,流離姑娘來了。”千骨的聲音打斷了司尋沉思的思緒,卻是告訴他這樣一個措手不及的消息。
司尋眉頭一皺,眼底卻是滑過一道不解的目光,她這個時候來做什么?既然她來了,那么云堯定然也是在帝都了。
“在哪?”司尋反問道。
“流離姑娘此刻在大門處,屬下已經(jīng)吩咐了下人不準阻攔流離姑娘。”千骨連忙答道。
流離踏進六王府一路暢通無阻,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心里一想便也明白了。
沒有人阻攔她,就證明一定是有人特意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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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手中抱著一把古琴,而那把琴正是司尋所贈的長相憶!她今日來,是為云堯而來,是為云家而來,同時,也是為她自己而來。
遠遠的便見著了司尋依舊是一身黑袍佇立在湖邊,風吹起他的衣袍,像個黑暗中的戰(zhàn)士,冷冽而又孤寂,又參雜了一點寂寞同憂傷的氣息。
依舊棱角分明的臉頰,又有些許的冷硬之氣。
流離不覺有些奇怪,今日不是他的大婚之日么?為什么沒有穿著喜服?
“你來干什么!本王說過永遠不想再見到你。”司尋一轉(zhuǎn)頭便對上了流離注視的目光,聲音也帶了一些滄桑的感覺,原本冷漠的目光卻在見著流離手中的長相憶之時,瞬間柔和了下來。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半夏的黃昏,她拼著性命為他擋去了致命的一劍。
那個時候,她的舉動竟然讓他恍惚以為,她是愛他的,她是真的愛他的。
可是,后來才明白,于他不過是一種承諾,也是一種感激,在她的心底對他是并無一絲男女之情的。
而在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云堯,是的,一直只有云堯,從來就沒有過其他人的存在。
流離的眼底滑過一抹笑意,繼而道:“這把長相憶,流離無福消受!如今,還是物歸原主吧。”
她的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憂傷,說出的話卻是像利劍一樣,狠狠的刺穿人的心,讓人痛不欲生,卻還要掩飾著那股疼痛。
流離將琴舉到司尋的面前,靜靜的看著司尋,她知道他正在努力的隱忍著怒氣。
“若你不喜,便毀了罷。”司尋卻是忽的隱去了眼里的怒氣,變得云淡風輕一般。
若她不喜,便毀了罷!這句話,竟然是那樣的無奈。
若是不喜歡,便毀了,送她的,便就是她的了,毀了甚好!
“阿尋,放過云家,好不好?得到皇位也不一定要犧牲云家。”流離見著司尋欲要離去的背影,連忙開口說道。
一聲阿尋,卻是更深的傷了他的心。
她說來說去,她到底是在乎的云家,到底是云堯。
轉(zhuǎn)身,側(cè)目看著陽光下眼眸微冷的流離,一身淺白色的襦裙,愈發(fā)的襯她淡若。
“阿離,你也放過我,可好?”半響,司尋緩緩開口說道。
她說阿尋,放過云家。
她就一定要在將他傷得體無完膚才善罷甘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