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濤河上潮水滔滔,渡口之處行船不絕。
在清璃界西部皆屬有名的松濤城橫跨松濤大河兩岸,沿河流整齊地平分為了南北兩半,靠北邊的那一半中多為住宅,間或建有一些商鋪,販?zhǔn)坌O獲、草藥及從南方販來的臘干制品。南側(cè)則多為倉庫,其中儲存有當(dāng)年積攢的供奉,管理本城的司察使府邸,也坐落其中。
一條河將城分了個南北,也給仙凡“畫”了個分野。
河上渡船,渡貨不渡人,除了需要常常面見司察使的城主和架船送貨必須的船夫之外,再無旁人可乘船渡得大河。
漁夫不可乘船入河打漁,稚童不可下河游水嬉戲。
是以松濤城雖靠水域,然而能夠撒網(wǎng)捕魚之處,卻是并不算多。
好在就在城外不遠,便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靈石礦山,從其中開采出的靈石除了用以充作供奉之外,司察使看不上的碎屑,還可以用于與周邊小鎮(zhèn)交換貨物。
商隊、魚獲、稻米、狩獵,這四種食物來源構(gòu)成了一個較為完善的供應(yīng)體系,讓松濤城內(nèi)居民勉強得以度日。
“楊老六回來了!”
松濤城北城門邊傳來一聲吆喝,圍攏在某座商鋪前準(zhǔn)備換取食物的人們隨之騷動,你推我擠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只見那城門里慢悠悠地推出了一輛小車,前方一個鐵塔般的大漢奮力拉著韁繩,后面還有一個小個子,使勁推動著車尾。由黑木打造的巨大板車之上,稀稀散散的放著幾只似牛似馬的獵物,圍攏在商鋪前的眾多居民見此,齊齊發(fā)出了聲唏噓。
“楊老六,今天的獵物怎么這么少啊?”
“是啊,我攢了好久的靈石屑,就為了今天來換一些好的。你這是誠心跟我作對啊?!”
“楊老六,你是不是早上沒吃飯,手軟了?”
“我看是他老了,人老眼花,打不著東西了!”
楊老六...楊老六...
一片吵吵嚷嚷之中,俱是表示著對楊老六今天收獲數(shù)量的不滿,當(dāng)然也有些心懷嫉妒之輩,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著冷話。
拉車大漢和車后的小個子都沒有理會,他們將板車徑直推到了商鋪后院,然后將車上的獵物全部扔下。
聽到喊聲后就已經(jīng)趕到后院等著的商鋪老板一邊記錄著獵物數(shù)量和獵物種類,一邊也有些好奇地問道:
“楊老六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難道真的是早上沒吃飽,所以打不著獵物?”
“不是。”鐵塔般的大漢僵硬著從嘴里擠出了兩個字,他在說話時面部肌肉幾乎沒有怎么動彈,冰冷的語氣更是讓人有種不可靠近的疏遠之感。
商鋪老板知道這是楊老六練武后產(chǎn)生的后遺癥,倒也沒有生氣,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到了車后的小個子身上。
“楊小七,你說!”
被叫做楊小七的小個子叉著腰說道:
“跟我們沒關(guān)系,是外面那些野獸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風(fēng),一個個都找不到了。”
“你們不是最擅長追蹤獵物的嗎?”
“是擅長沒錯。”楊小七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搖頭晃腦的說:“我們?nèi)ふ伊艘幌履切┮矮F的足跡,發(fā)現(xiàn)它們好像都往北邊跑了。這幾只被我們抓到的獵物也全部都是在山北,它們運氣不好被樹林里的藤蔓困住,這才讓我們不至于空手而歸。”
“不可能吧?”商鋪老板顯然有些懷疑,“外面十幾座大山,數(shù)不盡數(shù)的野獸,還能一晚全都跑了?”
“我楊小七什么時候騙過人?說跑了就是跑了,你要是不信,你就自己出去看看去!”
“我信,我信!”商鋪老板訕笑幾聲,趕緊安撫好氣鼓鼓的楊小七。可是他對于楊小七所說的話,還是有點不置可否。
城外那十幾座大山,他曾聽城主吹牛的時候講過。據(jù)說里面的靈氣濃度遠比松濤城城北要高,普通野獸在那山里的成長速度要比在其它地方快個幾倍,是以每天松濤城狩獵眾多,里面的野獸也還是數(shù)不盡數(shù)。
更何況除了普通野獸之外,里面還有不少魔獸、妖獸,它們可不是什么好對付的存在。領(lǐng)地意識極強,以前許多獵戶合力去趕都趕不走,現(xiàn)在又怎么可能主動放棄領(lǐng)地離開?
正想著,忽聞外面街道上又是一片驚呼嘩然,更有嘩啦啦不斷的響聲從空中傳來,商鋪老板反射性的抬頭望去,一看頓時張大了嘴巴。
鳥群!
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鳥群!
它們成群結(jié)隊的從南邊飛來,將整個視線所能及的天空鋪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就好像突然飄來了無數(shù)片陰云,讓松濤城立刻就從晴天轉(zhuǎn)變?yōu)榱岁幪臁?
“松濤鶴、金線雕、無足雀...”
楊小七也被這場景所嚇到,一下子忘記了生氣,茫然探頭望著空中巨大的陣仗,辨認著他看到的飛鳥。
只不過一晃眼的時間,他就足足辨認出了二十幾種鳥類,其中不少還是水火不相容的對頭、天敵,平常只是互相看到一眼,都要拼個你死我活,而現(xiàn)在竟是全都和諧無比的排列在隊伍之中,沒有產(chǎn)生任何紛爭。
這種情形在叢林里也時有發(fā)生,比如當(dāng)有強大的魔獸外出覓食之時,比如發(fā)生了無可抵擋的可怕天災(zāi)...
不正常...
肯定不正常!
楊小七躡手躡腳的走到楊老六背后,輕輕扯了扯楊老六的袖子。楊老六低頭望去,一眼正對上楊小七憂心忡忡的眼神,他扯動了下嘴角,一把拋下手中的繩索。
沉聲道:
“我們立刻回去。”
說罷,他們二人連自家板車都不要了,無視商鋪老板的呼喊,三兩步便推門走到了院外。還是楊小七心有不忍,最后對商鋪老板提醒了一句:
“按獵戶的經(jīng)驗和直覺來說,這是有大難將至!”
楊小七說完后不理商鋪老板聽到之后如何反應(yīng),追上楊老六的步伐一把扯住一點衣角,兩人就這樣先后擠入了人群,再也看不到了。
商鋪老板好一會兒之后才追趕出來,左找右找找不到二人,上楊老六家一看才知道兩人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往城外去了。立刻也趕往北城城門,待他到時,楊家父子還沒來得及出城,正站在路邊給一隊浩浩蕩蕩的商隊讓路。
商鋪老板趕忙湊到楊小七身邊,開口剛想繼續(xù)問個清楚,整個人卻是忽地一個激靈。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頭頂灌到了腳底!
商隊已經(jīng)進來了不少,領(lǐng)頭的幾個人現(xiàn)在正好走到了他們身前,而那股寒意,似乎就是從其中某個人身上傳出來的!
楊老六身上浮現(xiàn)出一股淡淡的血紅色霧氣,默不作聲地將楊小七和商鋪老板往后拉了幾步,這一動,也讓商隊注意到了他們?nèi)恕I剃犂镆粋€身穿白布麻衣的年輕男子快步跑出,來到他們?nèi)酥靶辛艘欢Y,道了聲:“抱歉。”
“不敢。”楊老六微微低頭,僵硬著說出了兩字。
年輕人又再道歉幾次后便走回了商隊,一行人越行越遠,往城南去了。
感受到那股寒氣完全消失,商鋪老板方敢大聲喘氣,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向商隊的旗幟。
竹青商會?
這是從哪來的商隊?自己怎么從來都沒有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