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這是金龜婿啊
朱時泰最近一直在城外。
他不喜歡教書,每日看著那些孩子,雖說心中沒有什麼厭惡情緒,但卻極爲焦躁不安。
按照二叔的說法:你小子骨子裡就是個不安分的,故而爹孃的管教纔會引發如此反彈。
朱時泰不知自己骨子裡是個什麼,但這樣的日子他覺得自己受夠了。
每日教書,閒下來看著工坊發呆。幾日下來,他覺得自己恍若孤魂野鬼。
回家嗎?
想到回家,朱時泰更是興趣索然。
回家幹啥?
爹孃雖說比以前開明瞭不少,但骨子裡依舊是恨鐵不成鋼的味兒,恨不能他每日十二個時辰都在讀書學習。
可我能去哪?
想到外界都是關於自己瘋病的傳言,朱時泰就覺得前途茫然。
天下之大,我能去哪?
朱時泰茫然。
“小國公,有人找。”
門子急匆匆跑來。
這位小國公沒事兒就喜歡蹲在這裡發呆,有人說是瘋了……正好契合外界傳言。
朱時泰看到了自家管事。上次他來傳達朱希忠夫婦的指示:你二叔爲了你之事,和臨清侯府對上了,不死不休。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好生讀書,莫要懈怠。
朱時泰彼時楞了許久,管事嘆道:“小國公,二老爺此次可是當衆放話,要讓臨清侯夫婦發配流放。”
絕望的中的朱時泰,當時就落淚了。
二叔不像他的爹孃,出事兒先指責他,呵斥他。當然,爹孃在該護著他時不會有半分猶豫。
可正是那些呵斥和指責,讓朱時泰心中反感至極。
二叔從不是這樣,但凡有事兒,不管對錯,蔣慶之會把他擋在身後,把對頭打一頓,回過頭來再問個是非曲直。
若是對方的錯,二叔絕不會善罷甘休。若是他的錯,二叔也不會手軟,戒尺在手,一頓毒打,或是責罰。
但朱時泰更喜歡這樣的二叔。
管事行禮,“小國公,國公讓您回去。”
“回去作甚?”朱時泰懶洋洋的道,但卻起身,拍拍屁股後說道:“我午後就回去。”
此刻的朱希忠正在家中和一個老人商議事兒。
老人是朱氏的長者,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說朱希忠夫婦。
“大郎雖說沒啥毛病,可如今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的,都說他有瘋病。哎!如今大郎也不小了,這婚事總不能耽誤了吧?正好老夫這裡有個人……”
國公夫人嘴角微微撇了撇,心想果然是來打秋風的……不,是來佔便宜的。
果然,老人張口介紹了一番女方的情況,門第比國公府低了不少,且那少女也不甚出彩。
朱希忠開口婉拒,老人有些惱火,“國公這是嫌棄?須知那臨清侯夫婦在外放話,說大郎的宿疾千真萬確……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朱希忠堅定搖頭,“此事,再議!”
門當戶對不單是利益結合,強強聯手,更是對雙方的一次互補。
有個強大的妻族,行事就能多幾分把握不是。
老人起身,失望的道:“罷了,罷了,老夫老了,看不懂國公的行事。不過那臨清侯夫婦在外放話,有損國公府威嚴,國公就準備坐視不成?”
“我已在著手了。”
“哎!”老人嘆息,“那對夫婦該死!”
“國公,夫人。”
管事匆匆而來,在國公府這等傳承多年的富貴地方,除非是大事,否則誰這般失態,回頭就準備捲鋪蓋走人。
“何事?”朱希忠蹙眉問道。
“大喜!”管事難掩喜色,“方纔大理寺的人衝進臨清侯府,拿了臨清侯夫婦,還有管事等十餘人。”
朱希忠一怔,心想我還沒想到法子,這是誰的手筆?
國公夫人卻眸色一喜,“是誰出手了?”
“說是宮中人。”
“陛下?”
朱希忠夫婦相對一視。
老人愕然,“陛下?不可能。陛下不可能爲國公出手。老夫不是說陛下不該,而是不會這般公開出手。”
嘉靖帝但凡公開出手,外界對朱希忠的定位就變了,從近臣變成寵臣。
所以帝王一言一行都需要謹慎便是這個意思。
朱希忠說道:“難道是那個傳言被證實了?”
國公夫人點頭,“定然是那個什麼馬辛村的傳言被證實了。”
“老天有眼!”老人雙手合十,雖說婚事不成,但國公府好好的,對朱氏一族皆有好處。
“這誰幹的?”朱希忠納悶,他自然不信馬辛村的消息是臨清侯府散播出來的,若是趙方夫婦無能如此,臨清侯府早就完了。
……
“京師許多人在猜測是誰幹的。”
徐渭笑吟吟的道:“卻不知幹這事兒的人在餵魚。”
蔣慶之最近釣到的魚兒太多,一時間吃不完,便放在家中水池裡養著。
他撒了一把魚食在水中,拍拍手,“放話,本伯說了,要讓趙方夫婦發配流放。”
徐渭一怔,旋即點頭。“是。”
……
就在京師不少人在猜測是誰打探到了廖氏弄死人的事兒時,一個消息從新安巷中傳出來。
“長慶伯說了,要讓趙方夫婦發配流放!”
什麼意思?
“二老爺的意思便是,他說的話,必然要言出必踐!”
國公府,管事聞訊後不禁嘆道:“果然是二老爺,這護犢子比國公害厲害。”
正在猜測此事來由的朱希忠夫婦得到稟告後也愣住了。
兩口子呆呆的看著彼此,良久,國公夫人嘆道:“咱們妄爲父母,做事卻束手束腳,不是怕得罪這個,就是怕得罪那個。慶之……果然是慶之!”
朱希忠苦笑,“那小子……不枉兄弟!”
是蔣慶之乾的!
嚴世蕃聞訊後也頗爲驚訝,“這言出必踐,睚眥必報,果然是蔣慶之!”
嚴嵩說道:“老夫好奇的是,他是如何打探到了這等機密事。”
“興許是機緣巧合?”嚴世蕃也想不到。
在嚴家,這等消息只有主人和經辦此事的人知曉。主人自然不會外泄,而經辦此事的人定然是心腹中的心腹,也不可能。
年度最大的懸案就此產生:蔣慶之是如何打探到了這個消息!
朱時泰不知京城的輿論,說是當日中午回去,卻因爲王庭相有事兒告假,被迫代課。
正好不回家!
朱時泰拖到了第二日清晨,管事來到了墨家基地催促,這纔回去。
進城後,朱時泰不走大道,而是鑽進了小巷子,信馬由繮的轉悠著。
“小國公,國公和夫人在家等著呢!”
管事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他算是看出來了,小國公壓根對國公府沒什麼興趣,若是可以,他更願意待在城外教書,或是發呆。
“殺!”
“殺!”
遠處傳來了吶喊聲,朱時泰問:“那是何處?”
管事說道:“是虎賁左衛吧!”
朱時泰來了興趣,策馬往大營去,快靠近時被攔截。
“原來是小國公。”攔截他的是陳堡,知曉朱時泰的身份,自然不會懷疑他是來刺探軍情的。
“我就看看。”朱時泰看著那些將士列陣在刺殺。
“殺!”
吶喊聲中,將士們手握燧發槍,弓步上前,奮力刺殺。
“這燧發槍小國公也玩過吧?”陳堡問道。
朱時泰點頭,“在二叔家玩過。”
艸!
這待遇,沒誰了。
陳堡有些小羨慕。
朱時泰看了許久,在管事的不斷催促下,這纔回去。
到了國公府,朱希忠夫婦在等他,另外還有一個婦人。
“喲!這便是小國公吧!果然是俊美,看著儒雅文氣……”婦人開口就有股令朱時泰不舒服的味兒,且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看貨物。
朱時泰行禮,隨後站在側面。
婦人看了他幾眼,說:“國公,夫人,我家侄女兒雖說才拙,不過卻也貞靜。另外,我家兄長最近準備回京……”
國公夫人問:“可是進六部?”
婦人點頭,看著頗爲矜持,“正是,進戶部。”
國公夫人笑道:“再進一步就是尚書了,恭喜!”
婦人頷首,朱時泰看著她那矜持且倨傲的模樣,再看看爹孃那微笑的模樣,就知曉自己的所謂瘋病讓爹孃爲難了。
高不成,低不就,這就是朱時泰婚事的狀態。
否則以朱希忠夫婦的脾氣,哪裡能容忍這婦人擺架子?!
朱時泰心中怒火沖天而起,被蔣慶之稱之爲不安分的氣息涌了上來,“敢問貴府可是不樂意?”
婦人一怔,下意識的道:“此事總得再議議……”
從來都只有國公府挑人的,現在反過來了。
朱時泰深吸一口氣,“那就罷了!”
“大郎!”國公夫人喝住了朱時泰。
既然兒子開口了,朱希忠夫婦若是呵斥兒子,想挽回此事,哪怕是這門親事成了,也會被女方看低。
朱希忠是個有決斷的人,淡淡的道:“也好,就此罷了。”
婦人起身,微笑道:“既然如此,那麼就好說好散。不過奴多句嘴,小國公這般……就怕後續不好尋到合適的女子。”
“誰說的?”
就在朱希忠夫婦心中煎熬時,外面進來一人。
“奴說的,你是……”婦人回頭,“長威伯?”
蔣慶之走進來。
不知怎地,朱時泰覺得眼眶發熱,恍若在絕境中突然有人伸出手拉了自己一把。
“二叔!”
蔣慶之看著婦人,“只要本伯在一日,本伯的兒孫在一日,蔣氏與朱氏便休慼與共。大郎的事兒,便是本伯的事兒。”
“慶之!”朱希忠起身,老眼中竟然有些發熱。
雖說是結拜兄弟,但蔣慶之從未這般表態過。
至於兒孫……兒孫自有兒孫福,誰能替兒孫做主呢?
可有了蔣慶之今日的表態,他的兒孫只要還在,蔣氏和成國公朱氏便親如兄弟。
朱氏的事兒,就是蔣氏的事兒。
有了蔣慶之罩著的朱時泰……
“別說大郎壓根就沒什麼瘋病,就算是有,有本伯看著,誰能欺了他去!”
婦人看著蔣慶之,再看看朱時泰。
這……這是金龜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