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慈祥的盧靖妃,意外的徐閣老
陳挺陸陸續續交代了些事兒,比如說盧氏那位……
“娘娘,娘娘!”
正在等消息的盧靖妃聽到陳燕的聲音,霍然起身,“如何?”
今日是第五日,若是蔣慶之那邊不能找到線索,大理寺就要介入了。
一旦大理寺介入,外部勢力也會順勢介入,景王的前程……別說什麼奪嫡,連封地都別想了。
母子連心,盧靖妃失態的衝到殿門那裡,然後止步,深吸口氣,壓住心中的急切情緒。
陳燕是小跑而來。
她喘息著說:“娘娘,大喜,大喜!”
“說!”盧靖妃粗暴的喝道。
“長威伯竟然早有安排,令人盯著陳挺,昨夜果然有侍衛去悄然聯絡陳挺,被長威伯安排的人一舉拿獲。”
陳燕喘的不像話,盧靖妃想催促,可看看左右,所有人都離自己遠遠的,一臉驚愕。
本宮失態了!
盧靖妃抹了一下臉,陳燕繼續說道:“長威伯當場揭穿了那神醫的真面目,不過是個騙子罷了。隨後拿下拷打問話,那藥童果然是被陳挺下藥毒殺的,就在當日下午,那陳挺便在藥童的飯菜中下了藥……”
“哈哈哈哈!”
娘娘,矜持啊!陳燕:“……”
盧靖妃雙手叉腰,放聲大笑。
這幾日持續的壓力和焦慮,所有煎熬,在此刻藉著大笑盡數釋然。
“恭喜娘娘!”陳燕行禮。
“恭喜娘娘!”
盧靖妃止住笑聲,“慶之那娃……”
您往日可是稱呼他爲長威伯的,慶之那娃……陳燕擡頭,見盧靖妃一臉慈祥,心想多久沒見過娘娘這般慈愛了。
“娘娘,景王殿下來了。”
景王進來,跪下道:“兒不孝,讓娘擔心了。”
盧靖妃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然後哽咽道:“你年輕愛胡鬧,娘由著你。可你……你可知此次若非你表叔,此刻你早已被幽禁在宮中某處,此生再難見到天日!”
“是。”景王低頭。
盧靖妃一番發泄後,漸漸恢復了平靜,“對了,那騙子接近你……所謀必然不小。可問出來了?”
蔣慶之早早就走了,就是不想聽到那些隱私。景王全程都在,他說道:“當初陳挺接到的吩咐是先蟄伏,尋機給父皇下藥……”
盧靖妃身體一顫,她想到了被毒殺的先太子。
“後來那邊放棄了此事。”景王眸子裡有冷意,“讓陳挺尋機給我下藥。”
“好賊子!”盧靖妃咬牙切齒的道。
“可我每日三餐都是獨自用飯,陳挺尋不到機會。說起來還得感謝娘。”景王擡頭,陳燕竟然看到了諂媚……
我的天,殿下竟然學會了諂媚。
“哦!”盧靖妃笑道:“爲何?”
“我身邊的那些人被娘換了數次,若非如此,此次我定然難逃一劫。”景王說道:“後來那邊見無機可尋,便令陳挺栽贓陷害……這纔有了此次藥童試藥而死的事兒。”
“此事……陳燕,去問問陛下可有空。”
嘉靖帝今日正好有空,盧靖妃得知後便急匆匆去請見。
“陛下,臣妾想借此清洗宮中。”盧靖妃說道。
“你想借此清洗宮中……好是好,不過你卻忘了一件事。”嘉靖帝摩挲著玉錐,“清洗之後可要進新人?”
“自然。”
“那些新人中,你可知有多少是別人的死士,是別人的眼線?”嘉靖帝說道:“宮中出了幾次事兒,把那些人埋下的釘子清除了不少。若是大動干戈,那些人會笑破肚皮……”
——你這個蠢女人啊!
盧靖妃臉一紅,“臣妾……這是關心則亂。”
“此事並非沒有好處。”嘉靖帝說道:“盧氏那邊,朕不管,你自己去處置。宮中,朕來。”
嘉靖帝難得插手宮中,盧靖妃心中一凜,“是。”
出了永壽宮,盧靖妃冷笑道:“讓兄長進宮。”
盧偉隨即進宮,不知兄妹二人說了些什麼,回到家中後,盧偉召集了族人,當場拿下三個遊手好閒,好賭的族人。
“打折他們的手!”盧偉冷冷的道。
慘叫聲中,盧偉看著族人們,說道:“此後但凡有嗜賭的,一律照此處置!”
一個老人嘆道:“這也太狠了些。”
盧偉說道:“此次殿下差點被人陷害,你等可知曉?”
衆人點頭,老人更是怒道:“那等騙子,就該弄死。”
“那騙子便是被盧氏中人引薦給的殿下!”盧偉面色鐵青。
“可是昨夜被抓走的盧山?”老人詫異。
盧偉點頭,“盧山嗜賭如命,被人設套把家都輸光了。還欠下了一屁股賭債。被人威脅利誘後,就把那個所謂的神醫引薦給了殿下,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親眼看到那神醫給人診治,藥到病除……否則以殿下的聰慧,豈會輕信?”
老人倒吸一口涼氣,回身道:“戒賭頗難,老夫曾見過自家把手打折後,熬不住賭癮,便苦練腳指頭……要不,把這三人的腳也打折吧!”
三個賭鬼聞言便詛咒發誓絕不再賭。
盧偉卻森然道:“甚好!”
盧氏多了三個手腳被打折的廢人,蔣慶之家中卻多了個大俠。
唐順之今日來蔣家做客,被孫重樓問起遊歷的經歷,他便挑揀了些有趣的說出來,特別是幾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兒,引得衆人嚮往不已。
“伯爺。”富城過來,“徐階那邊來人,說是請伯爺晚些去赴宴。”
“徐階?”徐渭冷笑,“這必然是宴無好宴。”
胡宗憲說道:“不過伯爺大可不去。”
夏言卻搖頭,“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徐階和慶之之間有奪徒之仇,徐階此人看似隱忍,隱忍之人最是睚眥必報。既然是死敵,徐階爲何請慶之赴宴?去,把事兒弄清楚,至於答應不答應……再說。”
“先混一頓再說。”孫重樓說道。
“徐階?”唐順之說道:“我聽沈煉說,徐階最近與心學中人聯絡頗多。”
“最近他被嚴嵩父子打壓的厲害,這位徐閣老,莫非是想另闢蹊徑?”徐渭沉吟著。
蔣慶之卻沒那麼多顧慮,此刻看著幾位大才,若是再加上張居正……
臥槽!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竟然收集了那麼多大才?
蔣慶之回到後院,“娘子。”
“夫君。”上次蔣慶之說給李恬找個生意做做,用來解悶,可李恬最近嗜睡,這事兒就被蔣慶之擱置了。
所以李恬又恢復了沒事兒看看小說,或是散散步的小日子。
“晚飯我不在家吃了。”蔣慶之說道。
“這是誰請客?”李恬笑著問道。
“徐階。”
“徐階?那人不是和夫君不對付嗎?怕是鴻門宴。”
“鴻門宴?他沒這個膽子。”
徐階是正大光明的請客,鴻門宴是不可能的。不過宴無好宴蔣慶之有心理準備。
晚上,蔣慶之出現在了徐渭請客的酒樓之外。
“長威伯。”徐階的隨從在外等候,“閣老在樓上等候。”
“帶路。”
二樓,徐階站在門內微笑看著走來的蔣慶之。
“長威伯。”
“徐閣老。”
坐下後,徐階準備觀察一番蔣慶之的神色,然後見機行事。
“味兒不錯。”
“這豬蹄軟糯……哎!徐閣老也吃啊!”蔣慶之大開大合,讓徐階愕然。
權貴赴宴誰會認真吃?
所謂宴請,必然是有事兒,吃多了頭腦昏沉,無法做出正確判斷。所以這等宴請只是個名頭,沒有誰會認真吃喝。
但蔣慶之會!
而且吃的酣暢淋漓。
他甚至吃出了前世吃酒席的感覺。
那時候他還小,跟著爹孃去吃喜酒。出發之前老孃說:“這次送禮送了八百,一定要吃回本來。慶之,要多吃,往好菜下筷。”
老爹也叮囑他,“夾菜要快準狠,先夾到自己的碗裡,碗裡裝滿了再往嘴裡塞,嘴裡滿了再夾一筷子……”
他此刻吃著美味,腦海中都是當年的情景。
爹孃,你們可還好?
蔣慶之放下筷子,“徐閣老有何見教,請說。”
這人先前吃的酣暢淋漓,此刻卻意趣索然……徐階不覺得蔣慶之是故作姿態,沒這個必要。
那麼就是旁若無人。
“最近京衛操練的如火如荼,虎賁左衛與府軍前衛火器聲不絕於耳。聽聞還死了人。”徐階緩緩說道:“風雨欲來啊!”
蔣慶之不置可否的抿了一口酒水。
“若論征戰,朝中敢於出戰,且有信心戰而勝之的人,唯有長威伯!”
夜風從打開的窗戶外吹進來,蔣慶之突然失去了和徐階周旋的心思,淡淡的道:“徐閣老好話說了一堆,簡略些吧!”
徐階也不動氣,“武將統軍,文臣掌總,這是祖宗規矩……老夫知曉長威伯不以爲然,可規矩便是規矩,若是在這等時候去打破它,對大戰並無好處。畢竟……這是關係到江山社稷,生死存亡之戰,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這個問題蔣慶之想過。
“宣德帝之前,可沒有這等祖宗規矩。”蔣慶之說道:“太祖高皇帝時,大將獨自領軍征伐一方不少見。成祖時張輔徵交趾,大將獨自領軍也常有。”
“是啊!”徐階不辯駁這個,“可當下需形成合力纔好。”
若是爲此紛爭,大戰前內部矛盾重重……這一戰還怎麼打?
蔣慶之看著徐階,“其實,我無所謂。”
蔣慶之竟然不反對?徐階放在桌子下的右手輕輕一握。
“誰來,對於我而言都是一回事。”
蔣慶之起身,“還是那句話,那是沙場,是用刀槍說話地方。誰以爲能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或是憑著蠅營狗茍的手段就能掌控一切……其實本伯最喜講道理,不過許多時候,許多人怕的不是道理,而是刀子。”
你來,或是不來,或是誰來。
都特麼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