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娃這模樣,很顯然是自我意識消失的狀態(tài),此刻的他,才真正淪爲了這個空間造物主的傳聲筒。
其實從剛纔開始,我就一直好奇它們所謂的劇情是怎樣的。因爲直到海歸老師離開,我都沒看見他手上有拿過劇本一類的東西。我見沈愚右腳往前邁了一步,便頓了足,希望他身先士卒。誰知他扭頭看了我一眼之後就停了下來,驟然後退了一步,冷傲道:“我忽然覺得你說的沒錯,咱們倆留條命也挺好的。”他對我做了“請”的動作:“您先請吧,來~”
我的腿禁不住哆嗦了一瞬,最終還是往前進了幾步,問娃娃:“怎麼領(lǐng)取劇情?”
“到我面前來。”娃娃的聲音空靈,沒有絲毫情感。
我按照他的指令,在他面前蹲下身,本以爲他是要我給我一份厚厚的文件,誰知道他只是用食指輕觸了我的眉心,我就覺得整個人彷彿墮入了虛空之中,一大串金色字符緩緩涌入記憶,只在一瞬之間,我就好像獲得了另一個人的一生。沈愚是在我之後領(lǐng)取的劇情,只是走完流程之後,他並沒有急著離開。
他蹲下身摸了摸奶娃娃的腦袋,柔聲問它:“下一步呢,我們應該是哪裡?”
奶娃娃眼中的白光更盛,身上突然放出幾道強勁的氣流,婉若游龍一般直直向我和沈愚纏了過來。這幾道氣流慢慢將我們送出了工地門外。那兩道塗了藍漆鋼鐵大門轟然關(guān)上,振聾發(fā)聵。我趴上去一看,竟發(fā)現(xiàn)這門已經(jīng)被關(guān)得嚴絲合縫,工地內(nèi)的情景已是一點都瞧不見了。
忽然,天邊驟亮,東邊出現(xiàn)了一團暖洋洋的太陽,一片片粉色的雲(yún)高高點綴在空中,無風自動。一陣悅耳的車鈴聲從遠處而來,是一羣穿著校服的高中生。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和沈愚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正是剛進這個空間時的第一條步行街。
唯一的不同是,這幾個高中生的臉不是詭異的漫畫臉,但是與普通人不同是,他們只是笑,看起來像是在交流,口中卻沒有任何一句臺詞。
“十三,你的防護服怎麼不見了?”沈愚走道我跟前握住我的肩膀?qū)⑽肄D(zhuǎn)了一圈,驚道:“你後腦勺上也掛著‘女主’兩個大字呢……”
不會吧……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防護服,回身看他:“這不是好好的在這嗎?你別是被那個奶娃娃……啊!你的防護服怎麼也不見了?”我繞到他身後一看,赫然看見他的後腦勺上飄著兩個燙金的大字——“男主”。
“這怎麼回事?我身上防護服穿的好好的呢。你呢?”我探了探他的後腦勺,原本想摸摸金色的字的,誰知道手竟然直直穿了過去,根本就碰不到。
沈愚雙手按在我的肩上,示意我冷靜:“我的衣服也穿的好好的,我自己看來沒有變化。”
“哦~我懂了。”我摸了摸下巴,懷疑道:“是不是因爲我們穿防護服的形象不符合空間審美,所以它就強行改變我們的外貌,讓我們符合劇情內(nèi)容。就像之前那個自戀男說的,按劇情分配顏值,按照顏值分配戲份什麼的?”
沈愚點點頭:“可能吧,總之,現(xiàn)在走一步看一步。”他皺了眉:“不過,咱倆拿的確定是同一個劇本嗎?就是男主一米八、女主一米七,女主體育生男主文科生,男主偶遇女主兼職之後,然後又在學校偶遇了去送幫老師送資料的女主,把女主撞了?”
我搜索了一下“腦海中”那足以讓男默女淚狗血劇情,不禁發(fā)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從聲腔裡“嗯”了一聲。
沈愚看起來一臉的生無可戀,往旁邊的門店臺階前一坐,眼中帶著不屑,表情幾乎有些扭曲,吐槽道:“你不覺得這劇情有些問題嗎?”
“嗯~還行吧……”我支吾著,有些不忍心面對現(xiàn)實,我摳了摳衣服又摳了摳手,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後拉住沈愚的衣角:“其實我剛纔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把這個劇情過了一遍,我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總覺得這個劇情特別熟悉。特別是框架。特別像,我偶像‘杏仁幹’的手筆……”
沈愚自然保持懷疑態(tài)度,畢竟那些劇情,他也只是粗略過了一遍,並沒有標註作者姓名、於是我只好根據(jù)已知的線索和他分析了一下,比方說我們目前所在的街道場景,其實特別像杏仁幹第一次漫改的那本《夏日悠鳴》。
而且,以我對杏仁乾的瞭解,他其實是作者中比較機靈的人,這種機靈並不是說他劃水的意思,而是他特別注重作品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性。比方說他寫過一本現(xiàn)代言情,其中女主是一米七,那另一本的女主就可能也是一米七。而且,這個女主一定會在下一本現(xiàn)代文裡面打醬油,給別人一種彩蛋的驚喜感,也能使得世界觀的結(jié)構(gòu)更加的豐滿細緻。
而且,他尤其喜歡一米七的女主配一米八的男主。咱們這個劇情,好像也是這個經(jīng)典配置……
聽完我一通陳述,沈愚微微瞇了眼,只是好似因爲他表面裹著一層膜的緣故,眉眼處原本靈動的地方稍微僵硬了些,有些奇怪,他猶疑道:“確定嗎?”
“不確定啊。”我默了默:“我也是進來才知道他有別的小號,就目前來說,我沒在他的任何一本已經(jīng)發(fā)行的書裡見過這兩個人物……”
“ennnm~冒昧問一句啊十三~”沈愚抱著臂,不懷好意的杵了杵我的胳膊:“我真沒有挑刺的意思,你得理解我只是個普通的路人、以及受害者是吧?”
我不想說話,給了他一個“有屁快放”的眼神,便聽他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jīng)背手道:“你覺得,一個一米八身高,還是個體所多病的病秧子,就算頂著男主光環(huán),他就能把一個一米七的體育生撞出半米,撞出260度,讓她粉紅裙襬轉(zhuǎn)出一朵飛旋的花嗎?你覺得這合理嗎?”
好似確實是有些不合理,可是畢竟這個破劇情可能是我偶像的作品,我只好硬著頭皮說:“撞一下怎麼了,萬一當時女主沒注意,或者剛生過病身體不好呢?霸總文女主不就經(jīng)常去醫(yī)院嗎?這個女主來個身體不好的反差萌……也、沒什麼問題吧?”
我知道我在信口雌黃,可是偶像的名譽還是要保護的。如果沈愚見縫插針的反駁我,我還能怎麼狡辯啊!救命啊!
“咳咳咳、咳咳咳~~”沈愚忽然蹲下身,從校服口袋裡,哎?他什麼時候換的校服?他從校服口袋裡拿出一張潔白的手帕,捂在嘴邊瘋狂咳了起來:“咳咳咳~十三,我的身體忽然就虛了……”他咳過之後,將手帕揭開,便看見裡面一灘褐紅色的血。
“叮~”虛空中傳來違和的提示音,一個奶娃娃的聲音傳來:“親親,請注意,你們的臺詞不符合語境,如果錯誤三次,場景將重置。現(xiàn)在,請沉浸劇情……”
“魚兒你沒事吧!”我懶得理這個討人厭的聲音,趕緊上前扶住了沈愚的胳膊,發(fā)現(xiàn)他居然沉了許多,根本就拽不起來。
他臉色都快蒼白成了發(fā)黃的A4紙了,忍了好一陣咳嗽才說:“我的身體好像已經(jīng)被劇情支配了。”
好傢伙,真神奇,好好一個青年居然瞬間垮成這個德行。可是這種空間“包裹”的東西按理說不應該是虛像嗎?怎麼會影響到人本身的?難不成,就像之前那個會飛的女主,會飛是劇情內(nèi)的身體機能,這裡的病弱,也是劇情內(nèi)的身體機能?
我又將劇情仔細搜索了一陣,除了男主幾進幾齣醫(yī)院,好似沒有說他重病身故的消息。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將他的帕子接了過來仔細觀摩了一下上面的血漬,不禁搖頭:“這麼久一點沒變黑,有些不符合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啊。你現(xiàn)在感覺還難受嗎?”
“叮~~廢話太多,場景將重置,場景將重置……”
“你才廢話多呢!”我仰天罵道:“我同伴都這樣了我不能關(guān)心一下嗎?”
剛罵完,原本塵淨如洗的街道突然出現(xiàn)了一堆小石子,在離我極近的距離漂浮在半空,就像一顆顆待命的子彈,對準了我直直砸了過來。我“啊”了一聲,下意識緊緊將沈愚護在懷裡。好在這些石頭力度比較輕,不至於讓我覺得下一刻就破相。
我揉了揉腦門,看著那些再次蠢蠢欲動的石子,好似有些領(lǐng)悟,難不成,這個空間能聽見人罵它,而且它還離譜的因爲別人罵它設置懲罰機制?就是說,自己劇情爛連罵都不能罵,強制性來封別人的口?
啊~~真是服了。我只好做了個投降的動作,舉起雙手:“ennm,其實我覺得這個空間也不錯的,把人整得體弱多病之後剛好契合劇情人設,待會兒走劇情的時候就不違和了你說是不是魚兒?”
沈愚滿臉生無可戀,看著重新漂浮起來的石頭羣明顯哽了哽,最終點了頭。
“叮~場景已重置,戀愛已降臨。請男女主開始沉浸劇情——”
奶娃娃的聲音剛落,我便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附住,眼前四氣的白霧將我們層層纏裹,等到我周圍的環(huán)境再次恢復正常的時候,沈愚已經(jīng)不見了,而我卻在一個極具特色的樹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