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那兩個壞蛋, 彎月是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他們兩個使壞,自己至于和師父分散嗎,至于被慕府困得這幅田地嗎?
她悄悄退入院子里, 拉住女主人的袖子問道:“阿姐, 這是怎么回事啊?”
女主人同情的看向?qū)γ妫骸鞍パ? 真是作孽呀。前些日子, 黃河發(fā)了大水, 把下游地方都給淹了,我們這個村兒,雖然不處在下游, 可黃河就從我們這里流過。它的水道一改,我們村里的不少地方?jīng)]淹反澇, 家家戶戶損失不小。偏偏上頭催糧催得緊, 為了籌錢, 很多人家借了外貸。隔壁沈大娘家,就是借了那伙人的外貸, 可是她們家里招了賊,錢還沒用就丟了。如今,那些沒天良的家伙,要拿沈大娘的女兒抵債,沈大娘是個寡婦, 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女兒, 她哪里肯依。所以啊, 那些人就上門要人來了?!?
彎月聞言, 眼睛轉(zhuǎn)了一下, 說道:“阿姐,照你說的, 這沈大娘家也忒不幸了。不過,我倒有個法子,可以幫助沈大娘。”
“哦?”女人驚問道:“什么法子,快說出來?”
彎月笑道:“這個嘛。阿姐,你這里可有能通沈大娘家的門兒?”兩家挨得那么近,一定有互通的門兒的。
女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倒沒有。不過,我們鄰里家的圍墻都砌的很低,你可以試試?!?
彎月頭冒汗的看向眼前近兩米的圍墻,娘哎,這墻還低嗎?
好心的女主人搬來了高點(diǎn)兒的箱子和凳子,幫彎月爬了上去。墻她是爬上了,可怎么下去又成了難題。她不得不抓住墻上的土疙瘩,正打算憋足氣向下跳時,她的丹田忽然熱了起來,身體里似乎有了使不完的力氣。結(jié)果,只是輕輕一跳,她就靈巧的落到了地面上。
屋子里,沈大娘抱著一個姑娘,母女正抱頭痛哭著,忽見彎月進(jìn)來,二人大驚。沈大娘忙將女兒擋在身后,求情道:“姑娘,你再寬限我們幾日吧,求你了?!?
彎月忙扶起大娘,低聲道:“大娘,我是前來幫助你二人的,莫怕。”
沈大娘聽了,一臉的吃驚:“幫助我們?”這姑娘和她非親非故,為何要幫她們呢?
看出大娘的憂心,彎月笑道:“實不相瞞。門外那些人,是人牙子,專門挑姑娘賣去青樓的。如果妹子跟她們?nèi)チ?,恐怕兇多吉少。我被那些人害過,如今,只是想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彎月的后半句,沈大娘不會聽懂,可她前面聽懂了,一想女兒要被賣到青樓里。護(hù)子的她立刻來了勇氣:“姑娘要怎么做?”
門外的胡三還在叫罵,那個黃牙婆子已經(jīng)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來,張開兩派黃牙問道:“胡三,看來兩年前你傷的不輕。怎么,連撞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年前不慎的跳車,使得胡三落了一身的病根。由于當(dāng)時沒有好好的養(yǎng),現(xiàn)在的他,一到陰雨天,傷口就疼得厲害。如今,這話是戳了胡三的痛處,他反唇相譏道:“毒手婆,你有本事你進(jìn)去啊,難不成你在這里坐的,都不會跳墻了?”
毒手婆斜睨了他一眼,隨即一個縱身跳入了院內(nèi),看著身后插緊的木門,她陰森地笑了笑。胡三,跟她搶功是嗎?那她就要胡三看看,到底誰更有發(fā)言權(quán)。
屋子里的門是緊閉的,里面依稀傳來女子的哭聲。毒手婆做了十幾年這種勾當(dāng),悲哀的事情早已見怪不怪,這等離別更是不放在心上。聽到外頭的聲響,沈大娘打開門,拿起一把掃帚就沖了過來:“你們這些挨千刀的,別碰我女兒。”
羸弱的沈大娘哪是毒手婆的對手,毒手婆一個閃身,沈大娘就撞到了后面的石磨上,登時暈了過去。
“娘,娘?!币粋€穿著土氣的女孩從屋子里跑了出來,抱著沈大娘哭到。
“你就是莫玉芝?”毒手婆看著這個土里土氣的女孩,不耐煩地問道。
女孩惶恐地看了看毒手婆,點(diǎn)了點(diǎn)頭。
毒手婆亮了亮手里的契約:“按照契約,你娘沒有按時還銀子,就得拉你抵債。小姑娘,快走吧?!闭f完就拉起莫玉芝,連推帶搡的轟了出去。
胡三站在門外,一臉不服地看向毒手婆。毒手婆見狀,不忘冷嘲一番:“胡趕車的,剛才若不是你在外叫了那么長時間,老娘我也不會休息過來。哈,女孩我?guī)ё?,多謝了?!?
說完,她推著莫玉芝,上了馬車。胡三很不情愿的坐了上去,駕起馬車飛快的離去。
看到他們都走了,鄰居們忙聚了過來,安慰沈大娘??缮虼竽飬s站起身,擦干眼淚,說了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就關(guān)上了門。門里,傳來了一陣唏哩嘩啦的哭聲,哎,苦命的女人喲。眾鄰居感慨地散開了來,惟有隔壁的女主人,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沈大娘的屋子,慢慢走了出去。
屋子里,真正的莫玉芝對著鏡子,不自信地說道:“娘親,真的有易容術(shù)嗎?那位姐姐,竟然把自己弄得跟我一模一樣……”話還未說完,她的嘴就被心虛的沈大娘捂?。骸皠e說了,你不是喜歡后山村里的小梁子嗎,我明天去說說,趕快把你倆的親事兒辦了,你去了他們家就別回來了?!?
沈大娘這番自有她的道理,如果被那些人發(fā)現(xiàn)自己送了一個假女兒,只怕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為今之計,只有妥善安置好女兒,才能了卻自己的心事。
話說“莫玉芝”彎月那里,她和兩年前一樣,和一幫女孩坐在馬車上,可心里卻不停地想來想去。那婆子已經(jīng)給彎月服下了軟筋散,可如以前一樣,這藥根本無法對彎月起任何作用,究其原因,連彎月也不曉得。
一路上,那婆子依舊下車挑貨賣貨,車上的姑娘始終在變化著??吹竭@里,彎月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他們買賣別人的女兒,卻視人命如草芥,此等行為,著實讓人無法接受。
夜里,毒手婆和胡三將一眾女子押到了一處廢屋里,“咣”地一聲就上了鎖。就在女子們?nèi)齼蓛商上聲r,胡三忽然打開了門,醉醺醺地闖了進(jìn)來,目光不懷好意地在眾女子的身上打量著。
這個色鬼,兩年前的教訓(xùn)就忘記了嗎?
彎月下意識的往外挪了挪,同時佯裝害怕的看向胡三。她的眼與胡三的眼光在空中相遇,胡三先是一愣,隨即雙眼冒光的跑了過來,揪起彎月就向外走去。毒手婆此時正悠閑地躺在外面的席子上小寐,在聽到聲響后,她連眼睛都沒睜開:“胡三,做事有點(diǎn)兒分寸。”
興頭上的胡三哪里聽得進(jìn)這些話,他扛著彎月走到院子里,隨即將她狠狠地扔下,一雙眼差點(diǎn)兒噴出火來。彎月鎮(zhèn)定的看向他,手里早已握緊了剛才在屋子里搜集起來的石灰,打算他一上前就送他一臉石灰嘗嘗。
然而,色膽包天的胡三還沒碰到彎月,就“哇哇”地大叫起來,仿佛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癱坐在了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向彎月的身后。
彎月順著他的目光向后看去,除了一排黑壓壓的樹林,她什么都看不到。就在她回過頭的剎那,胡三又“哇哇”地叫了起來,聲音活像個瘋子。
大半夜的唱什么戲啊,毒手婆很不耐煩的轉(zhuǎn)過了身,拿出一團(tuán)棉花堵住耳朵,繼續(xù)淡定的睡覺。
這一次,彎月順著胡三的叫聲回過了頭,她猛然看到,一個面色慘白的長發(fā)女鬼,飄一般的浮在她的身后,正幽怨地看向胡三。
胡三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這些年,毀在他手里的女子不少,死在他手里的女子也有一些??傻降子卸嗌?,他早已數(shù)不清,如今,猛然看到一個女鬼那樣看著他,以前被他害死的那些女子的慘樣,再次浮現(xiàn)在他的面前。胡三渾身哆嗦起來,顫聲質(zhì)問道:“你是誰?”
女鬼幽怨地看向他,忽然伸出手,沖著胡三就撲了過來。胡三嚇得轉(zhuǎn)過身,連滾帶爬地向著屋子里跑去。耳邊的風(fēng)聲越來越厲害,他手腳并用地更加快捷起來。“毒手婆,毒手婆?!彼暤卮蠛暗馈?
“什么事兒???”毒手婆坐起身來,不耐煩地念道。
“鬼,鬼……”胡三嚇得嘴里都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可見心中有多害怕。
婆子睡眼惺忪地向外看去,院子里,黑乎乎的,除了躺在地下大喘氣的胡三,沒有什么人,更何況鬼。
“胡三,你喝多了吧,哪有什么鬼?”婆子伸了個懶腰,忽然間,她驚醒的問道:“你剛才拉出的那個小姑娘,她在哪兒?”
胡三惶恐地看向身后,除了呼呼而過的風(fēng)聲,院子里什么都沒有。那個女孩,她跑了嗎?
真正有鬼的,是人心。
一個黑影,夾著一個少女,風(fēng)一般的疾馳在廣闊的原野上,待到他確定了一切無恙后,他才停下來,將手中的少女放在了地上。
“清遙,你一直跟著我嗎?”彎月睜開眼,長吁出一口氣問道。
清遙回過頭,瞪了彎月一眼:“還知道害怕,再玩下去,你還有幾條命?!?
彎月很認(rèn)真地回道:“我只是想為自己和若梨出這口惡氣,當(dāng)初,就是他們兩個把我和若梨賣掉的?!?
清遙皺起眉頭:“這件事,我會去處理。你違背了公子的命令,該如何全身而退,你還是好好考慮吧?!?
這只死冰塊,犯得著這么兇嗎。彎月低下頭,正考慮如何脫身時,一個聲音插了進(jìn)來:“才幾日不見,你這丫頭,就闖了那么多禍,這爛攤子,可怎么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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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不是腹黑男的嗎?彎月轉(zhuǎn)過頭,不期然地看到一抹灰衣倚靠在樹旁,他嘴里叼了根草根,神色悠然地看向彎月。
這家伙怎么也跟來了,他來能有什么好事?彎月眼一黑,似乎看到一群烏鴉正向自己“嘎嘎”地飛過來,仿佛在嘲笑她。
“你可真夠大膽,冒充若梨也就罷了,竟然還頂著她的臉面,得罪了四殿下,甚至和那個貓殺的妖女拜把子??磥?,你是覺得自己命很大呢。”若霖緩緩走過來,手掌抬起,一抹寒光剎那間劃過夜空。
此時,清遙忽然跪下,勸道:“公子,江姑娘涉世未深,難免犯了些錯誤。屬下倒認(rèn)為,此乃一絕佳伏筆,將來難保沒有滅掉貓殺的機(jī)會?!?
若霖復(fù)雜的看著清遙,他的手緩緩放了下去:“既然清遙為你求情,我暫且放過你。至于毒手婆那邊,她是左相的人,少惹為妙?!?
彎月擦了把臉上的冷汗,向清遙那里靠了靠。那個毒手婆,竟然是左相的人?原來左相背地里干的是這等勾當(dāng)。
“清遙,剛才謝謝你為我求情。”彎月輕聲說道。
“以后別再這么冒失,再出了事,誰也保不住你。”清遙面無表情地說了這么一句,隨即上了馬。他伸手拉了把彎月,載著她向著京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