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驛,大清河北岸。
河水滔滔。
援朝軍經過五個小時的急行軍,在中午十一點時分,終於趕到了大清河畔。
此時南來的海風已經吹散了天空的陰雲,露出澄澈的藍天,九月初的陽光稍微帶著點夏末的餘溫,照耀在戰士們的身上,讓人懶洋洋的提不出來力氣。
於是又累又餓的援朝軍,都紛紛坐在岸邊,拿出窩頭鹹菜鹹蛋吃了起來。
炊事兵們連忙架著大鍋,舀起大清河的河水,開始想方設法的升起篝火,給戰士們燒熱水喝。
何長纓吃了一個窩頭,點起一支菸看著對面的安州城。
這個時空的空氣是如此的潔淨,連安州城上面隱隱綽綽的人頭都看的清楚。
熊凱玉的偵察排從河這面上遊的一戶漁民家弄了一條小漁船,高價請漁民劃著船帶著他和兩名偵察兵到了河對岸。
果然不出何長纓所料,安州城內的盛軍拒絕召集城內的漁民協助援朝軍過河,說平壤無戰事,援朝軍無需如此著急過河,等三四天之後,河水自會退下露出石橋。
而豐升阿的那隊騎兵正在聚衆賭博,賭的不亦樂乎,根本就沒人搭理熊凱玉。
更讓何長纓無奈的是,包括延業驛,北鬆裡驛的毅軍和奉軍,也都用同樣的理由拒絕協助,一個個都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著熊凱玉派過去的偵察兵。
“他麻痹!”
何長纓聽得火冒三丈,假如不是有大河隔著,真想過去跟這些混蛋打一架出出氣。
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了這些大清的軍隊,統統都是五十步和一百步之間差別的王八蛋!
“這並不奇怪,北鬆裡驛距離安州驛六七裡,延業驛更是是十三四里的路程,路面難行他們當然不願意過來到盛軍的防區召集漁民;而且就事理上來講,他們的確沒有協助我軍過河的義務。”
林雲瑜望著何長纓說道:“除非營長能拿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那麼我想就是對岸安州城裡的盛軍,不管心裡願不願意,也會協助的。”
“我說心急火燎的要過去打鬼子,算不算是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
聽了何長纓的話,毛和他的副連長戚友偉,啞然失笑。
而站在周圍的學員出來的軍官們,卻沒有一個人露出笑色。
沈兆翱望著滔滔河水說道:“這就是練軍和咱們援朝軍的區別,所以他們不會信。”
就在衆人無計可施的時候,對面的安州驛突然駛出來兩艘大漁船,上面站著清國的士兵。
何長纓頓時大喜,心想到難道安州驛的守軍良心現了?
“營長,大官啊,居然是一個總兵!”
四連連長毛突然大驚小怪的大叫起來。
何長纓聽了一愣,仔細的遙目看去,兩艘船上都站著官兵,不過衣服看不分明。
這小子的眼睛真tm的好!
何長纓心裡嘀咕著,拿出單筒望遠鏡去看。
毛站在一旁曬笑:“營長,你看也是白搭,你在仁字軍才見過幾個總兵?”
“哼!”
一邊站著的陳世杰,熊凱玉,李振華,魯招妹,幾人均是一聲冷吭,怒視著大嘴巴的毛。
何長纓在鏡頭裡,看到前方那艘漁船上面站著一位五十多歲,不怒自威的老將軍,此時也正在朝著這邊張望,臉上露出訝然的神情。
“給——”
何長纓把望遠鏡遞給毛,問道:“是哪一個?”
“臥槽,聶士成!這老頭不好好在平壤趴著,怎麼晃悠到這兒來了?”
毛果然見多識廣,立即叫出了來人的身份。
“聶士成?”
何長纓頓時如同撥雲見月。
在他莫名其妙的跑到大清甲午年這旮旯裡之前,正在爲一個小有名氣的導演做一個關於甲午劇情的設計,所以正巧在惡補甲午戰爭的知識。
縱觀整個平壤守衛戰,都在講葉志,衛汝貴,左寶貴,馬玉昆,豐升阿,江自康,他們如何迎敵,如何敗退,卻隻字未提這個大清名將聶士成的事情。
後來在鴨綠江保衛戰中,聶士成纔再次出現。
原來平壤守衛戰時,聶士成並不在平壤,而是回國招兵去了。
那麼大東溝海戰前夕,在安東縣登陸的那四千清軍,應該就是由聶士成率領的軍隊!
何長纓的心臟猛烈的‘砰砰’跳動起來。
難道是上天再給了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了清國,北洋水師的一個機會。
漁船不久就緩緩靠岸,聶士成帶著十幾名彪壯的士親兵下了漁船。
然後聶士成目光炯炯的望向何長纓。
何長纓走過去,朝著聶士成行了一個標準的舉手禮,大聲的吼道:“援朝軍營長何長纓向軍門敬禮,卑職身穿軍裝,地上全是泥水,行禮不便,請軍門原諒則個。”
在援朝軍裡面,何長纓以戰時軍人不宜彎膝,喪泄軍氣爲由,要求以後上下級之間一律廢除大清的半膝跪,而改爲用西式的筆直立正舉手禮。
“大膽!”
“混賬!”
“瞎了眼的東西,居然敢對軍門無禮!”
聶士成身邊的那羣彪悍的軍弁無不紛紛大罵,呵斥何長纓這個小小的從五品的協辦守備。
聽到罵聲,援朝軍裡面的學員們幾乎人人變色,紛紛握著毛瑟快槍望了過來,一臉緊張而憤怒的望著聶士成身邊的軍弁。
聶士成先是微微一愣,然後目光一凝,接著偏頭冷看了身邊的親兵們一眼。
那邊罵罵咧咧的親兵立即束口無聲。
“我聽過你,何長纓,何安之;”
聶士成望著何長纓沉聲說道:“伯行送給我一本《吶喊》,寫的很好,這些天我一直在看;安州守軍剛剛說了你的要求,分段過河的想法不錯,然而太耗體力,我已下令安州城內所有的漁民全部帶船過來,助你過河。”
何長纓聽了頓時大喜。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卑職謝過聶軍門。”
何長纓又恭敬的對著聶士成行了一個標準的西式軍禮,對於聶士成這樣一位悲劇性的國家英雄,何長纓覺得他當得起自己的連續兩個軍禮。
聶士成望著何長纓,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何長纓身邊的軍官們,大聲的說道:“不用謝我,都是爲了朝廷,打好這場仗比什麼都強;你的《吶喊》我是很認真的看了,既然你說大清的未來就在你們少年的身上,那麼我還就看著你們在這場戰爭中的表現。”
“將軍,我們援朝軍絕對不會讓國家人民失望!”
何長纓大聲的吼道:“我對此深信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