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鬼沒,遊走不定,出其不意,切忌戀戰,打了就跑!”
這時候,方大海不禁想起了臨行時團長慎重交代的,關於敵後游擊戰的這二十字精髓。
都怪自己,打了幾場順風仗,就得意忘形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怎麼樣?”
看到陳志輝大腿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方大海沙啞著嗓子問道。
“特種連還有十人沒有歸隊,其中七個已經確定中了槍傷,五名當場犧牲;毅軍參與戰鬥的有十七人沒有歸隊,馬順德那五人也沒有回來?!?
陳志輝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
只這一戰,特種連就損失了接近十分之一的兵力,而毅軍黃明河哨更是被打掉了近三分之一。
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大??!
“全連立即撤退,去東面獾子溝修整,呆在這裡會很危險?!?
方大海低聲說道:“既然日軍會俘虜咱們的戰士,那麼特種連之前的活動規律,就需要全部推到重來。”
旁邊的王冠集點頭說道:“至少原來的幾個歇腳點是絕對不能再去了,日軍爲了伏擊咱們,這次居然動用了大量的士兵喬裝;我建議咱們以後也不要再穿軍裝了,太扎眼?!?
“好,”
方大海直接脫下自己的紅褂子,狠狠的丟進湖水裡,站起來說道:“走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的血債,咱們終會找日軍討回來的!”
不久,見龍水庫邊的鷹嘴山下一片空寂,只有一件紅色的衣服,在月光下的水面上,靜靜的漂浮著。
“砰!”
在熹微的晨曦裡,旅順口黃金山炮臺上面,一尊12omm的克虜伯海防炮轟然擊響,震徹天地。
丁汝昌,劉步蟾,林泰曾,漢納根,一羣衆水師將領肅穆而立。
早已被嚇成一灘軟泥的方伯謙,則被像個大糉子一樣,被繩子捆得死死的。
身子被兩個強壯的兵弁牢牢的按在木臺子上面,粗大的辮子被另一個士兵站在前頭使勁的拉的筆直,讓他的腦袋穩定的懸在半空處不能動彈。
旁邊站著一個裸著上身的刀斧手,手裡面拿著一柄明晃晃的大刀片子,等待行刑。
“嗚嗚——”
方伯謙的身子在那兩個壯漢的手裡扭來扭去,被布條堵死的嘴巴‘嗚嗚’直叫,鼻涕眼淚齊下。
他盡力的偏著腦袋,望著黑暗裡的丁汝昌,劉步蟾等人,眼睛裡面全是祈活之色。
“方伯謙,你不要怪我不給你最後說話的機會,你不說話,還能死體面一點;你也領了這麼多年的兵,今天又是必死,就不能稍微拿出一點爺們的膽色?”
丁汝昌皺著眉毛下令:“斬!”
“噗!”
只聽得一聲大刀剁肉的‘噗’響,濟遠艦管帶,北洋水師中軍左營副將,御賜‘捷勇巴圖魯’方伯謙,頭頸分離,魂歸西天。
“聿——”
日軍第十旅團昨夜在肅州城內宿營,今天凌晨四點起,全軍就開始快開撥,目標直指安州城。
騎兵第五大隊,經過了一夜的修整,此時人精馬壯,整個騎隊七百餘騎,在暗淡的夜色下,快馬加鞭的奔向安州。
當清晨第一縷的晨光遠遠照射在安州城的城牆上的時候,日軍的騎兵終於趕到了安州城外。
然而他們失望的看到,安州城門大開,裡面早已空無一人。
而這個時候,援朝軍全軍正在魚貫出博州城,渡過城北的大寧河。
因爲博州城裡還住著大量的朝鮮居民,如果何長纓冒然下令拆毀渡橋,估計城內的百姓嘴上不敢說,心裡面肯定會罵娘。
於是在昨晚進城之後,何長纓立刻就請了城裡的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者,請他們下館子吃飯。
在席上,何長纓誠懇的徵求長者們的意見後,提出先由援朝軍拆毀渡橋,然後給予博州城三百兩銀子的補助,作爲以後修橋的費用。
何長纓的話,被閔泳駿翻譯出來,那幾個心裡面忐忑不安的朝鮮族老者,頓時無不眼含老淚,紛紛給何長纓下跪磕頭。
一個勁的說天朝上國果然是仁義之師,出兵替朝鮮打仗不說,居然拆橋還給百姓們錢,真是自古未有的善舉。
回去以後,家家戶戶都要給何長纓豎長生牌,給何大人和援朝軍祈福。
在當夜,全體援朝軍士兵又是按著慣例,都睡在家家戶戶的屋檐子下面。
把整個博州城的朝鮮百姓們感動的人人落淚,唏噓不已。
於是博州城裡的家家戶戶,大清早都早早的起牀做飯,要把屋裡捨不得吃的鹹肉,山菇,雞蛋,做給援朝軍士兵們吃。
在嘹亮的起牀號響起的時候,整個博州城裡出現了極其感人的一幕,博州城裡的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拿著吃食往援朝軍士兵們手裡送,而援朝軍戰士們卻礙於軍規,死活不敢接受。
看到娃子們都不接受,一個拿著幾個熱雞蛋的老婆婆跑到何長纓的面前,面帶祈求之色,用朝鮮語對著何長纓一個勁兒的說著什麼。
“她是說請何大人允許這些士兵吃點東西再趕路,還說只有吃飽了才能打倭夷;讓娃子們吃了她的雞蛋,不要忘了以後一定要打回來?!?
閔丙奭內心感嘆的給何長纓翻譯著。
昨晚他們朝鮮軍也都睡在外邊,其中一個士兵家就住在博州城裡面,那小子進屋剛想跟自家女人爽一把,就被援朝軍的糾察隊逮了出來,說是擾民要槍斃。
誤會澄清了之後,何長纓的話是‘想回去睡也可以,給我脫了軍裝,繳了槍,離開聯軍,以後愛怎麼睡就怎麼睡;不然老老實實的給我在屋檐下面躺著?!?
那個叫樸熙成傢伙倒也硬氣,之後就和衣在自家的屋檐下面躺了一夜,讓閔丙奭對這個參軍還沒一個月的士兵很是另眼相看。
雖然大家都不得已睡在外面,可是心裡面多少都有些不舒服,然而看著今天早晨這一幕,閔丙奭頓時那是心服口服。
昨晚這一覺,睡得值!
何長纓聽了閔丙奭的翻譯,望著那個滿身衣服全是補丁的老婆婆善良懇求的眼神,心裡一酸,眼眶就有些溼潤。
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纔是最善良的人,做牛做馬任勞任怨。
“婆婆,謝謝你了!”
何長纓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嚴肅的下達命令:“全體援朝軍,朝鮮軍聯軍士兵,大家可以吃鄉親們的東西;但是你們要明白,吃了東西,就等於咱們表了決心,以後一定要回來,打跑日軍。”
“一定會回來,打跑日軍!”
“打跑日軍!”
頓時激昂的喊聲,在整個博州城裡滾蕩著,如海嘯,如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