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軍途中的大山巖,得到了山地元治關于聯合艦隊正在攻擊大連灣的報告之后,立即命令部隊,開始了連續兩天的雪地強行軍。
為了強征更多的苦力拉運軍資和火炮,大山巖命令騎兵小分隊,到沿途村落四處掃蕩搜尋。
從乳臭未干的孩子,到白發蒼蒼的老人,統統抓來當軍夫奴役。
用皮鞭和刺刀,驅使他們,在冰天雪地里跟牛馬拉運大車。
不從者,就地槍斃。
從沙河西岸開始,到今夜抵達金州城東,在這兩天強行軍中,這一百一十里的冰雪路上,沿途躺滿了凍僵倒斃的大清百姓的尸體。
在冷冽的夜里,那如同厲鬼一般,在遼南大地凄厲呼嘯的朔風,就是這些枉死百姓們,對日軍獸行撕心裂肺的控訴。
文家窖,日軍第一師團司令部。
當大山巖率領著軍部的將佐參謀們,一個個凍得鼻子臉通紅,清鼻子稀溜溜直淌的走進文家窖臨時司令部那間暖融融的屋子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夜晚十點二十三分。
“不要說廢話,山地你告訴我,現在大連灣方向的戰況如何,這兩天金州防線清軍有什么異常?”
大山巖把軍帽‘啪’的一聲,甩在桌子上面,坐在山地元治的位置,大聲的問道:“今天大連灣還在炮擊?”
“報告司令,金州防線清軍一切如常,不過大連灣方向的炮聲,在昨天下午已經漸漸稀疏,今天那里完全停止了炮擊;因為沒有船舶,所以一直沒有聯系上海軍,還不清楚——”
大山巖突然伸手示意山地元治住口,點起一支煙陷入了思索.
屋子里頓時靜悄悄的,只有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爆響。
滿屋將佐,無人敢發出一絲的聲音。
尤其是那些在冰天雪地里急行軍一天的日軍將領們,猛然進入了這個溫暖的屋子里,感覺化凍得渾身直癢,卻都是動都不敢動,生怕干擾了司令的思想。
“援朝軍他們要逃!”
大山巖突然冷聲說道:“而且就在今夜,甚至他們正在撤退!”
“怎么可能?——不,對不起司令,我不是質疑您,而是不理解。”
“不會吧?——,對不起司令,是屬下愚蠢!”
“啊,為什么他們要逃?”
頓時屋內各種驚詫,各種誠惶誠恐的道歉。
“嘩啦——”
大山巖猛然站立起來,唬了屋內的日軍將領們都嚇了一大跳。
“砰砰!”
大山巖雙目冒火,右手猛拍桌面,大吼道:“山地元治,命令第一師立即進攻,一定要把這支清軍拖死在金州城,絕不能放他們逃回旅順!”
“嗨!”
山地元治還是不明白,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嚴格的去遵守大山巖大將的作戰命令。
他望著屋內的第一師團的旅團長,聯隊長們果決的命令道:“命令各部,立即發功進攻,全面進攻!”
“嗨!”
第一師團的將領們齊聲大吼,然后裹著風團沖出臨時司令部。
接著,門外馬鳴蕭蕭,各種作戰命令的下達和應答如風過松林,不絕于耳。
大山巖緩緩的坐下來,看到屋內逗留的軍部,第12旅團的將軍參謀們,依然是一臉的茫然,心里就忍不住躥起一股火氣。
“你們都是一群蠢豬,白癡,廢物!”
大山巖兇狠的環視了一周:“包括山地和大寺!”
“嗨!”
眾將低頭齊聲應喝。
“大連灣的炮聲停歇,這說明了什么?白癡!”
“砰!”
大山巖實在忍不住又狠狠的拍打桌面:“這說明帝國海軍已經完全擊垮了清軍的海岸防御!不是參謀部的愚蠢,不是這場大雪封住了碼頭,現在只要從海路往大連灣投放一個聯隊的兵力,就可以全殲金州這數萬清軍!你想說什么?”
大山巖暴怒的瞪著軍部后方主任參謀,藤井茂太少佐,吼道:“說!”
“司令,既然,既然——”
“說話流利點!”大山巖的咆哮在屋內滾滾回蕩。
“為什么帝國海軍今日白白耽擱一天而不炮擊清軍?”
藤井茂太憋著氣,顫抖著聲音,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后開始大口的喘氣。
他一個小小的少佐,對上這個帝國陸軍的二號人物,確實太吃力了。
“豬!因為今天要清理水雷,清理出足夠的射程,才能攻擊!”
大山巖氣的都沒話說了,假如他現在要是聽了何長纓的名言——‘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一定能與我心有戚戚焉,而引為知己。
“嗡——”
屋內的地面開始微微的顫抖,那是東京第一騎兵大隊馬群掠過臨時司令部駐地,而踐踏的顫響。
文家窖的一處小山坡上,山地元治看著第一師團的騎兵在前,步兵在后,沖向石門子高地和臥龍坡。
“參謀長,清軍怎么要突然撤離?”
站在大寺安純身邊的師團參謀,田中義一中尉不敢質疑大山巖大將的斷論,然而心里還是不太明白。
這個時候,大寺安純已經想透徹了,其實在今天一天,他都有著一種將要捅破窗戶紙的明悟。
只是對面的援朝軍這些天來詭變的打法,頑強兇猛的抵御。
更多的是他們在洞仙嶺,順安驛,栽松院,虎山,安東城,還有前些天在普蘭店,金州城,一系列驕人的戰績,讓大寺安純忍不住發自內心的敬畏和戰栗。
讓他面對面前似乎固若金湯的金州防線,不敢有太多的想法和妄動,在內心潛意識里怠工的想著:等到大山巖司令來了,就有法子了。
“這支軍隊,給了帝國陸軍太多的血的記憶,第一軍,第二軍,折在他們手里的帝國軍隊已經超過聯隊的兵力,而他們似乎卻越打越強!”
山地元治想著栽進普蘭店和金州城的騎兵一中隊,第15聯隊一大隊,就感覺心直抽搐。
月色皎潔,站在高坡,山地元治可以清晰的看見在銀白的雪地上,帝國騎兵集群沖出石門子和臥龍坡間的谷底,如同一支離弦之箭,直撲清軍陳家屯炮兵陣地。
即使隔著老遠的距離,即使雪地本來就有消音減震的效果,可是山地元治似乎還是聽到了那種萬馬奔騰的壯麗蕭殺。
他為之振奮。
他為之驕傲。
他為之——
山地元治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先是頭顱熱血上涌,讓他面紅耳赤。
接著就是滿臉卡白,羞憤欲死。
“哇——”
‘大島義昌第二’的山地元治中將,猛地張嘴,朝著雪地里吐了一大口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