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讓我沾光啊?!?
望閑和陳生相識多年,說話很隨意,想了想,倒是有一個難處,道:“我有一個遠方親戚家的小孩,孤苦無依的,沒地方去,我覺得黑淵大獄……不……是甲十一區挺好的,想讓他過來。”
擱以前,他是不會招呼遠房侄子過來的,那是純純受苦,但有陳生坐鎮的黑淵大獄,秩序清明了許多,尤其是甲十一區,可以當做一份正經的養老工作了。
“還有別的嗎?”
陳生看著望閑,頭發都發白了,操心起小輩前途,真個跟老人一樣了。
“沒了,我只是一個小獄卒,看到的天地只是一個黑淵大獄,沒有縱橫邊地的手段,所以安心的過好生活,不去想那些高緲的東西?!?
望閑搖頭,年輕時想依托情報奮進一把,確實也從囚徒那邊,得到部分的機緣,但終究有限,無法破開筑基門檻,始終在黑淵大獄里轉悠。
不過,他很安然,有陳生照拂,獄卒生涯極為的舒坦,沒有什么遺憾的。
“念頭通達,已是強過許多修士了?!?
陳生看到許多修士的執念,臨老了也不服,有些怨氣,望閑有此心境,晚年生涯會很舒服。
他不會去打攪什么,會將望閑的遠房侄子送來,讓其團聚。
……
黑淵大獄的深處。
某一區域,有幾道身影席地而坐,氣機幽深,還算和睦,整體氛圍突顯出一絲輕松之意。
“嗯?諸位濟濟一堂,可是在商議什么大事?”
楊華越受邀過去,嚇了一跳,匆匆一瞥,足足有五六個暗刃隊長扎堆。
不由得,他想起了“下一任典獄長”之事,懷疑這些人在密謀什么。
“若是說,純粹是閑聚,會不會有點奇怪?!?
鄺書成老神在在,一點沒有商談大事的肅穆,口中言語,帶著一絲調侃意味。
是啊,典獄長大位新舊交替,他們這些人卻是無所事事的模樣,著實怪異。
“哈哈哈,不奇怪,說明諸位和我心意相通,是一路人?!?
瞬間,楊華越理解了眾人心思,扎堆“怪異”,成為他們之中的一份子。
一群人,閑談無忌,沒有一點競爭對手的氣氛。
“陳道友那邊,可有動靜?”
黃生看了一眼眾人,他們都不熟,能夠聚在一起,都是陳生的功勞。
或者說,都是站隊陳生,認可他成為下一任典獄長的。
偏生的,在這個緊要關頭,陳生卻是沒有出現,讓得他們自去折騰。
“沒有,很安靜。”
凌簡探聽過了,自典獄長決議將權柄放下,從他們之中挑選繼任者后,陳生依舊很淡然,什么都沒做,待在甲十一區中,和兩個老獄卒說些瑣碎、
“他這是穩操勝券嗎?!?
禾潮苦笑,黑淵大獄中人都知陳生和典獄長走得極近,可謂是簡在圣心。
陳生其人,又是個深不可測的,他們也服氣,若是他上位,也是正常。
現在唯一不正常的,是陳生太過安靜了,一點沒有發號施令,執掌典獄長權柄的意思。
“或許是心境淡然,不大在意?!?
楊華越說道。
“旁人遇見了這等好事,我不信能夠心境淡然,但他,我是信的?!?
蘇霖贊同,十年來,雁樓像是只金雞般,源源不斷的下著金蛋,惹得許多人眼紅,但每月的修煉資源,送到陳生面前,都是得來一句簡單的“知道了”,不見一絲的情緒起伏。
這種心境,他嘆為觀止,也知陳生的氣魄格局,不是己身能夠理解的。
“唉……”
聞言,有一兩人嘆氣,人跟人,還是不一樣的。
隨后,六位暗刃隊長都沉默了,眼中情緒復雜,有輕松,有挫敗,還有一種接受現實的信服。
“說個高興呢,那三人呢。”
鄺書成打破了沉寂,手指頭點數,在場六人,除卻陳生,還有三個暗刃隊長。
這個時候,能干嘛,當然是謀劃典獄長之位了。
但那注定是一條斷路!
一下子,六人都笑了,自身清醒,看人跳坑,確實有一種成就感。
……
“我們是被排擠了嗎。”
隔壁不遠的區域,那三名暗刃隊長,感受到了一種滿滿的“惡意”。
他們,被排擠了。
整個黑淵大獄,好似一下安靜了下去,眾人都躲開了,就剩他三了。
“即便如此,我也要爭一爭典獄長的位置,能者上,庸者下?!?
第四小隊的常旗,是一個滿頭黑發,須發旺盛,眼睛如銅鈴的中年男子,像是一頭兇虎,崇尚力量。
典獄長境界高深,壓他一頭,他就為其效命,但換個弱者,他是第一個不服的。
“陳青帝縱然有幾分本事,但我也不差?!?
第六小隊的西門橋,黑袍在身,難掩一絲的靈秀,心中有大志向,不想屈居人下。
“那么說好了,明日在議會上,不要退步。”
第八小隊的趙嵩,聽見兩人信誓旦旦,心中的迷茫無措,漸漸消散。
新舊交替,黑淵大獄的局勢,有些古怪,但三個暗刃隊長抱團聚攏,應該是能左右形勢的。
“怎么會退,這一退,典獄長的位置就此生無緣了。”
同樣的,另外兩人的表態,給了西門橋信心,勢必要更進一步,奪得典獄長之位。
“爭吧?!?
常旗堅定道。
……
時間一轉,到了議定下一任典獄長的節點。
黑淵大獄深處,屬于典獄長的房間,大門洞開,一道老邁的身影,端坐正首,衣袍整潔,不茍言笑,滿是冷硬的威勢。
“見過典獄長。”
蘇霖最先進場,見得監獄長的模樣,徹底不見十年前雁樓的溫和,冷硬威嚴,但這才是真實的姿態。
“等著?!?
典獄長睜眼,情緒不外露,隨意一指,就不再言語了。
蘇霖了然,站在一邊,等著其余暗刃隊長到來,開啟議會。
之后,楊華越、黃生、常旗等人,一一到來,也跟蘇霖一樣,一旁等候。
幽暗處,又來了一人,他穿著黑袍,眼神寧靜,步履如一陣清風,很輕。
“青帝,這邊站著?!?
典獄長指了指一個位置,離他很近,在諸暗刃隊長之前,大有離權柄最近,而統領諸方之勢。
陳生是想站在后頭,不出波折的,但既然典獄長相喚,他也不推辭了,一下成了最惹眼的那個。
“陳青帝!”
第四隊長常旗,雙眸微微綻放光華,這人是他成為典獄長最大的阻礙,看似寧靜不爭,但大勢常常在身,極是高深。
“這也太偏心了吧?!?
西門橋和趙嵩暗暗撇嘴,他們前來,典獄長好神色淡漠,很是隨意,而陳生到場,卻是一改冷硬,有點溫和。
盡管知曉典獄長,極是看重陳生,但諸人都是暗刃隊長,應該一視同仁的。
這般特殊,太讓人酸溜溜了。
“本座是個開明之人,關于下一任典獄長的人選,你們可有舉薦,盡管說來?!?
典獄長端坐上首,面容冷硬,讓人看不出心緒,話語淡淡,與之前說的一樣,讓眾人舉薦繼任典獄長的人選。
說完,他不再言語,如一尊石像般,等著事情的發展。
“第十小隊陳青帝,德才兼備,可以勝任?!?
話落,第九小隊的楊華越,率先站出,舉薦了陳生。
“贊同。”
“沒錯?!?
“同意。”
這不奇怪,陳生是他舉薦進入暗刃,成為第十小隊的隊長的,可謂是鐵桿擁簇,如今再舉薦典獄長之位,稱得上是一段緣法了。
真正值得稱奇的是,楊華越之后,竟有鄺書成、黃成、禾潮、凌簡、蘇霖等五人,一一上奏,為陳生請愿。
“姓陳的,這是給他們灌了多少迷魂湯啊。”
十位候選,六人放棄,為一人站臺,將其余三人,雷得外焦里嫩,眼眸大睜,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這是干什么?
典獄長之位,是能商量的嗎?應該是爭個血流成河的才對!
“怎么辦?”
西門橋自覺智慧不淺,但也有些麻了,陳生局勢洶洶,大勢壓來,難以抵擋啊。
“不慌,我有算計?!?
常旗定下紛亂心緒,一步站出,道:“典獄長,我要和陳青帝比斗。”
他氣勢洶洶,一身氣意沖頂盤旋,匯聚兇煞,端的是一個兇人。
“這人是聰明,還是蠢呢?!?
楊華越等人,點頭,又搖頭,修仙界終究是強者為尊,常旗若是大敗了陳生,即便陳生勢位再盛,也無法統御眾人。
說他聰明,由此而來,說蠢,則是行得通的話,他們這些人會自斬前途,放棄典獄長的大位?
只能說,常旗等人,是不了解陳生過往,才敢相爭。
“情況,有些不對。”
西門橋心思轉動,有心下場,但見得楊華越等人,冷漠旁觀,暗暗看戲之態,不由得心里頭發毛,沒有出聲。
“要不,等等?!?
趙嵩一樣的心思。
兩人對視一眼,決議投“常旗”問路,再做計較。
“青帝,你認為呢。”
典獄長神色平靜,歷屆繼位之路,這波動算是小的了。
統御黑淵大獄,執掌暗刃,位列廣秀仙宗高層,誘惑太大了,打生打死,也是正常。
“可?!?
陳生入場以來,一言不發,極盡低調,但所有因果糾纏,直朝身上糾纏過來,他躲避不了,只能出手了。
眾人退避,將廣大空間,給了兩人。
“陳青帝,你究竟有何等本事,讓得眾人拜服?!”
常旗直面陳生,氣意如虹,但心中并沒有表現出來的強勢,而是警惕著。
畢竟,這是一個讓典獄長看中,六位暗刃隊長認可的人,實力絕對強悍。
“我倆是同僚,不好生死相斗,索性拼一下法力?!?
陳生沒有好勝心,但不喜歡鬧劇,也不想典獄長離任前,還得操心一些雜事,道:“我站定不動,你若能將我撼動,便算你贏?!?
他如今體魄、法力,都是打磨到筑基極致,同階難敵,難以撼動。
“陳兄,不可大意?!?
楊華越不知陳生的底蘊,只覺得不妥,兩人正常相斗,常旗絕無勝機,但定下這么一條規矩,卻有自縛雙手的事實。
“此人絕非弱手?!?
蘇霖等人,同樣勸誡,讓陳生撤了約定,不要大意。
“好,若不能將你撼動,我將這條性命交給你,隨你使用?!?
相反,這是有利于常旗的,他一口應下,若是在這種規則下,還輸了,那么不提競選之事了,實在不配。
“來吧。”
陳生站在大地上,略微分開雙腳,周身上下,生出一股巍峨氣韻。
“轟隆隆……”
聞言,常旗展露的威勢,比陳生強烈十倍,他將功法運轉到極致,氣息沖霄,法力如牛勁,撞得經脈嘩啦啦作響。
他須發舞動,目中神光飛射,哪怕是空手,依舊有一種移山填海的氣概。
“這等威勢,縱然是筑基境大圓滿的境界,也很難不被撼動吧?!?
鄺書成等人心驚,常旗展露出的威勢,極為濃烈,對上筑基境大圓滿的修士,不說戰敗,但絕對能撼動的。
即便是最先和陳生接觸的楊華越,也覺得陳生大意了,給自己定下了一條危險的規矩。
“不是我要欺你,而是你太過自大?!?
常旗口中宏大之音,手上一推,虛空轟鳴,像是一扇無形的天門被推開般,顯露諸般氣象。
他一只手,按在陳生肩頭上,見得法力沉凝如山海,壓塌一方,要將登臨典獄長道路的阻礙橫推了。
然后……
他發現了異常,陳生身影,巍峨不動,竟是難以撼動一分。
“不會吧……”
楊華越看出端倪,倒吸一口涼氣,陳生不顯山不漏水,安然鎮定,將常旗威勢盡數吃了,不見一絲搖晃之勢,當真是深不可測。
“差距有這么大嗎。”
蘇霖等人咽了咽口水,他們可都是頂著暗刃隊長的名頭,本事理應不相上下的,哪怕有上下高低,但差距不該如此大的。
陳生此舉,未免太刺激人了。
“轟”
常旗身上,沖射出一股磅礴氣機,法力波動變得愈發強橫,已是將一身底蘊,盡數搬出了。
“我不信。”
他大吼一聲,不信雙方之間的差距,有如天與地,雙手如鎏金熔鑄,掌上法力濃郁至極,帶著火光,幾乎要燃燒起來了,橫推在陳生雙肩。
虛空有噼里啪啦的聲響,如炒豆子般炸開,顯露指掌間的空氣,已是被壓爆了。
但……
那道身影,依舊不動不搖。
“好了……”
陳生揮手,頃刻間渾身氣意,如江海決堤而出,肌體流轉著瑩潤光華,像是一尊幽冥中的天王,神威赫赫。
他的手臂,撥在了常旗身上,對方像是一團蒲公英般,輕輕飄了出去。
懸殊,太大了。
同一時間,常旗倒飛而出,西門橋和趙嵩兩人,卻是向前一步,對陳生一拜,表示服從。
“哈哈哈,可以定了?!?
塵埃落定,典獄長面上,有了表情,卻是長笑,顯然對繼任者極為滿意。
自此,黑淵大獄權柄更迭,安穩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