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沉凝,殺機搖晃草木。
夏侯淵含怒出手,劍器揮動間,殺機相隨,呼嘯而去,好大的聲勢。
陳生凜然不懼,眉目威嚴,或是揮動劍器,或是五指捏拳,打出驚世戰力。
夏侯燕有些憋屈,明明他屹立元嬰境初期多年,卻是讓一個新晉的同階敵手逼得無處下手。
“千防萬防,念頭難防。”
他又一次避開了陳生的兇悍攻伐,眸光閃爍,翻出了一尊石佛,有三個頭顱,極是妖異。
這是三相石佛,又熔煉入了“貪嗔癡”十萬念頭,擁有著惑亂人心的力量。
“嗡”
他催動三相石佛,這尊神像浮動飛出,灰蒙蒙的眼睛,變得有些的靈動,齊刷刷的,盯上了陳生。
同一時間,有一股詭異莫測的力量,影響到了陳生的心境。
“嘩啦啦……”
他的心緒,一下起伏得厲害,無端生出一種種的念頭,貪婪、嗔怒,以及癡愚。
這三種念頭,越發壯大,拉扯著他的心智,想要將他拉拽入一個深淵,萬劫不復。
瞬間,他竟有種分辨不出現實,還是虛妄,時時刻刻身處地獄的感覺。
“殺”
夏侯燕將三相石佛催動,定在虛空上,影響陳生的心緒,本體卻是極速殺來,劍器犀利,閃爍著森冷寒光,可斬龍虎。
“嗡”
陳生心頭一冷,感知到了危險,還不至于束手無策,只將手上一托,璀璨光華照徹虛空,像是火光驅散了陰邪般。
他沐浴神光,心頭中雜亂的心緒,一下平復,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模樣。
“鐺”
劍器襲來,可斬龍虎,但依舊被玲瓏寶珠阻攔在外頭,劍光寸寸,和金光寸寸,相互糾纏,終是后者堅固不朽。
“這口法器未免太強了。”
夏侯燕神色陰沉,陳生已是被三相石佛干擾了,他再殺來,有極大把握一劍斬敵的。
可隨著玲瓏寶珠的出現,一切都被逆轉了,陳生立于不敗之地,三相石佛的詭異能力被隔絕了,連劍光都無法攻破。
他有些不甘,也不信玲瓏寶珠,真個毫無破綻,再度催動三相石佛,下了死力。
“呼”
能夠看到,玲瓏寶珠垂落下的光輝,像是化作了一個領域般,有些區域,竟是變得灰暗。
那是三相石佛的力量侵襲了進來,越是深入,越是緩慢,直至停下,連核心區域,都差著一段距離。
“與我耍這些心機。”
陳生對于這惑亂人心的力量,有些厭惡,手上一翻,多出了一只嗩吶,材質普通,但卻是有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嗚”
他腹部鼓動,口中一呼,有浩大風力,吹在嗩吶嘴上,發出了一道尖銳刺耳的嘯聲。
屹立在虛空上的三相石佛,竟是一顫,跌落在了地上,沾滿了塵土。
“噗”
夏侯燕首當其沖,心境如湖面炸開,只感眼前一陣昏暗,摸了摸耳朵,熱熱的,分明是雙竅流血了。
“殺”
陳生聲音略帶一絲冷漠,提劍殺來,剎那間劍光起起落落,足足有上千道,占據了天地四方,周到到了極點。
“砰”
夏侯燕渾身發冷,像是墜落入了冰窟一樣,他明白,這是殺意將他包裹了,只要一個出錯,將會永遠爬不出。
他咬斷舌尖,讓精神清明,更是將精血催出,含在口中,朝著虛空吐了出去。
“轟隆隆……”
那一口精血,還有一截斷舌,在虛空炸開,像是天雷和地火勾動了一般,血火漫天,蘊含著一位元嬰真人最為純粹的殺意。
“鏘”
一道清越劍鳴聲,壓蓋所有的聲音,分開了血火,一道身影提著劍,如雷霆馳騁而來。
他的雙眸,綻放神光和殺意,鎖定住了夏侯燕,一劍斬出,蘊含著某種心意,不將仇敵殺了,永遠不散。
“吼”
劍光燦爛,斬星如草。
這一刻,夏侯燕是真的感受到必死的危機,這樣的敵手太可怕了,根本無法抗衡。
他吼叫一聲,破開了某種禁制,身軀竟是一下枯瘦了半寸,像是一團黑霧般,任由劍光斬過,依舊無恙,又合并了。
“你已經被盯上了,總會隕落。”
只是,從夏侯燕的面色看,他一點不像沒事的樣子,身軀枯瘦了一分,眼眶漸深,有點陰森孩子感。
許是覺得對付不了陳生,他走了,但留下了狠話,不像是恫嚇言語,更像是某種命定的詛咒。
“那種氣息,是冥血嗎?”
陳生想將人留下的,但這樣一位還有余力的大敵,確實留不下。
他也不在意夏侯燕的性命,更在意的對方施展出那種手段后,和允澤的枯瘦老人太像了,氣息像,模樣也像。
這個想法,沒錯,但他又覺得忽略了什么,卻缺少一點靈光,無法洞察。
“繼續查……”
一下想不明白,陳生沒有鉆牛角尖,而是望向了舫城,那里應該存在著答案。
舫城。
這是一座巍峨雄奇的城池,底蘊深厚,不是焚城能比的,也比允澤強悍,至少陳生感知到了,有兩道井水不犯河水的元嬰氣機,一者在南,一者在北,遙遙對抗。
“這是不大對付嗎。”
陳生呢喃道。
“砰”
街巷上,一座白玉為階的酒樓中,有人從高處拋下了金樽玉器,摔落在地,轟然破碎,駭得周遭的人,紛紛退避。
仔細去看,發現是兩個少年在爭執,周身氣息嚴密,如鋼刀劃動,不可直視。
最終……
一場大戰爆發了。
兩人戰力強橫,在舫城中毫無敬畏之心,橫推房屋,打爛閣樓,一點不顧忌。
“王與司馬的少年,又在爭鋒了。”
“自從兩位元嬰老祖傳出不睦后,其門下的族人,為了惹得上層的注意,就整出了爭斗之事。”
“也不知這種波動,還要持續多久。”
舫城中人,對這一幕見怪不怪,又有一點的無奈,此地最強的兩位存在,暗中斗法,卻是讓他們無有安生。
這就是強者的意志,靜默不動,依舊有無數人,為他們奔走殺伐。
“果真不合嘛。”
陳生口中呢喃,思緒飄遠,道:“我要不要詐一詐他們。” 從允澤到舫城,事關“冥血”,他已讓人盯上了,夏侯燕定是知道什么的。
如今,夏侯燕讓他打退,他能不能以對方的身份,進入舫城,和其中兩位元嬰老祖周旋,詐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試試吧。”
反正沒什么大不了的,被識破了,再斗上一場便是了。
……
王家。
殿宇連綿,住手修士密密麻麻,其中一片區域,卻是禁地,元嬰境氣息盤踞,如龍似虎,震懾了一眾紛擾。
水井邊上,站著一個人,倒映在水面的身影,極是枯瘦,老邁衰朽,但眼神明亮,顯然壽元不少,只是生機暗藏了。
“這難道是我的極限了嗎。”
王元楓已經在元嬰境初期,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苦苦修煉,但境界瓶頸如青山巍峨,不可撼動,實是愁人。
“太慢了……”
他想到了一法,也依循著去做,但進展緩慢,恨不得立時掀起滔天血浪。
“呼……”
一陣風吹來,此方沉寂天地多了一個人,他穿著一襲灰袍,腰間別著一只嗩吶,身上的氣息極是獨特,像是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幽魂。
“你是何人?竟敢傳入我的地界。”
王元楓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眉眼一挑,看出來人也是元嬰境高人,沒有直接下死手,但稱不上好語氣。
“允澤被掀翻了。”
灰袍、嗩吶,自然是陳生的偽裝,他要營造冥血者的特質,哪怕只是一點像,也有極大的裨益。
這種詐取信息的方法,自然不能任由王元楓說話,而是得按照自己的節奏來行走。
于是,他說了一個不相干的事情,說得是理直氣壯,鄭重無比。
“允澤?哪是何地?”
王元楓皺眉,只感覺奇怪,來人奇怪,說的話也是沒頭沒腦的。
按照他的脾氣,早將這種人一巴掌拍死了,但還是那句話,這是一位元嬰境高人,不結仇怨,還是平和一點的好。
還有,陳生一身游走生死的氣質,讓他想到了什么,一下冷靜了下來。
“蠢貨!冥血!”
陳生了解的信息有限,但不妨礙著他說話,一些云里霧里的東西,簡短道來,反而顯得精準、凌厲。
“難道清洗還在繼續?!”
果然,冥血兩字,震懾住了王元楓,尤其是允澤的天翻地覆,更是讓他心神搖曳,竟是浮現出了一抹驚懼之色。
“沒錯。”
陳生略微點頭,就是這種神色,只有王元楓亂了心緒,他才能夠套取足夠多的信息。
“那你此來是做什么?”
王元楓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了,觸碰到了那種東西,那一輩子就再也無法擺脫了。
他和他們,已經綁在一塊了。
“蠢貨!伱說呢。”
陳生又一次訓斥道。
“難道是加快冥血的煉制。”
王元楓沒有生氣,反而陷入了沉思,最終思緒盤踞在“冥血”之上。
他們唯一的聯系,也在于此了,除此之外,他著實是想不到別的原因。
“冥血?煉制?”
只言片語,聽得陳生心頭大震,冥血是人為煉制的,那么誰在煉制,以此為紐帶,不知席卷了元梁十三洲多少強大修士。
“哼,知道就好,憑你一人之力,還是吃力,怎么和司馬相斗了。”
他心中震動,面上卻是一點不露,像是一位遠方到來的使者般,敲打著王元楓。
“他和我爭,自然要斗。”
王元楓是有脾氣的,但沒沖著陳生發作,而是對同在舫城的司馬言,極有意見。
這個老家伙,和他境界相當,一個舫城,出了兩尊元嬰老祖,自然要相斗。
“消停些,我過去和你勸說,你們勠力同心,不要壞了上頭的計劃。”
陳生淡淡道。
“計劃?什么計劃?”
王元楓還想說什么的,但陳生已是走遠了,他沒辦法不走,再待下去,就要露餡了。
“有人在煉制冥血,給了一些修士,讓他們強大,并讓他們作亂,針對元梁皇室嗎?”
街巷上,陳生表明上和其他行人沒有兩樣,腦子里卻是思慮萬千,對著僅有的情報,來來回回,解剖個不停。
最終,他揉了揉眉心,一陣頭疼,還是沒法確定下來。
“要去一趟司馬言那邊嗎?”
陳生呢喃道。
王元楓知道的東西,沒道理司馬言不清楚,兩家合計合計,也許真相就浮出水面了。
沒有思慮太久,他朝著司馬家族的腹地而去,許是有了一次成功的經驗,這次越發從容淡定了。
司馬家在南面,和王家遙遙相對,自也是殿宇連綿,巡查修士森嚴,但他一個元嬰老祖,本領高強,無聲無息的,就進入了對方的禁地。
在這里,他看到了一道身影,同樣枯瘦,同樣是元嬰境初期的修為,唯一不同的,大抵是此人精明一點吧。
“司馬言!”
陳生直言道。
“這位道友,可是有什么要說道的。”
司馬言眼神一閃,種種光華收斂下去,變得危險,還有一絲的忌憚,此人悄無聲息而來,出口直呼他的姓名,想來早將他的底細摸清楚了。
而他呢,對來人毫無了解,這樣太被動了。
“我剛從王元楓那邊過來。”
陳生將這個消息透露出來,司馬言的身軀,一下繃緊,遙望四周,似乎生怕王元楓突然殺出,對他進行圍殺。
“蠢貨!”
這個反應,陳生很喜歡,口中卻是淡淡道:“冥血煉制的如何了?”
他是拿著點東西就開始糊弄的,可誰讓司馬言不知,又從陳生這邊了解到,王元楓先一步接觸他了,根本沒有往“欺詐者”方向想去。
“祭品數量龐大,道友是知曉的,元梁皇朝的法規,并沒崩碎,還在運轉。”
司馬言臉上,浮現出一抹為難之色,一旦鬧出的動靜太大,元梁皇朝的眸光投注下來,他們這些人,沒有人護著,定然是逃脫不掉的。
“什么時候能讓我、讓那些大人滿意。”
陳生覺得快要涉及到真正的隱秘了,冥血的牽連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影響的是整個元梁天下。
既然如此,那些個真正做事的人,諸如元梁大帝秦證等人,是攔了路,而被謀算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