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回墨紫她們,買完東西吃完飯,與裘三娘等人會合後,回到船上,開始作再出發的準備。誰知裘三娘歇罷午醒來,船還沒動。於是,叫墨紫去打聽。
墨紫上了甲板,見天色明明放晴,河上無波無浪,大大小小的船隻卻停在碼頭,滿滿當當的。她剛上岸的時候就留過心思,顯然還沒有船離開過。是大家特別喜歡鹿鎮,都打算多待兩天?還是發生了什麼事,因此走不了?
走了一圈,奇怪的是,船伕一個都不見,也看不到老在轉悠的蕭二郎和硬石頭。真是平時不想見就偏入到眼裡,現在要找人,卻玩起捉迷藏來了。想著要去衛姨太太那兒問問,她就上了樓梯,往二樓走去。
還沒拐進廊裡,靠外廊的紅木門毫無預警開了出來,差點撞上墨紫。人向後一跳,啊了一聲,叫道小心後面有人。
外廊靠二層覆欄,門開著,就把通道堵住了。她探探頭,只看到門裡衝出一個粉淺淺的人影,雙手捂著臉就跑進廊裡去了。
“誰???”墨紫嘀咕著,伸手推上門不過一半,那門突然遇到一股大力,頂了回來,害得她又叫,“喂,後面有人??!”
還有,這次大概對方聽見了,門被拉了回去。
墨紫鬆口氣,拍拍心走過門的位置,看到蕭二郎正一臉煞氣盯著她。
“你又來幹什麼?”他惡狠狠問道。
“什麼叫又來?”兩次差點撞門板,墨紫心跳還沒恢復正常,說話昂頭挺胸,“我自上船後還是第一次上二樓。”
說完了,腦袋也清醒了,低眉順眼的招牌動作迅速到位,眉毛柔順彎了,臉保持水平線下十五度,怒瞪著那雙步雲靴子,“回二公子的話,姑娘讓墨紫來問問衛姨夫人何時開船。”
蕭維要不是篤定自己的眼睛沒問題,還以爲之前那丫頭氣勢洶洶的樣子是太陽太大,看花了。不過,知道墨紫是個嘴巴厲害的,因此能那麼兇倒也不讓他覺得很吃驚,略略擡起劍眉,很快恢復平日的貴傲。
“你——剛纔瞧見門裡出來的人了麼?”一個拖了長音的你字,很是意味深長。
本來他不問,墨紫還想不到。對方這麼怪里怪氣,反而引起她的懷疑?;叵雱偫u的一幕,那個粉色色的背影,衣著華麗而滿頭珠翠——嗯——是某個人的表妹啊。
嘴角勾得很壞,聲音畢恭畢敬,她這麼回道,“門擋住了,墨紫不曾看見。”
“那最好。”不信也得信的口氣,蕭維加了一句,“今後若有人問起,別給錯了答案?!?
“墨紫別的不能說好,記性還算不錯。”要讓人知道衛六娘和蕭二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麼衛六娘投江別活了,要麼蕭二郎多個如花似玉的小妾。
“你回去告訴你家姑娘,鹿鎮準備開粥廣濟難民,鎮外喧鬧非常,這時不太好走,再等一會兒就是。”蕭維說道。
哦?真要開倉放糧了?墨紫很高興,擡眼笑著福過身,應了是就走。
她突然笑得跟朵花似的,看在蕭維眼裡很莫名其妙,最後的想法就是這個叫墨紫的丫頭,不但一張嘴厲害,似乎驚鴻一瞥間的容貌也不錯。但他見過的絕色何止一二個,一轉身便
忘在腦後了。
船一直到月上中天才走。兩岸的花香讓粥香所取代,不再是絕望的香氣,沒有人再追著船賣花,孩子們捧著碗就像捧著人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墨紫坐在甲板上,啃著白荷光明正大拿出來給她的大白饅頭,吃得比任何時候都香。當時,她還沒想到,岸上發生著的,和即將發生的一切,都和自己密不可分。
五日後爲補給,進了一個大城的碼頭,蕭二郎從信局得到他留在鹿鎮隨從的快信。到晚上吃過飯,衆人閒話,他對衛姨夫人提到鹿鎮縣衙的情況,就引起了李氏和裘三孃的好奇。
“好一個官債?!崩钍洗蠹幼摀P,“不用官府一分錢,讓鄉紳們不能說當官的強納銀兩,又收攏了玉陵百姓的心。這個縣官,倒是極有本事的人。”
刺史乃是州的最高長官,蕭維因此對李氏也很尊重,“唐夫人或許聽聞過此人。他姓江名濤,雲州人氏,乃兩年前最年輕的兩榜進士?;噬媳居c他爲探花郎,殿試之上的表現也
有大才,可惜——”
“二郎所說的,可是那因相貌奇異,與探花無緣的江濤?”李氏果然聽她官人說起過。
“正是。他兩年前外放了六品縣官,沒想到就在鹿縣。如今他這番作爲,我大周又多一名棟樑能臣?!笔捈夷袃憾加兄揖龍髧某嘧又?。
“只不知,這次皇上還嫌不嫌他醜?”裘三娘抿嘴直笑。
逗得衛氏李氏樂得合不攏嘴,丫頭們也跟著笑成了鈴串兒。
衛六娘近日暈船癥仍然厲害,幾乎不出自己的艙房,因而缺席。
“弟妹,不可對皇上出言無狀?!笔捑S還挺一本正經。
衛姨夫人仍然在笑,說道,“也不算無狀。我瞧啊,連皇上聽了都會笑。”
“自古探花最風流。皇上若點江濤當探花,怕是那些想找個美婿的大人們要繞道走了?!?
李氏也來湊趣。
大家又笑成一片。
“那江濤到底長了什麼模樣?”裘三娘終於笑罷後,很好奇地問道。
那江濤,長了一幅鬍子沒刮乾淨,頭大,眼睛大,鼻子朝天,扇風耳,女人櫻桃小嘴巴,一開口小生小生的裝酸秀才模樣。
什麼雨天湊到茶亭喝茶的閒聊茶友?那個中年文士,多半是江濤的幕僚。
墨紫氣得哼哼,也怪自己沒多個心眼。人還真是不可貌相,傻里傻氣的憨大頭竟有探花之才學。要知道,她對探花的認知,僅僅停留在李尋歡那樣膚淺的層面。不過,這年頭當上個三甲不容易,不但要後天十年寒窗,還要先天孃胎裡帶出來的美少郎。
等等,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姓江的隱瞞自己的身份,偷學了她的主意。要是早知道江濤是縣官,她會問他收取諮詢費,藉以慰藉兩手空空的窮困狀態。
老天,她也許不是穿越人士中最倒黴的一個,卻絕對是最兜不住錢的一個。
又一個機會,隨大江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