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侍衛(wèi)長人選首先要忠誠,並不是誰都可以擔(dān)任。實際上我有暗馭手貼身保護,也並需要侍衛(wèi)長的戰(zhàn)鬥力有多高。不過人的臉面是很重要的,新城君如何讓人尊重,靠的就是臉面。
騰衛(wèi)身高一米八以上,雖然不像一米九的袁晗那麼醒目,不過卻也是當(dāng)之無愧的巨漢。我要他作爲(wèi)隊長,拉一票全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人,擔(dān)任新城君的侍衛(wèi)隊。當(dāng)然也是我的侍衛(wèi)隊。這些人最好全是角抵戲出身,手上有些功夫,到時候身批重甲就是重甲步兵。
在列國間我還沒有見過鐵甲,既然現(xiàn)在這麼有錢,不妨打造一批鐵甲盾衛(wèi)出來。一來吸引人目光,讓人不敢輕動。再者未來萬一上到戰(zhàn)場上,有一支可靠的短兵也比較穩(wěn)妥。
最主要的是,袁晗已經(jīng)不能公開露面了。他的身高比臉還要容易辨認,再光明正大地出入新城君府上,很容易讓人追蹤。
到了天亮,我還是沒有等到天璇堂士的回報。反倒是孟中的人先回來了,說是找遍了上葛門,並沒有發(fā)現(xiàn)那兩人的蹤跡。
我心頭一沉。
這是暗馭手出任務(wù)第一次折損人手。
看來那些齊國客商不是普通人啊!
李兌被放回去第二天,心懷叵測地邀請連瑞過府一敘。
連瑞並不知道昨晚有人經(jīng)歷了生死之界,今天是來找回場子的,問我是否需要答應(yīng)。我也沒跟他說那麼細,否則他肯定會露出馬腳,只道:“李兌與我們一向不和,過去拿捏住自己大司徒的分寸,不要怕他。”
連瑞點頭稱是,旋即更衣準備出行。我想了想,李兌肯定沒有證據(jù)連瑞和狐嬰是一夥的,邀請連瑞的目的就是試探。既然如此,索性帶上龐煖,讓天樞堂士扮成隨從,一起去李兌府上走一圈。就近探查一下他的老巢,看看有沒有什麼玄機。
“你這就有些冒險了。”徐劫不同意我去李兌府上,“他不會對新城君做什麼,但是你和龐煖未必能平安出來。”
徐劫的想法並不是杞人憂天。現(xiàn)在有很多危險的遊戲,比如射箭啊投壺啊角抵啊之類的,都可以玩點手段弄殘一兩個。被這老頭這麼一說,我想起了悲催的任鄙。那個罹患散光的熊孩子在自己主場被我射瞎了一隻眼睛,結(jié)果我還跑了。
“我是文士。”我道,“想對龐煖下手,估計他們也沒那麼好的身手。”李兌養(yǎng)的人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訓(xùn)練出來的人。而龐煖的日常生活就是訓(xùn)練,兩者的效果更是天差地別。
“真是無謂之舉。”徐劫撇了撇嘴,不再說什麼了。
我也撇了撇嘴:到底誰是主公啊!
龐煖知道我們要去李兌府上的時候,有些興奮:“我也想看看李兌那張臉,不知道昨晚有沒有嚇得尿牀。”
嗯,哥就是喜歡你這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難怪師父把你扔在我這裡不要了,大善啊!
毫不知情的連瑞見我們兩人這麼興奮,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忍住沒有多問,登上馬車往李兌府上去了。我和龐煖坐在副車,身邊的侍衛(wèi)看上去比較瘦弱,卻都是真正磨礪出來的特種兵,起碼每個人手上都沾過血。
李兌開了中門迎接新城君,兩人在門口見禮,然後入內(nèi)登堂。我還是第一次來李兌家,這才知道豪族的派頭是什麼光景。真是一座宅子佔據(jù)了一個街區(qū),正門開在鄰近大道的街上,可謂鬧中取靜。高大的青石外牆足有三丈高,幾乎趕上小一點的城池了。
龐煖拉了拉我,在我耳邊低聲道:“昨晚就是在這裡伏擊的李兌,他的護衛(wèi)連門都沒來得及開,我們就得手撤退了。”
我望向正門,果然是厚重異常,上面塗著朱漆,看上去色澤偏黑,油光錚亮。此時還不流行在大門兩側(cè)立獅子,不過門上已經(jīng)有了銅鑄的檮杌門鼻,上面銜著金燦燦的銅環(huán)。大門左右分別掛著六寸長三寸寬的桃符,上面是大篆寫了“神荼”“鬱壘”二神的名諱。
進了大門又要過堂。主賓在門口見禮,然後隨從陪臣也是一對一地見禮入內(nèi)。因爲(wèi)兩人階位相若,所以我和龐煖都不用解劍入內(nèi)。當(dāng)然,我的劍只是擺設(shè),龐煖的劍纔是真正的利器。
與我見禮的那位陪臣,正好我也認識,正是假裝玩無間道玩得不亦樂乎的管噲。
狐嬰露面的消息讓他收斂了許多。這對他來說是件十分痛苦的事,如果他繼續(xù)留在李兌府上,那麼就是背棄先主。如果背叛李兌而去,狐嬰那邊怎麼可能收留一個假冒的門客?
這次與李兌相會,他的態(tài)度與之前判若兩人。他毫無來由地向連瑞道歉,表示自己之前因爲(wèi)工作壓力太大,所以脾氣很不好,得罪了新城君,請千萬別往心裡去。連瑞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得罪,會有傀儡因爲(wèi)自己被人蔑視而生氣的麼?既然主賓雙方這麼大度,聚會的氣氛也一下子好了許多。
李兌隨即說起了連接城郭將宮城包入邯鄲的工程,感嘆趙王不肯給錢,只會盯著進度,讓他很頭痛。
無他,因爲(wèi)這支工程隊就是李兌家的。
更準確地說,是東門歡負責(zé)的。其中人手,監(jiān)工,也都是東門歡曾經(jīng)的弟兄。
“大司徒,此便是古人所謂私器公用,國亂之兆吧?”李兌像是開玩笑一下對連瑞道。
連瑞望向我。
我靠!這種隨便聊天的話不用看我啊!
“古人所謂‘私器公用’。那是私家心懷目的,故意將私器用於公事,以邀買人心。”我笑道,“大司寇這是與國休慼,不可同日而語。”
“哈哈哈,先生真是博古通今,難怪大司徒不肯放手啊。”李兌大笑道。
我看了一眼龐煖。龐煖臉上不是很好看,因爲(wèi)李兌臉上看不出昨晚那件事的影響,讓他很沒有成就感。
“不過大司寇也該進言相邦,將五官之職命補齊。”我替李兌把話說了出來,“官員不修纔是真正的國亂之兆。”
“善。”李兌道,“先生此言正是這些時日來兌所想的,不過兌人微言輕,加之主持修葺之事頗多,恐怕會人誤會貪權(quán),所以兌想請大司徒向相邦進言,安排賢能大才擔(dān)任大司空之職。”
我問道:“大司寇可有賢才舉薦?”
“兌幕下有邯鄲人東門歡者,事兌多年,頗有勞苦,城郭修葺之事也都是他在操持。”李兌道,“希望大司徒能夠向相邦舉薦。”
連瑞聽到這份上,當(dāng)然也知道我的意思是贊同。這種決定自然不能再讓門下幕僚幫忙,他不緩不急道:“瑞擇日當(dāng)向相邦進言。”
“有勞大司徒。”
“豈敢,舉薦賢能本就是瑞分內(nèi)之事。”連瑞道。
李兌又是一笑,擊掌三下。不一時門下侍從捧著一個木盒進來,呈給李兌。那木盒有一尺來長,五六寸寬,是個長方形的盒子。從兩人的呈接上看,裡面並沒有裝重物。
李兌將木盒奉給連瑞,連瑞連忙拜道:“大司寇這是何意?”
“這事近日兌偶爾收穫的一些小玩意,只是因爲(wèi)做工精巧方纔敢獻於大司徒,並非貴重之物。”李兌悠然道。
連瑞接過木盒,望了李兌一眼,見李兌抿嘴微笑,謝道:“如此,瑞卻之不恭。”
“大司徒何不打開一觀呢?”李兌的笑容頗有些不懷好意。
“那就恕某失禮了。”木盒裡裝有機括,連瑞手指一按,盒子的蓋子就彈了起來。我坐在連瑞身側(cè),沒看到盒子裡面的東西,但是明顯看到了連瑞流露出來的疑惑。他將手探進盒子,輕輕取出一個皮質(zhì)面具。
那面具上繪著青黑色的鬼面,在外人看來並沒有什麼特色。連瑞拿在手裡,小心用意,翻看了一番,疑惑道:“這是儺面?”
李兌面不改色道:“正是齊魯山夷喜歡用的鬼面,兌有幸得到兩頂,便贈與大司徒。”
連瑞將這面具放進木盒:“豈敢,大司寇有心收羅而來,贈於在下實在有明珠暗投之憾。”
李兌也顯得略有一絲遲疑,道:“大司徒以前不曾見過?”
“呵呵,瑞見識淺薄,的確不曾見過。”連瑞乾笑一聲,“尹先生想必見過吧。”
我微微搖頭,道:“儺面本是楚地所特有,乃是以輕木雕鏤,繪以顏色,用來驅(qū)邪縛祟。驍聽聞巴蜀之地有用五金爲(wèi)儺面的習(xí)俗,但還是頭一次見到用皮革做成的儺面。能否賜見?”
李兌道:“請便。”
連瑞將木盒推到我和龐煖面前。我們一人取了一頂,放在手手裡左右翻看了片刻,再次放回木盒。
“先生博聞,可看出什麼來?”李兌問我。
我假裝思索了一下,道,“我聽說山夷之人茹毛飲血,並未開化。然而這頂儺面用三層熟革縫製,針腳細密,針線結(jié)實,貼合面型,恐怕不是山夷人能夠擁有的。”
李兌道:“兌原本也有疑惑,經(jīng)先生點破果然是這個道理。”
這纔是今天的重頭戲吧!
這兩頂皮革面具是我暗馭手必備的。李兌將這個拿出來送給連瑞,一則是爲(wèi)了試探連瑞,看他跟狐嬰有沒有聯(lián)繫。
二則是爲(wèi)了報復(fù)。
果然還是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