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衣是曰本古代戰(zhàn)場上一種獨特且具有標誌性的軍事裝備。
其通常呈圓形或橢圓形,直徑一米左右,主體部分爲彈性材料搭建而成的框架,外面蒙上一層質地較爲堅韌且輕薄的粗綢,以繩索系在甲冑上,整體看上去像一個罩子。
或者也可以說是一個可以自由裝卸在甲冑背部,且色彩豔麗的龜殼。
這種裝備在室町時代中前期以前非常流行,那時曰本武士之間的戰(zhàn)鬥多以騎馬互射爲主,母衣可以有效抵禦箭矢傷害,同時大羣母衣武士騎馬衝陣時,因母衣顏色鮮豔,以及迎風飄揚帶來的體型增幅,其氣勢也會給敵方造成極大的心理威懾。
當然,現(xiàn)在曰本已經(jīng)進入戰(zhàn)國時期,武士已經(jīng)不再是戰(zhàn)場主力,而且隨著甲冑技術的發(fā)展,箭矢的殺傷力也在下降,母衣已經(jīng)漸漸淪爲一種裝飾性的裝備,更多用來彰顯身份,不太常出現(xiàn)在正經(jīng)的戰(zhàn)場上了。
而原野現(xiàn)在就拿著這麼一件傳統(tǒng)母衣。
這件母衣原本屬於他的與力中條平次郎,是中條平次郎的“祖?zhèn)餮b備”。他看到後一時新奇,便借來細觀,意外發(fā)現(xiàn)這件母衣裡面框架的材質很可疑,是一種陳年象牙色、長度達到一米以上的骨質彈性材料,十分罕見,這才把母衣借到手拿給“百事通”阿滿瞧瞧——他懷疑是鯨鬚,也就是長鬚鯨、鰮鯨等濾食性鯨類的“牙齒”,只是不能肯定,母衣的主人中條平次郎也說不清這件母衣是怎麼落到他祖宗手上的,大概是戰(zhàn)利品。
阿滿沒想到原野一大早跑來騷擾她,竟然是爲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但對他日常抽風已經(jīng)很習慣了,仔細瞧了瞧母衣的框架,又回憶了一下,無所謂道:“應該是吧,海民管這東西叫鯨右,也有叫右鯨的,各地方言不一樣,叫法也亂七八糟,不過聽說大鯨一般只有嘴巴右邊才能找到這種白色的……鯨鬚,這些說法倒差不多。”
她說完還吧唧了一下嘴,把“鯨鬚”這個新詞記下了,就像以前一樣,一概歸類到西海道方言裡。
她學完了新詞又有些奇怪地問道:“你要找這種材料?這東西可不好找,挺少見的。”
原野不是想要鯨鬚,他是想要人,馬上追問道:“所以,現(xiàn)在就有人在捕鯨了?”
阿滿越發(fā)奇怪了,直接道:“當然,很早之前就有了啊!不過一般很少有人會那麼幹,只有遇到大荒年,有些村子實在活不下去了,纔會集體出海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頭鯨魚殺死,能帶些皮肉回來……鯨油很值錢,鯨皮也很值錢,哪怕在荒年也能換到救命的糧食,只是成功的不多。”
原野緩緩點頭,感覺這也算意外之喜了,馬上向她提出要求:“有就好,現(xiàn)在我需要一個捕過鯨的人,最好是指揮捕過鯨的人,你能找到嗎?”
“找這種人幹嘛?”
原野從懷裡掏出一份手繪地圖,指著伊勢灣以南的大洋說道:“我要去這裡一趟,需要一個對大海十分熟悉且能訓練水手的船長。”
他不懂航海,身邊也沒人懂,所以也就只能請外援了。之前是準備重金招聘一位商船船長,但意外發(fā)現(xiàn)了鯨鬚,他自然想要一個更好的人選,畢竟大洋上意外很多,還是去當前人類沒抵達過的區(qū)域,那自然還是一個敢?guī)е涣t普通人,憑藉簡陋武器船隻就能深入大海,在風浪裡和鯨魚搏鬥過的船長更令人安心。
所以,哪怕多花點時間,他也想要一位海上的“強者”,或者說是想要一個擁有強大意志力且有冒險精神的老船長。
阿滿仔細看了看這張手繪地圖,再看看原野指的空白區(qū)域,完全沒有不問爲什麼就立刻服從命令的覺悟,更不理解了,一臉奇怪道:“你又要抽什麼瘋,爲什麼要去那裡?那裡有什麼?”
“那裡應該有很多小島,但具體位置我不清楚。”原野對她沒什麼可隱瞞的,直接就說了,“我需要從那裡挖一船石頭回來,很重要,所以一個可靠的船長必不可少。”
“那裡有土硝?不對,是能讓你變出土硝的石頭?”阿滿也清楚原野當前的主要任務,更清楚他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手段,略一想就猜到他要幹什麼了,只是還是理解不了,“你怎麼知道那裡會有那種石頭,你去過?”
“在書裡看到過。”
“哪本書?給我也看看!”
“書沒帶過來。”原野也是服了她這種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格,只能強硬道,“帶過來也是家傳秘聞,不能給你看,所以你就別惦記了!趕緊想想你或你爺爺認不認識這種人。要是認識,趕緊把人找過來,我這邊有急用!”
家傳秘聞啊……
這麼說阿滿就能理解了,也很有傳統(tǒng)道德的沒再追問,只是趴趴著豆豆眉,沉吟道:“要是這樣的話,大概只能去島上找找了。”
“島上?”
阿滿扯過手繪地圖,指著同樣一片空白的伊勢灣說道:“就是這裡面的島,這裡面我聽說大概有……二三十個島吧,也有可能少一些,十幾個,反正裡面有不少島嶼,上面生活著一些窮鬼,真要有敢和鯨魚拼命的狠人,大部分該都在島上——島上種不出多少糧食,只吃魚活不下去,真遇到荒年,他們跑都沒地方跑,只能去和鯨魚拼命。”
原野目光也移到伊勢灣上,這才反應過來之前疏忽了,伊勢灣的茫茫大海還真不是空白區(qū)域,比如說未來會附庸織田信長的九鬼嘉隆,以及他統(tǒng)率的志摩水軍,其實也能算在伊勢灣範圍內,只是他的根據(jù)地是在志摩半島和志摩灣,離織田家的勢力範圍還很遠,這會兒和鬆平家、今川家打交道更多。
他馬上關心地問道:“現(xiàn)在那些島上是什麼情況,是屬於誰的領地?”
“只有離海岸近的島嶼,比如說像衝之島這些,有些在地武士纔會生活在上面,但只要離岸稍遠一些,就沒有所謂的領主了。”阿滿嚴格說起來該算山民,但她對海民也有一定了解,“那些島上窮得很,很多上面都只有幾戶人家,像是日賀島、神知島那些比較大的,上面一般也就只有一個小村子三五百人,人人餓得眼發(fā)綠,武士根本懶得搭理他們。”
“惣村?”原野聽起來,感覺像是一種原始的自治村落,是一羣人在惡劣環(huán)境中自發(fā)抱團求生。
“對,也算是一種惣村吧!”阿滿同意他的說法,“和伊賀甲賀那邊差不多,都是你們武士懶得去搶的地方,不過他們那邊人的主要出路是去當水賊,這一點倒和我們……呃,和我爺爺那邊不同。”
她說起這話來竟然隱隱有些看不起那些島民,似乎感覺當“忍者”要比當水賊高級一點,水賊算是處在強盜流氓無賴這種鄙視鏈的下端。
原野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傲氣什麼,也沒對此發(fā)表什麼看法,只是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一趟,過去找找,要找那種有本事且有家眷的,最好人品還要可靠一點的。”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正好你也活動活動,整天這麼躺著對身體也不好。”
“行了行了,知道了!”阿滿沒意見,這種事正好她擅長,不介意跑一趟,但馬上一伸手,“那給錢吧,那些海民不好打交道,個個死硬的厲害,沒有大好處別想讓他們出力,更別指望他們能信你一個武士,他們很多人就是爲了躲你們才逃到島上去的,所以怎麼也要先給他們一些糧食、鹽巴、布匹和鐵器,再許諾一大筆報酬,這樣纔有可能把你想要的人叫過來。”
她說完又想了想,覺得原野是個“神醫(yī)”,這也是一大優(yōu)勢,又馬上補充道:“還有你弄點藥出來,就是以前那種苦扒拉唧,吃了能拉蟲子的藥丸,我?guī)u上,應該也能有點用。”
嗯,她感覺自己也可以冒充一下“神醫(yī)”,這樣就算談崩了,或是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至少那些島民不會砍死她,也算是保命道具了。
這是情理之中的事,這年頭沒好處沒人會賣命的,原野也不在意,直接道:“需要多少錢和物資你列個單子,我批給你,多花些錢不要緊,這種要緊事沒必要省錢,而且你去一趟多找?guī)讉€目標,那邊幾乎沒人去過,未必能一次成功。”
說完他又微微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還有,你反正也是去一趟了,和當?shù)仡^面人物……就算是惣村也該有些頭面人物,你和他們多交流一下,看看他們願不願意到我們這裡來生活。”
這算是他的突發(fā)奇想,現(xiàn)在他的勞動力來源是零零散散的“採購”,效率有點低,還不穩(wěn)定。這冷不丁發(fā)現(xiàn)海里可能還泡著幾千人,他就有點心動了,感覺海上生活很艱苦,飢一頓飽一頓,有病都沒地方看,太可憐人了,不如到他這個“大善人”的領地上來過好日子。
他這也算是一片善心了。
他想得很美,阿滿倒爲難起來,遲疑道:“這事不太可能,那些人願意回陸地上交年貢早回來了,哪能輪得到你佔便宜。”
“先試試吧!”原野確實眼饞那麼多人力,怎麼也要打兩稈子看看有沒有棗,吩咐道,“不管怎麼說,先和那些人打上交道吧!他們不是缺鹽、糧食、布匹和鐵嗎?不行我們可以廉價供應這些他們緊缺的物資,先讓他們到我們這兒來買也可以!”
只要打上交道了,慢慢形成依賴關係,就可以慢慢圖謀了,到時這些人無論是當產(chǎn)業(yè)工人還是遴選水軍,都不錯。
“行吧!”阿滿沒意見,反正就是多說幾句話的事,也不差多少。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而她執(zhí)行能力很強,當天就帶著一大袋銀丁,又叫上五名野原家的資深郎黨——竹內莊激戰(zhàn)倖存下來的可靠人手,然後拍拍屁股就去了熱田,準備採買物資,僱船出海,去完成原野交付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