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裡,無疆聽完呂棕詳陳,長思有頃,嘆道:“唉,不瞞愛卿,這些日來,張子如泥牛入海,音訊全無,寡人心中一直在犯嘀咕,別是張子居心不良,刻意誘騙寡人。今日看來,是寡人誤會張子了!”
“大王說得是?!眳巫馗胶偷?,“微臣心裡原也存有這個想法,今見張子,方知誤解了?!?
無疆又嘆一聲:“唉,張子說得有理,此番伐楚失利,過失全在寡人。當初若依阮將軍之言,兵分兩路,前後夾擊,郢都早破。即使不分兩路,寡人也該使重兵據守夏口。唉,都怪寡人過於自負,只想早一日破楚,全然不留後路,方有今日之敗。”
呂棕勸道:“大王不必自責。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只要大王全身而退,改日再來複仇不遲。”
“呂愛卿,張子既然定於明日子夜突圍,時辰也不多了,你去召請賁將軍、阮將軍進帳聽令?!?
“微臣領旨。”
見呂棕退出帳外,無疆輕叩幾案,司劍吏走進。
無疆望他一眼,從腰中解下越王劍,又從幾案下拿出越王玉璽,遞與他手,拍手召來四位貼身侍衛,久久凝視五人,緩緩說道:“你等五人皆是寡人心腹,寡人也以心腹之事相托。諸位聽旨!”
見越王如此凝重,司劍吏與四位劍士面面相覷,跪地叩道:“微臣候旨!”
“依你們五人之力,楚人無人可擋。你們馬上動身,向北突圍,尋隙殺入大洪山,經桐柏山東下返越。三個月之內,寡人若是安然回返,也就算了。若是寡人有所不測,你五人當同心協力,輔立太子爲王,承繼越祠。凡不服者,皆以此劍斬之!”
司劍吏與四劍士泣道:“我等誓死守護大王,與大王共存亡!”
“唉,”越王長嘆一聲,“寡人與社稷,不能兩顧了!”
五人再拜相泣,只不肯離去。正在此時,帳外傳來馬蹄聲,越王知是賁成他們到了,急道:“寡人將社稷交付你們,你們——”猛一揮手,“還不快走?”
五人泣淚,再拜數拜,起身離去。
不一會兒,呂棕領著賁成、阮應龍走進。
看到二人各穿麻服,無疆知道倫奇沒了,泣道:“國師幾時走的!”
“剛剛走的?!比顟埰鼞?。
“走了也好?!睙o疆抹去淚水,轉向賁成、阮應龍,“兩位愛卿,眼下能走路的還有多少?”
“十三萬三千人?!辟S成應道。
“馬呢?”
“二千九百匹?!?
無疆沉思良久,吩咐道:“將馬全部宰殺,讓將士們吃飽肚子,吃不下的,帶在身上,殺回家去!”
賁成怔了下,望向阮應龍。
阮應龍也是一愣。這是僅存的戰馬,二人本欲用它們保護越王,率先衝出重圍的。
“去吧,”無疆毋庸置疑,“傳令三軍,今夜吃飽喝足,明日睡上一日,養足精神,迎黑時分,向陪尾山進擊!”
賁成、阮應龍叩道:“微臣遵旨!”
翌日傍黑,吃足馬肉的十幾萬越人悄悄拔起營帳,向陪尾山進發。
及至溳水,已近子夜。越人將早已拆下的船板丟入河水,鋪成數條通路,衆將士井然有序,踏過溳水。因聲響過大,不久即爲楚人察覺,戰鼓齊鳴,人喊馬嘶。
賁成顧不得許多,身先士卒,率數十劍士頭前殺去。那些楚人果如張儀所述,淨是老弱之輩,越人卻是精銳在前,個個奮勇。不消一刻,楚人丟下數百具屍體,倉皇遁去。阮應龍引兵在溳水東岸佈置防守,賁成則從俘虜口中探出羊腸峽谷口所在,引衆殺入谷中。
賁成使人察看,果如張儀所言,谷中並無伏兵。穀道時寬時狹,最窄處僅容五人通過,越人只好排成一字長蛇,蜿蜒行進。黎明時分,前鋒已近東端谷口,後尾仍在西端谷外。直到此時,楚將景翠似也“猛醒”過來,引領大軍撲殺。負責殿後的阮應龍一面加快組織部衆入谷,一面率衆迎上廝殺。景翠似是再次“不敵”,眼睜睜地看著阮應龍等且戰且退,鑽入谷中,而後引衆在谷外築壘。阮應龍亦使人於谷口築壘,兩軍對峙。
在前開路的賁成引衆率先衝出谷口,果然未見楚人。賁成大喜,即與衆劍士保護無疆,尋路東去。大軍呈一字長蛇形緊隨其後。
行不過一里,身後忽然傳來密集的戰鼓聲和衝殺聲,一彪軍從附近林中斜刺裡殺出,以排山倒海之勢將越人攔腰沖斷,死死封牢谷口。無疆大驚,頓住腳步,回首急視,遠遠望見晨曦中現出一面旗幟,上面赫然寫著一個“昭”字。
無疆大驚,返身就要殺回,卻被賁成、呂棕及衆劍士死死攔住。無疆細看過去,楚兵足有數萬之衆,顯然是有備而來。越人多在谷中,再多再勇也衝不出那個狹小的谷口。
無疆忖知大勢已去,只好長嘆一聲,在衆人的護衛下扭頭東去。無疆、賁成等護住越王奔走一程,看到楚人並未追趕,遂頓住腳步,計點人數,見只衝出三千餘人。
前面現出一條岔道,無疆正與賁成、呂棕商議走向何處,一條岔道上塵土飛揚,又有一彪軍殺出,領頭一將,卻是屈丐。衆人不及商議,徑投另一條道而去。楚人斜刺裡追殺一陣,賁成分出人衆殿後,且戰且退。及至天黑,衆人退至砥琪山,再次計點,僅餘五百人衆。
又走一程,賁成看到前面有個村落,使人殺入,村中並無一人,亦無糧米。連續奔走數百里,無疆見衆人早已疲乏,傳令歇息。呂棕領人在村中四處尋覓,竟然找到一個藏糧地窖,使人挖出糧食,將各家各戶的鍋竈全用起來,衆人總算填飽肚子,人不卸甲,劍不離手,彼此相依,沉沉睡去。
不及天明,又有楚軍殺至。賁成等人倉促應戰,率衆劍士保護無疆,從東南方殺出。
楚人追趕一陣,也自去了。
這一日甚是辛苦。無疆一行本欲沿江水東下,然而,無論他們走至哪兒,總是遭遇規模不等的楚人襲擊。賁成提議改走山路,無疆贊同,衆人向北拐入大別山,晝伏夜行,果是一路無阻。眼見將至東陵塞,無疆回視左右,見跟在身邊的僅有賁成、呂棕及十幾個劍士,且人人疲乏,個個飢困,步履越走越重,顯然無法再撐下去,又想到二十一萬大軍僅餘眼前幾人,禁不住潸然淚出。
衆人見越王流淚,紛紛叩拜於地。
無疆拿衣襟拭去淚水,長嘆一聲:“唉,諸位勇士,是無疆害了你們哪!”
“大王——”衆人泣不成聲,連連叩頭。
無疆正欲說話,前方忽又傳來一陣異響,急擡頭望,見一隊楚人蜂擁而至。
衆人扭過頭來,無不瞠目結舌,因爲前方數百步處,黑壓壓地站著無數楚卒。中間現一華蓋,華蓋下面昂首而立的竟是楚王熊商。左右兩側各有一軍,將者分別是太子熊槐與客卿張儀。張儀身邊雖無楚卒,卻有數十褐衣劍士,排在最前面的是公孫蛭、公孫燕和荊生。
楚人漸漸趨前。
無疆不退反進,引衆人直迎上去。
距五十步遠時,雙方各停下來。
張儀依舊是赴越時的打扮,手持羽扇。張儀將羽扇輕搖幾下,因天氣不熱,這個動作就顯得分外扎眼。越王、賁成及衆劍士似乎對所有楚人都視而不見,獨將目光轉向張儀。
呂棕更是目瞪口呆,手指張儀,驚道:“張……張子……你……”
張儀袖起羽扇,在車上深深揖道:“中原士子張儀見過大王!見過賁將軍!見過呂大人!”
賁成如夢初醒,持劍怒道:“張儀,越國與你無冤無仇,你……緣何連設毒計,陷害我們?”
張儀再揖一禮:“回賁將軍的話,是越人自取其辱,怎能說是受儀所害呢?”
賁成氣結:“你你你……你真是個無恥之人!分明是你蠱惑大王棄齊伐楚,爲何反說是越人自取其辱?”
“賁將軍息怒,”張儀又是一揖,侃侃說道,“容儀辯解一言?!?
賁成怒道:“你……你這反覆無常的小人,休再聒噪,吃我一劍!”仗劍正欲衝出,無疆伸手攔住,淡淡說道:“賁愛卿,他說得是,的確是寡人自取其辱!”轉向張儀,揖道,“張儀,無疆淪至此境,並不怪你。不過,寡人尚有一事不明,請張子指教?!?
張儀回揖:“大王請講?!?
“假使無疆不聽張子之言,一意伐齊,結局將會如何?”
“就如眼前,只不過站在大王前面的是齊人,而不是楚人?!?
無疆先是一怔,繼而微微點頭:“嗯,寡人信了。寡人還有一問,請教張子?!?
“大王請講。”
“照張子之說,既然伐齊、伐楚結局都是一樣,張子爲何不使齊人成此大功,而獨施惠於楚人呢?”
張儀微微一笑,拱手再揖:“大王既有此問,儀不得不答。在儀看來,方今天下,能夠掌握湛瀘的不是齊王,而是楚王,故儀助楚而不助齊?!?
無疆低下頭去,沉思許久,擡頭又道:“你願助楚,助楚也就是了,爲何卻又繞道瑯琊,巧言利辭,謀陷寡人?”
“非儀謀陷大王,實大王自陷也?!?
“此話怎講?”
“大王若是偏安於東南一隅,或可自保??纱笸跗蛔粤苛Γd師勞民,征伐無罪,以卵擊石,豈能無???今日天下,早非昔日勾踐之天下,大王卻在刻舟求劍,一味追尋昔年勾踐稱霸之夢,是不知天時;大王離開吳越山地,轉而逐鹿平原,如虎入平陽,是不明地利;大王無端興師,盲目攻伐,是不知人和。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大王皆不佔,唯逞匹夫之勇,豈不是自取敗亡?”
無疆面色轉怒:“寡人知你是大才,甚是器重於你。你既知必有此敗,卻又不諫,不是謀陷,又是何故?”
“大王息怒,容儀一言?!睆垉x侃侃言道,“大王試想,去歲仲春,大王謀劃數年,盛氣凌人,集三軍二十一萬於瑯琊,勢如張弓搭矢,不發不爲盡興。當其時也,儀若勸大王收兵回越,茍安於東南一隅,大王願意聽嗎?如果不出張儀所料,大王必不肯聽,亦必興兵伐齊,而伐齊必敗。儀想,大王與其敗於齊,何如敗於楚呢?儀是以勸大王伐楚?!?
“你——”無疆氣結,突然將目光轉向身邊的呂棕,面目猙獰,伸手摸向腰間的寶劍。
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
衆人幾乎沒有看到無疆拔劍,也未看到他回劍入鞘,呂棕就已人頭落地了。
越王劍術之高,令在場者無不驚歎。楚王更是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兩員偏將閃出,擋在他的前面。數十名弓弩手彎弓搭箭,一齊瞄向越王。
張儀擺手,衆弓弩手放下弓箭,但仍保持極度警惕。
張儀再次轉向越王,深揖一禮:“儀有一言,還望大王垂聽。”
無疆亦不還禮,冷冷說道:“講?!?
“大王雖說無緣於湛瀘,仍不失爲一代劍士。大王若識時務,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儀願求請楚王,爲大王在甬東覓一寶島,大王可在那兒與衆劍士修煉劍道。”
聞聽此言,楚威王亦分開戰將,跨前一步,深揖一禮,朗聲道:“熊商見過越王!熊商準允張子所請!”
“哈哈哈哈!”無疆陡然爆出一聲長笑,竟然不睬楚王,衝張儀抱拳道,“天既不容無疆,無疆何能茍活於世?無疆別無他願,只求死在張子劍下,還望張子成全!”
“這——”張儀面呈難色。
無疆又問:“難道無疆之首不配張子試劍嗎?”
“回稟大王,儀劍術不精,何能加刃於大王?”
“你——”無疆怔有一時,不無悲哀地長嘆一聲,“唉,張子,寡人視你爲高士,信你爲知交,臨終求你一劍,竟不肯賜麼?”
張儀揖道:“大王既抱死志,儀只好從命。”
無疆還有一禮:“謝張子成全?!?
“儀劍術雖然不精,卻願向大王推舉一位真正的劍士,或可稱大王心意?!毖杂櫍瑥垉x朝站在身邊的公孫蛭深揖一禮。
公孫蛭跨前一步,朝越王揖道:“草民見過越王?!?
望著這位從未謀面的老人,無疆略是一怔,問道:“你是何人?”
“公孫蛭!”
“公孫蛭?”無疆目視賁成及衆劍士,見他們亦是惶惑,只好轉向公孫蛭,“無疆孤陋寡聞,敢問老丈是何方高人?”
“大王不知草民,可知公孫雄否?”
“公孫雄?”無疆大怔,“你是——”
“草民乃公孫雄六世孫,今替先王雪恥來也!”言訖,公孫蛭朝前跨出數步。
無疆聞聽此言,又想一陣,似是明白過來,爆出一串長笑,亦跨前幾步,朝公孫蛭深揖一禮:“死在公孫雄後人劍下,無疆亦當瞑目!公孫先生既來雪恥,敢問是何雪法?”
“聽聞大王劍術高超,草民不才,願與大王一比高下!”
“此誠無疆之願也!公孫先生,請!”
無疆話音剛落,賁成急叩於地:“大王,請準允微臣先走一步!”衆劍士見狀,紛紛跪地拜求。
“諸位愛卿!”無疆將衆人一一扶起,自己席坐於地,點頭笑道,“好,生死跟前,你們願陪寡人,寡人甚慰!諸位愛卿,誰先出戰?”
即有三位劍士跨前,公孫蛭身後的劍士看到,亦跳出三人。
雙方飛身至場中心,互見過禮,各自拔劍擺勢,發聲喊,鬥成一團,但見劍影,不見人形,頃刻間,場上倒下五具屍體,另有一人左腿被削斷,以劍拄地,拱手作勢。
衆人視之,乃是公孫蛭手下劍士。
衆軍士上前,將屍體拖至一邊。第二輪開始,雙方再次各出三名劍士。因無疆的劍士連殺數陣,又走數日,體力早已不支,未及幾合,全都戰死。這邊剛剛戰死,無疆身後就又飛出三個劍士接戰,不一會兒,又全部戰死,公孫蛭這邊也戰死二人,僅餘一人,持劍亮相。
雙方又戰數場,無疆手下劍士無一退縮,全部赴難,公孫蛭手下的死士也陣亡八人,場上仍立三位。
該到賁成了。
賁成朝無疆跪下,一拜再拜:“大王,微臣先走一步!”
無疆衝他點頭,微微笑道:“賁愛卿,去吧。”
賁成緩緩起身,緩步入場。
雙方見過禮,三名褐衣劍士將他圍在中間,擺開架式。賁成與他們周旋幾圈,發聲喊,陡然出劍,但見一片劍光,一團人影,眨眼工夫,三名褐衣人已呈品字形橫屍於地。
又有三名褐衣劍士飛出,眨眼間竟又橫屍於地。賁成微微冷笑,將劍入鞘,屹立於場。
無疆讚道:“賁愛卿,好劍法!”
衆褐衣劍士面面相覷,正欲再出,荊生擺手止住,朝公孫蛭拜過,飛身出來,衝賁成揖道:“在下荊生向賁將軍討教!”
賁成亦還禮道:“聽聞荊先生大名,賁成領教了!”
二人見過禮數,各擺架勢,開始出劍相鬥。賁成劍術原本高於荊生,但因此時身困力乏,又連戰數場,顯然不濟,二人你來我往數十合,竟然戰成平手。
又過數合,賁成奮起神威,一劍刺中荊生左腿,荊生反手一劍削斷賁成右手。賁成血流如注,寶劍脫落。雙方各退一步,荊生將賁成的劍揀起,遞還賁成。
賁成謝過,左手持劍,再次見禮,二人復戰,賁成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荊生右腿重傷,行動不便。數合之後,荊生見賁成一劍刺來,竟是不避,挺身迎上,復一劍刺去。
兩劍各入對方胸部,二人緊緊貼在一起,同時倒地。
香女哭叫一聲:“荊叔——”正欲飛身撲出,卻被公孫蛭一把扯住衣襟。
衆兵士上前,將場地上的屍體盡數拖開。
看到場地清空,一直端坐於地的越王無疆緩緩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入場中。
公孫蛭迎上去。
二人目光如電,相互凝視,一步一步走向對方,距五步,各自站定。
無疆朝公孫蛭揖道:“公孫先生,您是長者,請出劍吧?!?
公孫蛭亦還一揖:“大王是尊者,老朽身賤,不敢先出劍。大王請?!?
無疆又揖一禮:“觀公孫先生麾下劍士,確是了得,無疆今日開眼界了!”
“謝大王褒獎!大王請!”公孫蛭退後三步。無疆亦退後三步。
這是一場頂級劍士之間的較量,全場靜寂無聲,所有目光無不凝聚在二人身上。
楚威王兩眼圓睜,不肯漏掉一絲細節。
香女似已力不能支,靠在張儀身上,緊張得全身發顫。
張儀緊攬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場中。
無疆與公孫蛭相對而立,各按劍柄,誰也沒有出劍,但站在最前排的軍士似已禁受不住他們身上的逼人劍氣,不自覺地退後數步。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二人依舊屹立於地,猶如兩根木樁,誰也沒有移動半寸。
他們的較量,只在眼睛上。
周圍死一般的靜。
衆人越發緊張,全身汗毛盡豎起來。
又是一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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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衆人大多眼睛疲勞,心力用盡,有人竟已忘掉這是高手在角鬥,甚至有人打起哈欠。楚威王的眼睛似也看得累了,擡手揉眼。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無疆、公孫蛭陡然騰身飛起,如兩隻大鳥般掠過空中。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快捷,如迅雷不及掩耳。待衆人擡眼看時,二人已換過位置,各自站在對方所立之處,且在空中旋身,相向屹立不動。
衆人驚愕,各睜大眼盯住二人,生怕錯過下一個回合。
公孫蛭與越王無疆之間,卻是再也沒有下一個回合了。
衆人又候一時,看到一股污血從無疆的口中涌出。再看公孫蛭,也是如此。
香女陡然意識到什麼,慘叫一聲“阿爹——”飛身撲向公孫蛭。
張儀、楚威王、太子槐及衆將士也似明白過來,急趕過去,果見二人均已氣絕,兩柄寶劍不偏不倚,互相插在心窩上,至於他們是何時又如何出劍並插向對方心窩的,在場諸人沒有一個看得清楚,說得明白。
楚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到這邊瞧瞧,又走到那邊看看,轉對張儀道:“他們就……就戰一合?”
“回稟陛下,”張儀神色木然,淡淡說道,“真正的高手,不會再戰二合!”俯身抱起昏絕於地的香女,按住她的人中。
香女悠悠醒來,摟緊張儀,淚如泉涌:“夫君——”
張儀拿袖管擦去她的淚花:“香女,阿爹、荊兄夙願得償,你該高興纔是,哭個什麼?”
“夫君——”香女越發傷心,將頭深深埋入張儀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