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平常一樣,每當店里沒有什么生意時,芊芊就喜歡坐在門口,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
除了路過的之外,這些車輛和行人,大部分都與一監獄有關。
或者是一監獄的警察和他們的家屬,或者是一監獄犯人的家屬。
有人說,幸福就是兩點,一是醫院里沒有咱家的病人,二是法院里沒有咱家的犯人。
這些人,許多都是監獄里有他們家的犯人,他們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福呢?
一監獄里關了八千多犯人,他們倒好,自己進去了,圖個清凈。可是,他們的家屬就倒霉了。
一年四季,刮風下雨,每天都有從四面八方來的家屬,大包小包地,千里迢迢來探望他們。想想,其實也怪可憐的。
唉,管別人的事兒干什么呢,我自己的幸福又在那里呢?難道就這樣,跟那個黃書友過下去?
今天,芊芊的門前顯得比較擁擠,因為梅右前院子里的四輛越野車都出動了,門前還停了一臺大吊車。
“他說要和兩個朋友做二手車生意,看來,今天是開張了。只是吊車都來了,想必買的車也不會是什么好車,否則,也不會用吊車去吊。這能掙錢嗎?是不是提醒一下梅右前,別被人騙了呢?
管他呢,最好讓他賠個精光,到時候,沒錢了,讓他跪下來求本姑娘,那時候,我再幫他,就成了他的賢內助了。”
芊芊沒頭沒尾地胡思亂想間,就見一架直升機從隔壁院子里升空,向一監獄院子里飛去。
“不是說做二手車生意嗎,怎么鼓搗起直升機了?”
芊芊還沒想明白,就見梅右前那個較胖的朋友,開走了吊車,吊鉤上,還掛著一個大鐵箱子。
跟別人開吊車不同,這臺吊車開的飛快,很快就在一監獄大墻的拐角處停下來了。吊車臂開始伸展開來。
“難道一監獄的鍋爐煙囪又壞了?他們是給一監獄換煙囪的?這個梅右前,看來還真的有兩下,把買賣做到一監獄里去了??墒牵麄兊腻仩t煙囪才換了不長時間啊,怎么這么快又壞了呢?”
芊芊以前見過一監獄生活區換鍋爐煙囪,據說是鍋爐房那里地方太小,吊車進不去,所以,吊車才停在大墻外面進行吊裝作業。
那次吊裝作業,芊芊沒當回事兒,可是,她的鄰居梅右前卻當回事兒了。因此,錢多多和凡奇策劃了這個方案,用吊車把圣林從生活區吊出來。
這是個異想天開,不宜引起注意的法子。
實際上,就連大墻上的武警,起初都沒有在意。
因為以前有過類似的做法,他們想當然地認為,這次,還跟以前一樣,是要修鍋爐。
就在芊芊疑問之間,就見一輛車飛馳而來。芊芊認得那輛車,正是梅右前的那個瘦一點兒的朋友開的那輛,剛才比吊車開走的早一點兒,沒想到這么快就回來了。
只見那車在一臺大貨車后面急速掉頭停下,那人跳出越野車,只一下就爬上大貨,大貨發出一陣轟鳴,后輪冒出白煙,飛快駛去,然后一轉彎,橫在馬路上,把馬路封得嚴嚴實實。正在行駛的車輛,只好停下了。
那個瘦子一下子從大貨上跳下來,沒幾步,又一下子跳進他的越野車里,又是一股白煙冒起,隨后傳來刺耳的聲音,越野車飛快而回,向著吊車方向前進。
那吊車吊著個鐵箱子,也正飛快返回。芊芊看見,大墻上的哨兵也跟著吊車往這邊跑,邊跑似乎還向吊車開槍。
那架直升機也跟著吊車飛,從直升機上,還掉下來一個什么東西,被鐵箱子上的人一下子接住了。
此時,芊芊才意識到,原來吊車沒有吊什么煙囪,而是吊了一個人。
從監獄里吊出了一個人。
從監獄大門跑來一幫哨兵,手里都拿著槍。一邊跑,一邊向吊車和鐵箱子開槍。
空中鐵箱子里那人手里也拿著一個大槍,一瞄準,大槍里就吐出一張大網,把那幫哨兵全都罩進網里。
那幫哨兵想掙脫,可是,越掙扎,網越緊,直到把一幫人向粽子一樣捆住,再也動彈不得。
到了金如意門口,吊車停住。鐵箱子還沒落地,一個人就從箱子里跳出來,幾乎同時,梅右前那個胖朋友也從吊車上跳下來,此時,梅右前也從院子里沖出來,三人也不說話,各自跳進車里。各自拿出個警燈放到車頂,幾股白煙從車輪下冒起,又是一陣刺耳的聲音,芊芊本能地捂住耳朵。
但她的眼睛還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三臺車飛馳而去,最前面的,是那個胖子,早先那個瘦子在三臺車過去后,跟了上去。刺耳的警笛聲想起,原來,最前面和最后面的車頂,不知何時亮起了警燈,最后那輛車的牌照,也從藍牌變成了白牌。
路上的人和芊芊一樣,也被這一幕驚呆了。
這是要干什么?拍電影嗎?不是倒騰二手車嗎,怎么又拍上電影了呢?
不對呀,怎么沒見到攝像機呢?
四輛車沒影了,芊芊終于回過神來。
梅右前確實把活兒干進了一監獄,只是不是吊煙囪,而是吊了一個犯人出來。因為箱子里那個人,下身還穿著一條囚褲。
只是梅右前的兩個朋友,怎么會穿著保安部隊的衣服呢?看來是假冒的。
天殺的梅右前,原來你根本就不是做買賣的,而是劫獄的。你騙我!
芊芊無力地坐回椅子里。
“芊芊再見?!?
芊芊回憶起剛才梅右前從院子里沖出來時,跟她說了這么一句。也不知怎么回事兒,芊芊竟然沖著梅右前逃走的方向揮了揮手,心里也說了兩個字。
“再見。”
一排長剛剛向連長匯報了暗訪組檢查的情況,得到了連長的表揚。就在此時,停電了。他看了一下手表,是4點鐘。
監獄停電的事兒,雖然不是經常發生,但偶爾還是會出現的。比如線路春檢、秋檢,或者是欠費太多時,供電局拉閘停電。
每到這些時候,他們這些負責第一監獄警戒的保安部隊,都會接到通知。
監獄會啟用自備發電站,用柴油發電。即使生產用電不能保證,但是,大墻電網用電,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優先保障的。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一排長意識到,事情遠非停電那么簡單。
一臺吊車停在了監獄生活區的墻外,幾個月前,鍋爐換煙囪時,曾經在那里進行吊裝作業。
不過,那次監獄事先通知了他們,他還派了兩個戰士到現場執行警戒任務。這次,卻沒有接到獄方的通知。
按照規定,監獄如果進行這樣的作業,是必須事先通知負責外圍警戒的保安部隊的。今天沒有通知,就一定有些異常。
就在一排長準備派大墻上的哨兵去查看時,對講機里傳來那個哨位的報告,說有人接近大墻,一個監控探頭被扯了下去,大墻照明燈已經熄滅。
說到監控。一排長回頭看一眼監控屏幕,已經是一片黑屏。按了幾下鍵,也沒有什么反應。顯然,監控壞了。
接下來,一排長沮喪的發現,固話不通,手機不通,網絡不通,一監獄的自備電站也不發電。再加上此前的停電、監控失靈、有人接近大墻,作為一位富有經驗的老戰士,一排長立刻判定,肯定是有狀況發生,而且,絕對不是小事。
但是,一排長也不是太擔心。
大墻以內的警戒,由監獄警察負責。大墻之外的警戒,由保安部隊負責。
一排長相信,即使發生犯人脫逃,甚至爆獄的情況,即使警察們處理不了,到了他的警戒范圍,他也完全可以控制事態。
他不相信,有人可以沖出保安部隊的警戒范圍。
戰士們的槍,可不是吃素的。
只是剛才飛進去的那架直升有些不對勁兒,難道又是哪個商家做廣告的?會不會跟監獄里正在發生的事情有什么關系?
這也太夸張了吧?又不是外國大片。難道還會有人駕駛直升機,把犯人從監獄里弄出去?
跟獄方的聯系仍未建立起來,電力仍未恢復,大門和供行人通行的AB門也打不來。
一排長喊門里的警察開門,警察說:有犯人逃跑,其他人都去增援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打不開大門。
這個獄警確實沒有撒謊,那個電動大鐵門,在沒有電的情況下,只是靠著人力,一個人確實打不開。
此時,對講機里傳來互相矛盾的命令。
獄偵處長趙玉棠的命令是:逃犯在生活區,向生活區靠攏,要哨兵開槍,截住逃犯。
監獄長趙觀瀾的命令是:逃犯在九監區,向九監區靠攏。哨兵堅守原崗位,就地警戒。
一排長雖然無所適從,但也不愿意無所作為。
他判斷,獄長和處長的命令可能都是對的,是有兩個罪犯同時逃跑了,只是分頭行動而已。
于是,他跑到大門對過的店鋪里,借別人的電話。
手機仍然不通,他就找固話。雖然現在用固話的人不多了,他還是在一家超市里找到了一臺固話,打通了連隊,要求派人增援。
雖然事態還沒有蔓延到他的防區里,一排長還是寧愿多做一手準備。
即使監獄警察們控制住了事態,沒有擴大大自己這里,增援部隊白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出了超市,一排長就發現,那臺吊車的長臂已經探進了大墻內,正在往外吊著一個吊斗。
他立刻明白了這臺吊車的意圖——有人劫獄!
他立刻帶領門口的4個戰士向吊車沖去。
進入射程,一排長毫不猶豫地命令開槍,可是,射擊似乎沒有什么效果。反倒是吊斗里的人射出一張繩網,把他們幾個罩住了,繩網越裹越緊。他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四臺車揚長而去。
這回,一排長看清了,其中的兩個人,正是剛剛來進行暗訪的所謂“首長”。
這兩個“首長”,以檢查為名,把執勤哨兵們的子彈集中到一起清點……。
天啊,怪不得剛才的射擊沒起什么作用,難道是他們偷偷把子彈給掉包了?
一排長猜對了,其實就是這么回事兒。
警察們合力打開了監獄大門,趙觀瀾等一大幫警察沖出來,向著吊車方向奔去。
那臺大吊車,此時靜靜地停在路邊,離吊車大約五米處,一架無人直升機的殘骸正在燃燒。距離直升機大約10米處,幾個戰士仍在繩網中掙扎。
馬路上堵滿了車輛,煩躁的喇叭聲不時響起,間雜著司機們的咒罵聲。遠處交通崗上的交警已經趕過來,正在那輛橫在馬路上的大貨車上,試圖把大貨車移開。
一監獄的五臺警車停在門口,它們也只能停在門口了,因為路已經被來往的車輛堵得死死的了。
喇叭不斷地叫著,警笛一直響著。但是,毫無用處。警車就是動彈不得。
“衛獄長,立即報告省局和省廳,聯系興陽市警察局設卡堵截,請求省警察廳啟動五省追逃機制。
獄偵處立刻開展偵查,盡量查清劫獄人員的身份和作案手法。抽調精干力量,開始追逃。
獄政處立刻點名,進行隱患排查,防止類似事件發生。
各生產監區停止生產,立刻收工回號,清點押犯人數。
……?!?
幾個警察好不容易弄開繩網,把一排長幾個人解救出來。
就在此時,副連長也帶著20多名戰士,跑步趕來了。
駐地通往一監獄的唯一一條道路,被不知從什么地方來的一輛大貨車給堵死了。他們的車出不來,只好跑步趕來了。
“我們的人有沒有傷亡?”
趙觀瀾問鄭新民。
“沒有傷亡,就連一個輕傷都沒有?!?
“看來還是對我們手下留情了?!?
趙觀瀾輕聲道,除了鄭新民,沒有人聽見他說了什么。
“好了,接下來,就準備應付鋪天蓋地的輿論和壓力吧?!?
趙觀瀾看了趙玉棠一眼,趙玉棠點點頭,她明白,真正艱難的時刻,現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