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林父從此奮發(fā)圖強,爲了將來有一天能夠有資格讓妻子回家團聚。
十幾年之後,林父帶著林筱憶搬到了一個新家,以前老房子裡任何物品都沒有移動,唯獨那張結婚照,被撕成兩半,丟在牀中央。原來,當林父覺得自己有資格讓妻子幸福的時候,千辛萬苦找到了妻子的聯(lián)繫方式,儘管遭到妻子父母以及周圍一圈人的白眼,他還是喜悅的撥通了這個陌生的號碼。
林父之前想好了大量開頭語,可在電話接通那一刻竟一時語塞,沉默了近十秒鐘又因爲害怕對方掛電話,這才吞吐的說了一句:“你……現(xiàn)在還好吧?”林父在電話這旁焦急的等待著,可對面一片寂靜。又是十幾秒過去了,電話那頭終於有了聲音,一個聽起來無比淡漠的話:“我知道你是誰,可我忘了我是誰”。接著,嘟嘟……
林父當晚喝的大醉,林筱憶在一旁端著個不大的盆子,裡面有她兌好溫度的水,牆邊有她盡全力擰好的拖把。
父親這樣大醉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往常醉酒倒頭便睡的父親,這次卻安靜的握著那張照片,父親先是撫摸著照片裡笑靨如花的妻子,壓抑著自己行將崩潰的情緒,一把相框砸碎,接著拾起那張照片,碎玻璃扎破了手指,血液沿著照片邊緣不住滴下。父親緩緩閉上眼,表情十分平靜,兩行清淚。平靜的撕開了這張照片,撕破了與照片裡那個人的一切美好回憶,撕斷了這麼多年來的牽掛,撕走了自己的期許,撕碎了自己原本行將崩潰的心。
不久後,林父帶著林筱憶來到了這個新家,對林筱憶來說,新家裡有嶄新的一切,也多了個陌生的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她的後媽。
林筱憶後媽有點胖,並不太漂亮,爲人潑辣圓滑。平時和鄰里的關係處的相當好,表面上很活潑,特招老人喜歡。而對待林筱憶可就不同了,林父在家時,她對林筱憶百般呵護,簡直比自己孩子還要親,可一旦林父不在,她便立即冷麪以對,經(jīng)常因爲一點小事破口大罵,出口的髒話更是無比難聽,偶爾也會有氣急了出手的時候,打也只打後背這類衣服擋得住的地方,還不準林筱憶告狀。林筱憶只能默默忍著,想著有一天自己終將離開這裡,現(xiàn)在只要父親倖福就好,自己這點痛和父親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但有一天,事情終於還是發(fā)生了。
那天,林筱憶後媽因爲懷疑林父在外有情況,並拿著她的所謂的證據(jù)對林父不斷逼問進而唾罵,那證據(jù)只不過是林父手機裡一條看似曖昧其實只是同事間的玩笑短信,可她不依不饒,跳起腳來大聲吼道:“我咋就信了你會是個啥好東西!這麼多年,我跟著你吃苦受累,不嫌你窮,不嫌你二婚,你倒好!敢揹著我亂搞!……”
4.
林筱憶把自己鎖在房間,趴在牀上用枕頭捂住整個腦袋默默流淚。
林父本來覺得眼前這個瘋狂的女人陪自己辛苦打拼這麼多年,對女兒也算上心,自己這輩子就這麼過吧,已經(jīng)走了個人,眼前這個不管怎樣也應該對她稍微好一點。可此時內(nèi)心早已涼透,這女人既然如此不信任自己,看來失敗的人生也未必就全是自己的責任。於是一句話也懶得說,摔門就走。
林筱憶後媽越想越氣,在家裡哭鬧,摔東西,歇斯底里。不一會兒就有鄰居過來敲門,她倒是很歡迎他們的到來,不多時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講起了自己和林父的辛酸奮鬥史,講自己是多麼的不離不棄,可現(xiàn)在林父卻在外面亂搞。一席話說得大爺大媽等衆(zhòng)街坊都爲之動容,也開始紛紛咒罵林父多麼多麼不是東西、不會有好報……得到鄰居的大力支持和勸慰後,她總算顯得稍微放鬆,送走鄰居後,大概因爲太累,安靜坐了一會,突然大吼“死小妖精!搶男人搶到老孃頭上!找死!看我不撕爛你的臉,叫你再勾搭男人!”,說完奪門而出,買了瓶濃硫酸藏在包裡,氣沖沖的跑去林父單位,可費盡周折在單位裡找了半天也不見人,最後氣的一跺腳,衝回了家。
這口氣如滿弦之箭,不發(fā)不行,又沒處發(fā)泄,最後乾脆衝到林筱憶房門前。
“快給老孃開門!死雜種!跟你爹一樣是啞巴啊!開開!聽見沒!”,林筱憶的房門被砸,而此時她正夢見這一切。脆弱的門板似乎不堪重負,突然一下開了,後媽來不及奇怪,只看見林筱憶站在牆角,圓睜雙眼瞪著自己,這使得她更加氣憤。吼道“小雜種,你瞪!有種再瞪!”,可林筱憶還是一動不動怒視著後媽,這胖女人轉(zhuǎn)身大步出去拿回那瓶硫酸,回來指著林筱憶,“你再瞪!再瞪試試!”,說完見林筱憶仍沒反應,便衝了過去,一把摟住她,“你再瞪啊,知道我拿的是什麼嗎?哈哈……,你個小雜種,你親媽不要你們,我可憐你們兩條狗,現(xiàn)在到好,你們反過來咬我!”說完就擰開瓶子,將瓶口對著林筱憶的眼睛,慢慢傾斜,“你瞪啊!我叫你瞪!”,瓶內(nèi)的液體正一滴滴的墜入林筱憶的眼睛,焦臭的氣味瀰漫開來。
而這胖女人不知道,她在滴的,其實是她自己的眼睛,真正的林筱憶依舊站在牆角,而她緊摟著的是隻不過是林筱憶夢中的假象。
此刻真正的林筱憶正冷漠的注視著眼前這女人的瘋狂舉動,看著她把硫酸一滴一滴的倒進自己的眼睛,還大笑著說“我讓你個小雜種再瞪!”,林筱憶看著這個女人的眼睛變黑糜爛,發(fā)出陣陣難聞的惡臭,臉上流淌著模糊粘稠的黑紅色液體。
林筱憶不知道這女人還看不看的見,只知道這女人正用她破爛不堪的大半張臉對著自己,接著慢慢癱倒在地。
林筱憶後媽沒有死,可往後的日子只能撐著一張連醫(yī)生看了都覺得噁心的臉,日復一日一動不動的躺在醫(yī)院,可後來沒幾個月還是死了。死的很平靜,林父緩緩拿起被單,蓋在了這個讓他覺得十分可憐的女人臉上,雖然有些不捨,但他並未流淚,也許,他默默嘆息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