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堯很興奮,他一一與大家碰了碰杯,“這杯酒我們應該敬敬掌柜的,沒有掌柜的提前安排,掌握大局,我們干不好。”
眾人又是一陣響應,楊永基也很高興,“大家都出力了,來,喝酒。”他一仰脖又是一飲而盡。
文光耀本來對白酒的味道就有些惡心,他強忍著一口把杯中的白酒喝了下去,又趕緊拿起茶水喝了幾口,才勉強把惡心壓了下去。
張秀芝臉上已是一片紅暈,她見服務員又給她倒上白酒,有些著急,“掌柜的,我喝點寧夏紅吧。”
楊永基卻笑道,“你問問大家答不答應。”
坐在張秀芝身旁的袁正鋼笑道,“張鎮(zhèn),我們可從來沒有把你當女同志看。”
張秀芝也笑道,“掌柜的說我兩杯后可以隨意。”
曲炳成點上一支煙,笑道,“誰聽見了,掌柜的說了嗎?”
“沒聽見,沒聽見。”眾人都笑起來。
張秀芝也笑道,“你們這幫大老爺們,沒有一個說話算數(shù)的。”無奈之下,她只得倒上白酒。
這時,蒸得火紅的赤甲紅端上了桌子,李志國站起來,拿起一個蟹子掂了掂又放下,又拿起一個來掂了掂,這才放在楊永基面前。
文光耀觀察著他,辦公室主任就得心細,個頭大的蟹子不一定肥,給人拿蟹子最好掂量掂量。
楊永基卻笑道,“我不吃,”他看看文光耀,“給小伙子。”
文光耀慌忙站起來,崔寶森笑道,“掌柜的讓你吃你就吃。”
楊永基又端起酒杯,“蟹子都上來了,我們再喝一杯,”他的情緒很高,“來,喝完酒吃蟹子。”他一仰頭,又是一飲而盡。
文光耀此刻覺著自己胸口已是翻江倒海,頭也開始有些暈,他看看在座的其他人,都是一臉苦相,崔寶森已是笑不出來,大家都端著杯子,仿似端著千鈞重擔。
王國堯響應道,“指哪打那才有戰(zhàn)斗力,掌柜的喝了,我們也干了。”他也是一飲而盡。
他的話音剛落,文光耀也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他不敢喘氣,生怕一聞到白酒的味道自己喝不進去。可是酒剛?cè)攵牵魂噳毫蛷奈咐镏表數(shù)胶韲担s緊站起來跑了出去。
“哇哇”,剛才喝進的三杯白酒全部吐了出來。胃里的壓力減輕了,可是腦子卻糊涂起來,他感到腦子里嗡嗡作響,一團漿糊,一個聲音好象是從半空中漂來的,“小文,不要緊吧?”
他迷迷糊糊地回答道,“不要緊,吐出來就好了。”抬眼一看,卻是楊永基的司機,“哥哥,怎么稱呼你?”
“原得勝,呵呵,小伙子喝酒挺實在。”原得勝笑道。
迷迷糊糊,他又跟著原得勝走了回去,張秀芝的座位已經(jīng)空了,趙鐵民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張洪武突然站起來,也快速跑了出去,只聽外面也傳來一陣“哇哇”的嘔吐聲。
“小文,不要緊吧?”楊永基笑著問道。
“不要緊,”文光耀趕緊答道,但腦子仍是有些眩暈,看人也很費勁。
“吃個蟹子,壓一壓。”楊永基笑道。
文光耀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是卻感到眼皮在打架,越來越沉,他看到桌上不知什么時候擺上了豬頭肉,他迷迷糊糊地開始朝著肉使勁,一連吃了幾塊。
楊永基笑道,“吃點蒜,也能醒酒。”
文光耀用小勺舀了一勺蒜,直接放進口里,辣味頓時讓他有些清醒。
曲炳成舉起酒杯,“掌柜的敬三個,我敬一個就行了,一心一意一杯酒,我們一塊敬一下掌柜的。”他站了起來,眾人也都站了起來。
文光耀卻感覺人影都有些晃動,朦朧中,他站起來,也不知杯子有沒有跟曲炳成碰到一塊,自己端起來又是一飲而盡。
“好,有抻頭。”曲炳成夸道,他的舌頭也有些大,說話開始不那么利索。
這一杯下去,文光耀卻感覺胃里的刺激不那么強烈了,可怕的眩暈也開始緩解,他一邊用手狠掐內(nèi)關穴,一邊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喝醉,第一次跟領導吃飯,我一定不能醉,一定不能醉,要好好表現(xiàn)。
他努力睜大眼睛,用力收攏心神,排除這種模糊的感覺,不知過了多久,這要命的迷糊感覺竟然自己走開了。
他感覺好不容易睜開眼,張洪武已經(jīng)不在座位上了,崔寶森舌頭都大了,正拉著李志國,唾沫橫飛得在說著什么,趙鐵民還趴在桌上,汪京輝已經(jīng)躺在桌子底下了,曲炳成正笑著扶他起來。
王鴻才步履歪斜地從外面走了回來,胸前有些穢物,好象是吐過了,只有王國堯正跟楊永基說著什么,袁正鋼好象認真聽著,卻是傻笑著不說話。
“掌柜的,我敬杯酒吧?”按照程序輪到自己了,文光耀站起來說道。頭昏的感覺已經(jīng)過去,只是胃里火辣一片,可是并不象第一杯時那樣惡心。
楊永基笑著看看他,夾起一塊清蒸鱸魚,“敬,大家都添滿。”他豪氣地說道,說完,開始吃起魚來,“試過小文的酒量了沒有?”他扭頭對王國堯說道。
“酒量不差,來的第一天,譚書記給接的風。”王國堯笑道。
“那打一圈吧。”楊永基笑笑說道,“每個人都喝一杯,得把酒量試出來,干工作跟喝酒一樣,不能不明不白。”
大家都醉眼朦朧地看著文光耀,文光耀稍一猶豫,馬上說道,“行,掌柜的,我先敬您。”他端起杯子,楊永基與他一碰,他一口喝了進去,豪氣與沖勁之下,他感覺白酒沒有剛才那么難喝了。
王國堯看看他,“小文,先吃點菜。”
楊永基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白酒,“吃點菜,呵呵,小文有沖勁。”
文光耀卻沒有聽王國堯的,他見服務員倒?jié)M酒,舉起杯子,“王鎮(zhèn),我敬您。”
他端起杯子來剛要喝,王國堯阻止道,“敬掌柜的敬一杯,我們一半就行。”
文光耀看看杯子,“好。”他感覺自己象要說不出話來似的。
喝完一半,胃里又是一陣沖動,他踉踉蹌蹌地扶著墻跑出去,又踉踉蹌蹌地扶著墻走了進來,“掌柜的,我敬袁所。”
他又端起杯子,袁正鋼站了起來,端起杯里的白酒一飲而盡,文光耀見狀,也一飲而盡。
跟曲炳成和王鴻才兩個喝了一杯后,眩暈感又重新襲來,這一次頭好象也開始疼了,上下眼皮幾乎要睜不開。
“掌柜的,還有幾個人?”文光耀端著酒杯,迷迷糊糊地問道。
楊永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寶森和志國,他們倆一塊吧。”
文光耀感覺自己手哆嗦著端著杯子,卻又感到天旋地轉(zhuǎn),而不變得只有一個個人影和一個個模糊的聲音。
此時,腦中無知無覺,無歡喜也無失落,只有這沖鼻的酒味,他感到自己喊了一聲,喊了一句“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他感覺自己喊得直是聲震寰宇,喊完后世界又開始傾轉(zhuǎn),天地又開始盤旋。
每個人都好象變了形,象照哈哈鏡一樣,每個人都在飄飛,他感覺自己飄回了文家集,飄回了連港師院,自己的靈魂仿佛已經(jīng)出竅,正審視著燈下的蕓蕓眾生。
不知飄了多久,他感覺好象有人在架住自己,“掌柜的,讓光耀跟我干吧,小伙子真對我的脾氣,喝酒有沖勁,干工作也有沖勁,還有腦子,拆遷要不是教師罷課,也已經(jīng)開始了。”一個人說道。
“好苗子得重點培養(yǎng),你那里以后再說,明天讓他到辦公室報到。”又一個人說道,“可以參與拆遷。”
“馮學清快下班給我打電話,跟我要人,好苗子,都爭著要……”這個人接著說道。
文光耀又感覺一陣眩暈,朦朧中,他感覺自己坐上了汽車,汽車三轉(zhuǎn)兩轉(zhuǎn),暈得卻更加厲害了。
人前的眩暈和說不出來的苦楚,這就是酒后的味道,后來,他感覺,這其實也是成功的味道。
安靜,好安靜,文光耀感覺自己的頭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過了一會兒,又一個聲音響起來,“先生,掌柜的看中你了,行,我就知道你行!”
文光耀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么,接著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當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衣服躺在組織辦的床上,鞋也沒脫,地上放著一個空臉盆,而盆里卻空無一物,也難怪,昨天幾乎沒有吃東西。
他試著坐起來,才感覺到頭痛欲裂,胃里也很不舒服。
屋子里的味道很大,文光耀強逼著自己站了起來,他來到窗戶邊,打開窗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時感覺清醒了許多。
胃里雖然難受,但飯還得吃。他剛走到食堂,就看到崔寶森從里面走出來。
“昨晚上又吐了沒有?”崔寶森笑道。
“沒有,”文光耀笑道,“呵呵,不過,怎么回來的我都記不清了。”
崔寶森笑道,“我把你送回來的,坐王鎮(zhèn)的車,”他親切地看看文光耀,“掌柜的說的話你也沒有印象了?”
見文光耀搖頭,他就笑著說道,“掌柜的欽點你到辦公室,今天過來報到,”他看看周圍,壓低聲音,“組織辦是不錯,但辦公室離領導最近,多少領導干部都是從黨委秘書提起來的。”他拍拍文光耀,轉(zhuǎn)頭朝辦公樓走去。
進入食堂,文光耀要了一碗爆鍋面,他一邊吃一邊琢磨。
自己這幾天的遭遇真是充滿了辯證法,罷課表面上是壞事,對自己是兩難的事,可是最后卻演變成好事,自己最后不僅得到老師們的理解,更得到掌柜的的肯定。
他往嘴里放了一口面條,看來,面對困難,處理好了,就有可能轉(zhuǎn)化為機遇,就可能變被動為主動。
困難是一道坎,是一道分水嶺。就像鯉魚跳龍門,跳過去,就是一片新天地,跳過去,就進入一種新境界,也會再上一個新臺階。
大妹的事也一樣,安排工作去求人,雖然困難,但現(xiàn)在困難過去,一切也在向好的一面發(fā)展,他不禁又想起了吳卓然,她家雖然不同意,但只要自己努力,肯定也會變化的。
想著想著,他把碗里的面條一掃而光,連湯帶面一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