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耀也急忙站了起來,高個子的鼻子紅紅的,臉上卻是有些嚴肅。
“光耀,不認識吧?”崔寶森笑道,“向陽村孫福堂書記。”他故意說出對方的名字,以便于文光耀記住。
文光耀笑著伸出手來,“孫書記你好,小文,文光耀。”他自我介紹道。
高個子也伸出手與他握了握,文光耀感覺他手上并沒有魏家橋魏振禧手上的厚繭子。
“新來的小伙子?”高個子扭頭問道。
崔寶森從抽屜里拿出茶葉開始泡茶,“從二中借過來的,掌柜的很看重,以后就在黨政辦上班了。”
高個子在沙發(fā)上坐下,“有空多到向陽,伙計們在一塊多拉扯拉扯。”他笑道。
文光耀卻沒有再坐下,高個子周末過來可能有事,“以后您多指導,崔所,那你們先聊,我先回去了。”
高個子忙說,“坐會吧,我沒有事,就是過來看看。”
崔寶森笑道,“人家年輕人,哪能象我們一坐一上午,你讓他出去活動活動吧。”
他走出崔寶森辦公室,可是實在沒有去處,想來想去,只有二中一個去處,他不由自主往外面走去。
走到大廳,他看到李志國安志杰和蔡江波都在,難道辦公室的人周末都不休息?他暗自囑咐自己,馬上要進入辦公室了,一定要跟著辦公室的作息規(guī)律轉(zhuǎn)。
梁國濤今天沒課,正在宿舍里“養(yǎng)傷”,見到他很高興,中午,又叫了幾個青年教師,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了場小酒。
崔寶森快到中午時也給他打了個電話,但他已經(jīng)在飯店里坐下,崔寶森倒是很爽快,“來日方長,你好好喝,過幾天三哥給你接風。”
昨天晚上喝的白酒,今天中午喝了幾瓶啤酒,他突然感覺胃里不再難受,好象堵在里面的東西被一下捅開一樣,有種豁然開朗的舒服的感覺。
狀態(tài)一上來,他頓時感覺酒量不一樣了,本來他的酒量在年輕老師中算是上乘,這次打了一圈后仍是清醒,看來,醉一次,酒量長一次,還真不是虛言。
回到宿舍,文光耀仍是興奮,躺在床上,他摸出一支煙來,把玩了一陣,打火點上。剛才喝酒時梁國濤見他主動拿出煙來,就很驚奇,“光耀,這么幾天你就學會抽煙了?”
文光耀也有些驚奇于自己的改變,他買煙本是為是跟同事一起,能拿出煙來敬人,而自己卻不知不覺吸上了,看來,環(huán)境塑造人真是一點不假。
他舒服地倚在枕頭上,吐出一口煙來,枕頭邊上就是《傳習錄》,這幾天晚上看書,越看越覺有所收獲。
大學時學了四年的中文,他對四書五經(jīng)并不陌生,對《弟子規(guī)》、《朱子治家格言》等也相當熟悉,受班主任影響,他最喜歡看的還是南懷謹南師的著作,自我感覺大學以前的一言一行都沒有規(guī)矩可依,沒有尺度可循,當看了這些國學經(jīng)典后才注重規(guī)范自己的言行。
而《傳習錄》,他感覺對保持寧靜的心境很有好處,不良情緒來時,至少知道做到“心外無物”,而保持寧靜的心境、和平的大腦,處理起事情來就不會過激犯錯。
他舒服地抽了一口煙,淡藍色的煙霧在眼前回旋繚繞,讓他繼續(xù)沉思。
父親懂中醫(yī),中醫(yī)也是國學的分支,自己大學時也系統(tǒng)地看過《傷寒論》,他覺得,只要懂得陰陽五行的原理,中醫(yī)并不難學,他也試著給同學們開過方子,效果居然不錯,這都讓他很是自鳴得意。
而自己現(xiàn)在在機關(guān)工作,雖然是鄉(xiāng)鎮(zhèn)機關(guān),但也是機關(guān)啊,黨的理論一定要熟悉,老李跟班主任周建華都推薦自己要學好國學和黨的理論,自己以后一定要兩條腿走路,用國學和黨論指導自己,對,兩條腿走路才能穩(wěn)當,才能走得更遠。
他坐起來把煙掐滅,煙霧很快從眼前消散了。
而現(xiàn)在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馬上就要從組織辦轉(zhuǎn)到辦公室了,毛主席說過,到了什么山就要唱什么歌,自己也一定也要快速適應(yīng)適應(yīng)辦公室工作。
鄉(xiāng)鎮(zhèn)工作看來也不只是做好本職工作就行,它要直面村里的老百姓,跟老百姓打交道,包村、****……,一大堆活,這也是鄉(xiāng)鎮(zhèn)的特點,看來,辦公室本職工作和鄉(xiāng)鎮(zhèn)工作這又是兩條腿,自己也一定要走好。
嗯,不要一直說普通話,要學著開始說龍城話,要盡快認識鎮(zhèn)里的人,在機關(guān)里,一定要團結(jié)、緊張、嚴肅、活潑……
一陣酒意涌上頭頂,想著想著,他沉沉睡了過去。
星期一早上,他仍舊早早起來,知道今天可能要到辦公室報到,他把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看著這個待了幾天的辦公室,他不由自主地又摸出煙來。
崔寶森說要快速認識鎮(zhèn)里的人,可是他們可不會站成一排等著自己去認識,要采取什么方法呢?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檔案柜上,對啊,文光耀有些興奮起來,鎮(zhèn)里的干部、村里的干部,組織辦都有檔案啊,他們所有的信息甚至照片都在這些牛皮袋里裝著啊。
他把煙叨在嘴上,站起來打開柜子。
東西只有用到的時候才知道它的寶貴,不用,它就是一堆廢紙,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能發(fā)現(xiàn)它們的價值。
文光耀發(fā)現(xiàn),資料很是凌亂,來的時間太短,他不知道杜鵬程和溫榮誰管檔案資料,但很顯然,沒有人重視這一塊。
從里面的檔案中,他好不容易找出了鎮(zhèn)領(lǐng)導的檔案,首先,就是鎮(zhèn)黨委書記楊永基,噢,他有些驚異,楊書記居然是省內(nèi)一所正規(guī)高校的本科畢業(yè)生,在他的印象里,鄉(xiāng)鎮(zhèn)干部可都是些大老粗。
他又仔細地看了看楊永基的履歷,他卻也是從鄉(xiāng)鎮(zhèn)干起,后選調(diào)到組織部,由組織部干部科科長又下放到青山橋鎮(zhèn)干鎮(zhèn)長、黨委書記,又從青山橋鎮(zhèn)調(diào)到瑯琊嶺鎮(zhèn)任書記。
他又打開鎮(zhèn)長程振國的檔案,而他還從沒見過鎮(zhèn)長長什么模樣呢,看著程振國的照片,他不禁有些感慨,這人長臉小眼,看著很白凈的樣子,戴著一幅金絲眼鏡,象個書生。
可是再看履歷,程振國卻也是從鄉(xiāng)鎮(zhèn)開始起步,還是土生土長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他從銀官鎮(zhèn)交通干起,再干黨委秘書,再干武裝部長、組織委員、紀委書記,黨委副書記,然后比楊永基早一年到瑯琊嶺來干鎮(zhèn)長。
看看到了吃飯時間,文光耀趕緊放好檔案,朝食堂走去。
每個人的履歷不但是他的工作經(jīng)歷,也是他的人生經(jīng)歷,看檔案,自己不僅對干部的成長有了粗淺認識,對借鑒規(guī)劃自己將來從政的路也大有裨益。往食堂走的路上,文光耀還一直在想。
食堂就在辦公樓西側(cè),文光耀拿著學生時代的那種搪瓷大茶缸就走了進去。
食堂里面很簡單,一溜四個玻璃窗位排開,分別寫著1、2、3、4號窗口,玻璃窗外的大廳里放著幾張椅子與桌面相連的食堂專用餐桌。
萬師傅見文光斗走了進來,笑著問道,“又吃爆鍋面?”他的笑讓人感覺很是實在,心里也很舒服。
文光斗笑著說,“您做的爆鍋面真好吃,我吃不夠。”他努力學著用龍城話說道。
確實,早晨起來,湯湯水水進去,五臟六腑感覺都化開了,血液也流通開了。
萬師傅很高興,“好吃就多吃點。”他變戲法似地從下面拿出一個青皮鴨蛋,“嘗嘗,我腌的,都出油了。”他仍然笑著。
文光耀也不客氣,道了聲謝,端著面條來到了傳達室,他也想與萬師傅多拉扯一會兒,溝通一下感情,可是他還有事要辦。
傳達室王大爺正在聽收音機,文光耀笑著問,“大爺,吃飯了嗎?”
王大爺看看他,笑著說,“你是剛來的小伙子吧?那天表現(xiàn)挺勇敢,”怕文光耀聽不明白,又解釋道“就是教師堵門那天,就你沖在前面,早上光吃點面條,能頂?shù)米?”他又看了看文光耀手里的面條。
文光耀笑笑,“還行,再吃個鴨蛋。”
他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七點半,安志杰騎著摩托車進入了政府大院,不一會,綜治辦主任趙鐵民也步行進來。
文光耀邊吃邊對王大爺說,“大爺,你老人面廣,我剛來,兩眼一抹黑,能跟我說一下進來的人嗎?”
王大爺笑笑,“你慢慢不就都認識了,還差在這一時?”但他馬上指著剛走進政府大門的一個中年戴眼鏡男子說,“這是經(jīng)管站的戴增良,戴站長,”他指指一個剛進門的五十多歲的人說,“這是水利站的楊魯東,能喝……”
文光耀邊吃邊看邊記,后來則是與檔案上的履歷來作對比。
這是他剛想到的,資料畢竟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對照資料,他也要觀察一下這個人,看自己能不能琢磨透他的脾氣秉性。
他相信不用一個周的時間,他就能把所有的機關(guān)干部都記住,接觸過后,看自己能不能猜到他的性格,而接觸時,直接叫出他的名字或官職,這個也會感到滿意和驚訝,而這是不用花任何本錢的,只是早晨在這里呆一會,再熟悉一下檔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