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幽讓人帶士兵去休息,一邊讓人去請趙主簿和薛縣尉,一邊拉著羅雨回去找公文和草稿紙,對比上面的字跡。
羅雨都不用對比,只展開一看便確定道:“這是夫人的字跡。”
顧君若的字極好,且已具風骨,不是誰都能模仿的。
賀子幽一聽,著急起來,“怎么會出現瘟疫呢?水災都過去兩個月了,那,那其他地方……”
羅雨道:“夫人信中說,很有可能是細作投毒,還得小心其他地方也如趙家村一樣被投毒,得立即派人下去查探。”
賀子幽冷靜下來,“人手怕是不夠吧?此事要交給趙主簿和薛縣尉去做……”
羅雨提議,“還可以命各里正自查,近日是否有陌生人進村或靠近水源,還有就是藥材……”
“藥材我來準備,大夫也由我來,”賀子幽問道:“你知道義縣和沔州有誰擅長治疫病嗎?”
羅父生病,羅雨是打聽過大夫的,因此提了本縣的周大夫,“周大夫提過,沔州有一位黃大夫也極厲害,祖上曾有人做過御醫的。”
賀子幽著急,“祖上做過有什么用,得自己的本事夠硬才行,我祖上還出過狀元呢,你看我像是能讀書的樣子嗎?”
羅雨沉默。
賀子幽壓下心中的焦慮,“罷了,不管能不能行,我都去請來。”
這可是瘟疫,不是缺糧和打架而已,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一旦沾上,并不會因為身份不同而區別對待。
說到底,不論是缺糧,還是和江懷的爭斗,他和韓牧都有后路可走,丟不了命;
瘟疫不一樣,這是一場沒有后路的斗爭。
要不是韓牧還在外面不知所蹤,他早收拾包袱跑路了。
趙主簿和薛縣尉被叫來,本還有些怨氣,天都黑了還叫他們,但一聽說趙家村出現了瘟疫,還是他國細作投毒,嚇得腿都軟了。
趙主簿臉色蒼白,薛縣尉恨得咬牙切齒,“投毒使瘟疫散開,此是滅絕人倫之舉,陳國不得好死!”
“對對對,他們不得好死,”賀子幽連連點頭道:“但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要緊的是給趙家村送醫送藥,還要清查他處,小心戒備,以免瘟疫擴展開來。”
趙主簿好似這會兒剛回神,跌坐在地,大哭道:“我的親族啊~~”
賀子幽和羅雨被這突然的哭聲嚇了一跳,齊齊往后退了一步。
薛縣尉連忙安慰趙主簿,抽空和倆人解釋道:“趙主簿老家就在趙家村。”
趙主簿的爹娘跟他住在縣城,但他的親兄弟,堂兄弟,族兄弟,還有叔伯們,可都還在趙家村呢。
賀子幽和羅雨都同情的看著趙主簿。
但這也有好處,賀子幽問他要錢購買藥材,趙主簿想也不想就批了,只不過縣衙賬上也沒多少錢了。
就算不預留官差們的俸銀,全部取出來,也買不了多少藥材。
趙主簿欲哭無淚,“我家中倒是還有些銀錢,可以捐……借給衙門,但也是杯水車薪。”
“你一杯水,我一杯水便可匯聚成盆,成缸,成河,”薛縣尉道:“我家中也有一些,愿捐出來。”
那些錢還是這兩月縣衙發的俸銀呢,因為有祿米,所以家中沒怎么花錢。
羅雨咬咬牙道:“我家里也有一些……”
她的錢更少,因為她家除了吃飯,還得給她爹買藥材。 把這點積蓄拿出來,父親的藥只能省著吃了,好在這兩月他已好轉了許多。
賀子幽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扭頭對天壽道:“把我們的錢都取來。”
天壽應下,連忙跑回去取錢。
賀子幽和他們商量好要做的事,趙主簿會把縣里相應的藥材都買了,派人送去趙家村,他則去沔州購買更多的藥材。
誰也不知瘟疫是不是只控制在了趙家村,若是后面擴展開來,縣內這點藥材根本不夠用。
趁著事情還沒鬧開來,他們得為義縣多準備一些藥材。
賀子幽決定連夜出發去沔州。
水路已經通了,漂流而下,天一亮就能進沔州,速度快的話,他明天晚上就能回到義縣。
眾人沒意見,賀子幽當即和趙主簿分好籌集到的錢,“明天你們派人去趙家村送藥材時記得把周大夫帶上,他要是不肯去,哪怕是敲暈也要帶去。”
賀子幽這是以己度人,但周大夫可比他高尚多了,一聽說趙家村出現了瘟疫,他立即就收拾包袱和藥材,準備和趙主簿一起去趙家村。
他還帶上了自己的孫子,對兒子道:“不知瘟疫會不會擴散,你留在城里,不要把所有的藥材都給縣衙,我們得給鄉親們留一些。”
又把一張方子給他,“這些縣衙拿來的藥方子,我看了一下,配比比我們家手上的要好,你記下來,回頭要是有人染病,你看是否對癥,試一下是我們的藥方好,還是這張藥方更好。”
“我去了趙家村也會試驗的,要是能往外傳信,我就告訴你結果,要多互通消息,以免多走歧路。”
小周大夫應下。
他眼眶有點紅,“爹,還是讓我和你去吧,把周芪留家里。”
周大夫搖頭,“他學藝不精,還管不了家里的藥鋪。”
可那是瘟疫,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來了。
周大夫也難過,但鋪子里的藥童年紀還小,帶他去就太造孽了,他也須得有個幫手啊。
周大夫已經決定,就帶孫子去。
這一晚,許多人不眠,但縣城中還算平靜,因為賀子幽等人知道消息時就天黑了,能找到的人有限,被通知的人也來不及得到原因,匆匆忙忙就領命去做事了。
賀子幽坐在船里發呆,羅雨和天壽抱著包袱坐在他的對面看他。
賀子幽從呆愣中回神就對上倆人認真的目光,他唬了一下,皺眉道:“看什么?”
天壽立即安慰道:“少爺放心,韓公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羅雨也點頭,“縣令長得這么好看,老天爺肯定也不舍得他生病的,他和夫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賀子幽別扭的道:“誰擔心他了,我是擔心我。”
他嘆氣道:“我不怕義縣窮,也不怕這里有細作要打仗,可瘟疫……怎么我們就這么倒霉,遇上了瘟疫呢?”
羅雨咬牙切齒道:“我十七歲了,從沒聽說過義縣哪里有過瘟疫,全怪那陳國細作,竟然投毒擴散瘟疫,簡直滅絕人倫。”
天壽立即跟著聲討,“對,就是滅絕人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