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沒有一點兒防備，便直勾勾跌進了那臭水池子裡，噗通一聲，濺起的水花倒是有半數都被周芷若給接下了。

周芷若不明不白出現在這裡，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這樣一個生存環境十分糟糕的水牢裡的時候，頓時嚇得大叫。

再後來，有一個男人，開始訴說對自己的愛慕。

但是，周芷若很憤怒，憤怒得無以復加。

其實任憑哪個女人在這樣的環境下被表白都會憤怒的。

更讓她憤怒的是，這個人說了很多辱罵陳光的話。

她想起了在河邊跟陳光對詩的時候陳光臉上認真的模樣，那時候陳光的眼睛似乎都會說話。

她想起了陳光做叫化雞時候的專注。

她想起了……

於是，她開始大聲辯駁起來。

但是沒有人應她。

然後，她看到了陳光，然後，陳光就跌了進來。

說實在話陳光心裡很慌，其實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任誰都會很慌的。

然後就是水，陳光喜歡有山有水的地方，但是怕水——這個怕水是指，他一到水裡就會感覺很緊張，特別是眼耳口鼻被水淋的時候，會感覺到無法呼吸，生怕水吸進鼻子裡然後嗝屁，以至於他每次用噴頭洗澡都會有一種慷慨赴死的感覺。

像今天這樣整個人趴進水裡，更是讓陳光感覺到一陣窒息。他雙手胡亂撲騰，鬧出很大動靜，折騰了半天才掙扎著站起來，渾身都溼溼黏黏的，再加上水的臭味，感覺十分難受。

被周芷若拉起來的那會兒，他已經臉色煞白，感覺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

擦去臉上的水，陳光大口大口喘氣，好像剛剛經過劇烈運動一樣。

看著他那狼狽的模樣，周芷若不由得噗哧一聲笑出來。陳光頓時感覺被一個女人看了笑話，顏面無存，頓時有些懊惱，道：“你笑什麼？你不怕？”

說實在的，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被人這樣囚禁在水牢裡，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簡直就是讓人大開眼界。

站直了身子，上半身沒泡在水裡，陳光迅速便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大腦也開始有了思考的能力。

“本來還害怕的，但是你來了我就不害怕了。”周芷若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似乎真就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樣子。

難道大家閨秀還特麼有膽量訓練課？怎麼這麼淡定？

陳光暗自思忖，要是自己現在是周芷若，恐怕都嚇尿了吧。

你想啊，一個人，孤零零被困在一個荒郊野外的暗無天日的地下水牢裡，那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你不怕？”陳光好奇地問道，不對啊，不科學啊，她怎麼可能不怕？她怎麼可以不怕？

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陳光心中不由得揣測起來。

果然，人性本惡，果然不錯啊，看到點不符合常理的，便能馬上就往壞處想。

周芷若微微一笑，道：“之前怕，現在不怕了。”

“爲什麼？”陳光倒是更加好奇了，什麼叫做之前怕，現在又不怕了？

難道習慣了？

這也能習慣？

“因爲你來了啊，你來了我就不怕了。”周芷若仔細地爲陳光梳理著頭髮，輕聲說道。

按照套路，陳光此時此刻應該握緊周芷若爲自己整理頭髮的手，用深情款款的語調，配上因爲感動而哽咽的聲音，說一大段感人至深的話，然後孤男寡女，在這瀰漫著臭味的水池裡相擁而泣，情到濃時，你來我往，敵進我退，你退我追，深入淺出，深不可測，鞭長莫及……

然而並沒有，那樣就顯得太套路了，陳光從沒覺得自己是個按套路出牌的人。

“好。你知不知道是誰帶你過來的？”陳光問道。如今身處險境，誰特麼有心情你儂我儂？趕緊出去纔是王道。

周芷若搖了搖頭，道：“並不知道，當時我正走在街上，準備回家，突然被人打暈了。後來沾了水我才醒過來，就已經到這裡來了。”

陳光有些失望，他本來是想知道誰做出這樣的缺德事，好回去之後直接報仇，結果現在特麼連仇人都不知道，失望自然免不了，更多的卻是鬱悶。

“那剛纔說話的那個呢？自然就是兇手了，你可知道他是誰？”陳光又問道，他剛纔進來的時候，可是聽見了有人在跟周芷若說話的。

周芷若依舊是一臉茫然，道：“我也沒聽出來。”

陳光頓時就泄氣了，不過他還想起來一個事情，這應該是最後的希望了，他問道：“那剛纔是誰把我推下來的你看清楚了沒？”

“沒有。”周芷若搖了搖頭。

這回可是真的沒轍了，俗話說，明騷易躲，暗賤難防，這特麼的不知道誰在搞鬼的感覺，太特麼的煩躁了。

看到陳光的表情，周芷若也知道自己沒有能夠幫上忙，頓時有些懊惱，倘若是自己剛纔聽仔細些，看仔細些，如今可不就能提供給陳光一些信息了麼？

只是陳光知道，這也不能全怪她，一來這裡十分昏暗，偌大一個水牢居然只有一根蠟燭照明，陳光站在周芷若對面尚且有些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剛纔兩人相隔恐怕有一丈遠，想要看清楚陳光身後的人，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再者說，周芷若一個女流之輩，突然出現在這陌生的環境裡，沒有哭鬧已經是極爲難得了，心慌意亂自然是免不了，又怎麼還有心思僅僅依靠聲音就能夠分辨出是誰？

陳光安慰周芷若道：“不急不急，不管外面是誰在搞鬼，我們先從這裡出去再說，這水涼，泡久了可是要生病的。”

這水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有些黑漆漆的，還有些粘稠，散發著腐臭，而且冰涼，這樣泡久了，必然生病。

這裡距離地面一丈，就算是陳光舉起手來，也碰不到最上面。如果這裡面沒有水，來個助跑說不定能抓住上面的石頭慢慢爬上去，偏生這裡下半截身子都泡在水裡，根本就用不了力氣。這種有希望又讓人失望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如果是一個人在這裡面，那是無論如何都出不去的。畢竟一個人再高也不可能達到一丈。

但是兩個人就不一樣了。

“來，我扶著你先出去。”陳光說。

不管是誰來設的這個局，總不能泡在這冷水裡面想。陳光打算把周芷若託舉上去。

“啊？”周芷若頓時沒轉過彎來，現在不是在討論誰是兇手的問題嗎？

“啊什麼啊，趕緊的啊，你踩在我的肩膀上，然後爬上去。”

此時此刻，周芷若渾身都已經溼透了，精緻的紗裙緊緊貼在身上，顯示出她妙曼的身材，只是可惜了這黑燈瞎火的什麼美好的景色都看不見。

周芷若堅定地說道：“不，我要留下來陪你！”

在這一刻，她身後應該有一堆翅膀，然後一個聖潔的光環在頭頂緩緩升起，這種美女要求同生共死的場面，肯定會感動一大堆腦殘韓劇男主角。

然而陳光不是腦殘的高麗棒子，他平靜地說道：“放心吧，就算你上去了你估計也跑不掉，只是水裡涼，讓你上去暖和暖和。”

“……”

晉王殿下，你知不知道實話有時候很傷人的？

陳光道：“踩在我的肩膀上。”

他蹲下去，捏著鼻子，閉著眼睛，一橫心，整個人蹲進了髒水裡。

周芷若想說點什麼，但是還沒等她說話，陳光就已經蹲下去了，她咬了咬嘴脣，只好摸索著踩陳光的腿上，然後慢悠悠踩上肩膀。

得益於學習了凌波微步，陳光的力氣似乎也大了許多，竟能舉著周芷若慢慢站起來。

當他的腦袋從水裡冒出來的時候，就算是這屋子裡昏暗無比，他鐵青的臉色也十分醒目。

水啊水。

周芷若上去之後，趴在地上，看著似乎渾身都在發抖的陳光，頓時感覺十分心疼。

兩行清淚流下臉龐，她聲音哽咽著說：“我看得出來，晉王殿下有懼水之癥，何苦如此？”

能夠自由呼吸的時候，陳光其實還是挺喜歡水的，站起來之後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否認道：“口胡，我怎麼會怕水？”

周芷若冰雪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陳光越是這樣否認，她便越是感動，她明白陳光這麼說只是想減輕她的顧慮和愧疚罷了。

她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這樣能夠跟陳光更近一些。她伸出手來，道：“我拉你上來。”

其實按照兩人的身高，剛纔周芷若站在陳光的肩膀上，也不過是剛好能夠讓手肘支在地面罷了，上去都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她如今放下手來，又怎麼可能碰得到陳光呢？

陳光笑道：“別費力氣了。”

他突然覺得，要是這年頭有電話就好了啊，打個電話給陳昂，派一大羣御林軍來，就連這池子都能用人給填平。

突然，身後傳來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牆壁上已經開了一道口子，污濁腐臭的水夾雜著些許浮萍和水草，從這口子裡進來，整個空間頓時顯得更加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