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曲子
秦沁一的手術是上午十一點半開始的,因為不是正只切除,所以增加了手術的復雜性,時間也相應的久一些,用了六個多小時。
安瀾和易水寒一直安靜的守在門外,鄧擎蒼也陪他們守在門外,只不過秦沁一進手術室前跟他們話別時鄧擎蒼并沒有過去。
而那個時候,安瀾正撥通了顧云博的電話,秦沁一在電話里跟顧云博話別,估計連站在一邊的她看都沒看見。
遠在地球另外一端的顧云博從晚飯后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十點鐘就準時上/*睡覺,而是一直在書房里踱來踱去的,時而看看時間,時而上上網查詢一下,時而又拿起手機來看看有沒有新的短信。
他是旁晚時分接到秦沁一的電話,她告訴他馬上要進手術室了,然后給他叮囑了一番的事情,最后非常感性的給他說謝謝他這么多年的陪伴。
最后的最后,在他以為她那邊把電話掛斷時耳朵里突然傳來三個字,她用極低的,甚至是有些顫抖的聲音對他說:“我愛你!”
他的心臟在一瞬間像是被重重的撞擊了一下,他和秦沁一結婚二十八年了,這是秦沁一第一次對他說她愛他。
雖然他知道這樣的話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來極具安慰性,可他依然非常的感動,他曾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這三個字。
凌晨零點半,秦沁一的手術已經六個小時了,安瀾的電話都還沒有打過來,顧云博本能的焦慮起來,心里總有股不詳的預感,擔心和害怕都愈加的大起來。
他第n次拿起手機,其中有兩次都輸入了安瀾的手機號碼,可最后都還是又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清除了。
他實在沒有勇氣打這通電話,因為他不敢,他生怕,萬一并不是好的消息,萬一......
雖然安瀾之前跟他說過找的是柏林最好的醫院,同時也是柏林最好的專家,但是很多時候有些事情很難預測,而最好的就不代表不出任何的意外。
顧云博覺得這時間太過漫長,漫長得幾乎和二十七年前秦沁一生安瀾時是一樣的了。
那時她生安瀾,難產,大出血,他一個人守在手術室外邊,當時心里也像今晚一樣極其惶恐和害怕,生怕那最好的婦產科專家也在一瞬間變成了屠夫。
那一次的等待如同今晚一樣的漫長,那一次生安瀾讓她九死一生,可最終她福大命大,闖過重重難關,終于是母女平安的出了手術室。
那一次,他抓住她的手,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從鬼門關挺過來的她含著眼淚對他說:“云博,以后我要幫你生孩子,醫生說了,生第一胎都辛苦,以后生就不會再這么辛苦了。”
后來她也是幫他懷過孩子的,只是他的運氣不好,她的運氣也不好,所以,她幫他懷的孩子就沒有順利的生下來,甚至還給她的身體重重的一擊。
這些年來,是他虧欠了她,這些年來,是他對不起她,這些年來.....
時間如此的漫長,一分一秒都折磨著等待的他,他甚至有種想要即刻飛到柏林去的沖動。
再一次將目光看向手機,已經快凌晨一點了,他的焦慮越發的加大,心莫名的慌亂起來,抓起手機,準備再一次輸入安瀾的手機號碼。
而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而來電顯示居然就是安瀾在德國那邊的號碼,他愣愣的望著手機屏幕上跳躍著的來電號碼。
這一刻,他卻突然膽怯了。
他害怕,惶恐,慌亂,突然不敢接這一通電話了,他生怕一接通,電話里傳來的不是好消息,而是......
顧云博手里的手機一遍一遍的唱著歌,他緊緊的握著,看著屏幕上不斷跳躍著安瀾的名字,卻怎么都沒有勇氣按下接聽鍵。
他不敢,是真的不敢!
萬一手機里傳來的是不好的消息,他估計自己無力去承受,也承受不起。
而柏林醫院這邊的安瀾,一遍一遍的撥打著顧云博的手機,一連撥打了六七遍,可耳朵里傳來的始終只是鈴聲,卻一直沒有顧云博的聲音傳來。
“哎呀,我爸這是怎么回事嘛?”云溪不由得著急起來:“難不成他今晚還睡著了?還是,他去茹姨那了,不方便接電話?”
易水寒在一邊聽了她的自言自語不由得笑了起來,他相信顧云博肯定沒有睡著,同時他也相信,今天晚上,顧云博肯定沒去陳婉茹那,相信他也沒那個心情。
于是,她就對著急得踱步的安瀾說:“得了,你別在這干著急了,去病房里看看媽吧,這會兒媽估計希望你守在她身邊,通知爸的電話我來打就好了。”
安瀾點點頭,最終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易水寒,然后大著肚子的她推開秦沁一的病房門走了進去。
秦沁一的手術在二十分鐘前結束的,一共用了六個多小時,當手術室的紅燈滅了,當醫生出來宣布秦沁一的手術圓滿成功時,安瀾高興得喜極而泣。
那是怎樣的一種喜悅,安瀾其實無法用言語形容,別人高興都是哈哈大笑的,可她還沒來得及笑出來眼淚倒是先來了。
當然易水寒和鄧擎蒼也非常高興,畢竟這于秦沁一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畢竟她的切除術不像五年前的那樣整只切除,而是只切除了里面的腫瘤,還為她保留著那一只在。
安瀾用了近十分鐘倆消化這個好消息,然后待鄧擎蒼離開便拿出手機第一時間給遠在濱城的父親顧云博打電話,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可誰知道,電話打了好久都沒人接,最終無奈的接受易水寒的建議,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而她則到病房里去陪母親秦沁一。
易水寒拿著安瀾的手機卻并沒有即刻給顧云博打電話,而是選擇了先給他發一條短信,他想此時的顧云博心里應該還是惶恐害怕還有期望的。
正因為此時顧云博的心情復雜,所以他才有些不敢接電話,他相信顧云博收到秦沁一平安無事的短信后就會把電話回打過來的。
果然,事實證明易水寒的猜測極其正確,他的短信發過去不到三分鐘,顧云博的電話就回撥過來了。
易水寒走到一邊按下接聽鍵,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顧云博的聲音就急急忙忙的傳來:“安瀾,你媽媽的手術真的成功了?她沒事了是不是?”
雖然問題一連好幾個,語氣也有些急促,不過卻都表面顧云博此時喜悅的心情,正是因為太高興才會顯得語無倫次的。
易水寒待顧云博問完話才輕笑著回答:“爸,媽手術已經成功了,現在轉到病房了,連重癥監護室都不用進,這說明媽的情況良好,沒什么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顧云博一連說了兩個那就好,由此可以聽出他的心情多么的激動。
易水寒還沒來得及接話,顧云博就又在電話里說:“水寒,你真是個好男人,安瀾嫁給你真是福氣,你能在這個時候去到安瀾的身邊,能在這個時候守在她們母女倆身邊,我真的很感激,謝謝你!”
“爸,你跟我還這么客氣呢,”易水寒趕緊接過話來,然后又輕聲的道:“爸,我們是一家人嘛,用不著說謝謝這樣疏離的話,你趕緊去休息吧,濱城應該快凌晨一點了,明天你還要上班呢。”
“嗯嗯,我這就去睡覺,”顧云博連聲應著。
他很久沒有這樣熬夜過了,今晚是擔心秦沁一,現在得知她手術成功,心里那塊石頭也終于是放下了。
在掛手機之前,顧云博忍不住又問了句:“專家怎么說?沁一她大概還要多久才能恢復?在柏林要呆多久才能回到濱城來?”
“這個目前還不知道,”易水寒如實的回答:“手術后還有個恢復期,至于究竟要多久要根據病人的體質看,媽畢竟是五十歲的人了,估計恢復期要比年輕人稍微長一些。”
“哦,好吧,”顧云博略微有幾分無奈的回答著,雖然他心里急切的想要看到秦沁一,急切的想要知道她手術后是怎樣的情況,不過——
仔細想想,以前她在濱城正只切除那一只時恢復也用了一段時間,于是就又說:“那行,水寒你在那邊多費點心,沁一呢,你也勸她不要著急著出院,待真的恢復得差不多了,醫生允許出院了才讓她們回來吧。”
易水寒就趕緊的答應著,說他既然來了自然會方方面面的安排好的,然后又和顧云博聊了幾句才收了線。
易水寒看了眼手里略微有些發燙的手機,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正是晚飯的時刻,而他和安瀾還有鄧擎蒼,到現在連午飯都還沒有吃呢。
秦沁一上午11點半進的手術室,因為擔心著她的手術,誰也沒提吃飯的事情,當然,誰也沒那個心情吃飯。
他輕嘆一聲,拿著安瀾的手機走向醫院大門口,正準備去攔一輛出租車去買飯菜,沒想到鄧擎蒼的電話這個時候打進來了。
原來鄧擎蒼在知道秦沁一的手術成功后沒幾分鐘就離開了,當時安瀾和易水寒只顧得高興了,連他什么時候離開的都沒發覺。
易水寒按下接聽鍵,剛‘喂’一聲,鄧擎蒼的聲音就傳來了,原來他在中國飯店,問易水寒要吃點什么飯菜,說今晚有新品,不知道他們洗不喜歡。
易水寒就趕緊說,沒關系,其實他什么都吃的,主要是安瀾和秦沁一,當然安瀾是孕婦,自然是營養健康為主,而秦沁一則更麻煩一些,因為她吃素。
鄧擎蒼買飯菜去了,易水寒便又返回秦沁一的病房,他進去時,安瀾正安靜的守在秦沁一的*邊,正用毛巾擦拭著她額頭上的汗珠。
“我跟她說讓我來,可她飛要自己來,”亞裔看護趕緊對易水寒解釋著,生怕易水寒誤會她偷懶把工作給安瀾了。
易水寒笑笑點點頭,表示沒關系,他不會怪她的,因為他深知,此時的安瀾想要自己親自照顧母親,雖然她自己是個孕婦。
鄧擎蒼買了飯菜很快就回來了,秦沁一還沒有醒過來,于是就是易水寒和安瀾倆人先吃,鄧擎蒼說他在等秦沁一的素食時已經在北京飯店吃過了。
易水寒便帶安瀾到病房外去吃飯,安瀾走到門口還皺著眉頭問:“這樣好嗎?我媽并不是很待見他的。”
易水寒就白她一眼說:“正因為媽不待見他,所以他想要照顧媽也只能是這個時候啊,不管怎么說,對于媽這次做手術,他出了不少力的。”
安瀾當即就無語了,鄧擎蒼這一次因為母親的手術的確是出力不少,她并沒有對母親說過,但是她相信母親不可能不知道。
鄧擎蒼給他們買的飯菜非常的豐盛,照顧到了易水寒的口味,同時也照顧到了安瀾的喜好和肚子里孩子需要營養的問題,甚至還幫她燉了一個鈣骨湯過來。
待他們倆吃完飯回到秦沁一的病房,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鄧擎蒼見他們倆回來,什么話都沒說,只是起身來跟他們點點頭,然后就又離開了。
安瀾總覺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如果是以前她和他只是師生關系,她或許會關心的詢問他安慰他。
可如今,知道他曾和母親有過一段那樣的感情,知道他和她不單單是簡單的師生關系,她反而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么好了。
秦沁一在手術結束后四個小時醒過來的,當睜開眼看見病*邊的安瀾和易水寒時,她的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對于這一次舊病復發,她其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她甚至連遺書都寫好了,后事也安排好了,想著安瀾終于尋到幸福,她也有臉去見自己的父母了。
然而安瀾和易水寒的努力,他們用親情打動了她,喚醒了她對求生的*,而正是因為安瀾和易水寒都在手術室門外,所以她才有足夠的勇氣迎接這一場復雜挑戰的手術。
手術成功了,她人也醒過來了,現在只需要調理身子了,而她經過手術和重塑,終于尋回了自信,對未來也愈加的有信心和希望了。
當然,她的病依然不能杜絕復發的可能,也許五六年后,依然還會復發,也許那時候她不可能還像這一次這般幸運。
但是,這有什么呢?至少她贏得了五六年的時間,至少她還能和自己的親人一起生活五六年。
至少,她能親眼看看自己的兩個孫子,親自帶帶自己的兩個孫子。
秦沁一醒過來了,而且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都還不錯,易水寒終于是放心了,因為他國內工作還很忙,不便在柏林久留,于是就不能在這等秦沁一完全復原出院了。
易水寒要飛濱城了,而他來的這兩天一直都守在醫院在,所以安瀾和他幾乎都沒有去逛過柏林,甚至連柏林街頭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
倆人吃了午飯去逛的柏林,其實易水寒以前來柏林出過差,對于柏林雖然不算很熟,但是幾個著名的景點他也還是知道的。
因為時間有限,就一個下午,安瀾又是孕婦,不能走太多的路,他們倆商量了一下,最終去的柏林大教堂。
柏林大教堂雖然沒能像米蘭大教堂,梵蒂岡大教堂那樣的殿堂級教堂相提并論,但是也是柏林最美最富麗堂皇的教堂。
雖然柏林教堂是在德國的首都,但是來教堂的人卻不只是德國人,而是來自世界各國的人都有,各種膚色,不同語言,大家被這座金碧輝煌的高大穹頂、霍亨索倫王朝的墓室吸引而來。
安瀾和易水寒雖然都是十幾歲就到了國外,然后都曾在國外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他們并不信教,平時也沒做禱告的習慣。
不過今天,安瀾卻突然想要禱告了,她虔誠的跪在十字架前,雙手合十默默的禱告起來,為母親祈福,丈夫祈福,為肚子里的兩個小寶寶祈福。
跪在她他們身邊的是一對年老的夫婦,頭發花白,其中老太太牙齒都快掉光了,笑起來嘴里還有一顆松松的牙齒,而老爺爺臉上爬滿皺紋,一看就飽經風霜。
可他們的神態安詳,老爺爺的手一直握緊老太太的手,倆人用德語低聲的交流著,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不過看神情就知道倆人在說一件極其愉快的事情,因為從他們的臉上就能看到幸福。
走出教堂,倆人又牽手走在吹著寒風的街頭,因為穿的衣服多,所以都不覺得冷,只是信步在街頭漫步而已。
除了大教堂他們幾乎沒別的目的地要去,所以只是隨性的走走,如果累了就在街頭的椅子上坐下來休息會兒,然后易水寒去買個小吃什么的過來和安瀾一起吃。
走到一大型的廣場上,見到有街頭賣藝的,拉的小提琴,而且還是拉的安瀾和鄧擎蒼合奏過的曲子,這讓安瀾本能的頓足。
最終一曲完畢,身邊有零星的掌聲,而安瀾這看著那殘疾的年輕人灰心的笑了,然后把手里的包遞給易水寒:“幫我拿著,我上去跟他合奏一曲。”
易水寒就笑,什么話都沒說,接過她的手腕包捏在手里,然后他目睹大肚子的安瀾走過去,對那流浪音樂人講了幾句,然后——
那流浪音樂人的臉當即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激動的緣故,他的手搓著自己腿上的褲子,一副激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最終安瀾和流浪漢合奏了一首‘梁祝’,流浪漢并沒有特意介紹這是音樂家安娜,不過街頭路過的人居然也還是有兩個認出了她。
“安娜!”
“安娜!居然是安娜!”
“安娜在賣藝,不,安娜在跟那賣藝人合奏曲子!”
隨著一曲完畢,圍起來的游客都紛紛上前丟錢,而安瀾則趁機來到易水寒的身邊,輕聲的對他說:“好了,我們走吧。”
易水寒點點頭,牽了安瀾的手繼續朝前面走著,等流浪漢收完錢抬起頭來,發現他崇拜的女神早已經消失在人海里。
好在流浪漢并沒有追著跟上來,而是繼續賣藝,而安瀾和易水寒呢,繼續朝前走,身后傳來流浪漢拉著祝福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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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此文即將結局,接下來是番外,你們想先看柳云溪的番外還是先看杜汐的番外呢,可以在留言區告訴胡楊哦。
紙婚厚愛,首席的秘密情人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