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8-23 8:49:21 本章字?jǐn)?shù):5384
“風(fēng)御醫(yī),大事不好,皇上要用天香豆蔻爲(wèi)淑妃逆天改命,這當(dāng)如何是好??!”徐福海急的身體發(fā)顫。
“什麼?”風(fēng)清揚亦是大驚,匆忙向養(yǎng)心殿奔去。
天香豆蔻是世間至寶,當(dāng)年祖皇不知從何處求得這一顆,傳到君洌寒手中,已經(jīng)是三世。天香豆蔻對練武之人,可使內(nèi)功大增,對奄奄一息之人,可爲(wèi)其續(xù)命,但對於已逝之人,可以將魂魄鎖在屍身之內(nèi),而如此,便違反了天道法則,逆天而行,必招天譴。所以,自古以來,從未有人敢輕易嘗試。
而如今,君洌寒爲(wèi)了飛瀾,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
風(fēng)清揚衝入養(yǎng)心殿時,空曠的大殿內(nèi)死一般沉寂,氣氛靜謐的讓人幾乎窒息。所有侍女太監(jiān)都被驅(qū)趕,偌大的宮殿內(nèi)只有兩人,不,確切的說是一人一屍櫟。
飛瀾仍然安靜的躺在龍牀中,被一片明黃包圍著。而君洌寒守候在她身邊,掌心將拖著一顆閃著七彩光芒的明珠,那便是天香豆蔻。飛瀾雪白的面頰被籠罩在七彩光芒之內(nèi),絕世的瑰麗中,又有中說不出的鬼魅。
“微臣風(fēng)清揚叩見皇上,還望皇上三思而後行?!憋L(fēng)清揚屈膝跪在君洌寒腳下。
君洌寒幽深的鳳眸微瞇,清冷的眸光遲緩的落在他身上,輕笑道,“你也是來阻止朕的嗎?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朕已說過,誰敢再阻止朕,視同謀逆,立即處決。謝”
風(fēng)清揚淡笑拱手,“微臣不怕死。”
殿內(nèi)又是短暫的沉默,君洌寒收緊手掌,將那顆稀世的天香豆蔻緊握在掌心間,這是飛瀾唯一的希望。他脣角一抹微嘲的笑,又道,“你不是很愛她嗎?朕要救她,你爲(wèi)何還要來阻止?”
風(fēng)清揚沉重的搖頭,“即便有天香豆蔻,皇上也救不了她。人死不能復(fù)生,這是自然之法,容不得凡人違逆,否則必招天譴?!?
“若上天要懲罰,那便衝著朕來,只要他將朕的瀾兒還回來。”君洌寒苦笑道。
“可淑妃從百丈高城墜落,體內(nèi)臟器早已被摔裂,這句身體已經(jīng)損毀,娘娘的魂魄根本無法寄居?!憋L(fēng)清揚又道。
君洌寒淡笑,手腕翻轉(zhuǎn),掌間已多了一把明黃寶劍,那便是神劍龍鳴。風(fēng)清揚的顧慮,君洌寒自然也想得到,飛瀾的身體已容不下她的魂魄,而龍鳴劍乃天上玄鐵所鑄,在冰雪之中埋葬千年,集天地日月之精華,足以承載一個孤魂。
“朕會將她的魂魄鎖在龍鳴劍中,待尋找到合適的軀體,飛瀾便可以還陽?!?
“皇上……”風(fēng)清揚再次開口,卻被君洌寒冷聲打斷。
“朕意已絕,多說無益?!彼f罷,用龍鳴劍劃開腕間皮肉,將鮮血滴在天香豆蔻之上,如此,他便可以看到飛瀾的魂魄。而後,他將天香豆蔻放在送入飛瀾口中。
天香豆蔻在她身體中有所反應(yīng),屍身閃爍出七彩霞光,並在霞光之中,一寸寸消失。而君洌寒手中的龍鳴劍卻忽然將嗡嗡作響,白光乍現(xiàn)。寶劍脫離他手掌,緩緩飛起,在白光之中,逐漸出現(xiàn)女子若隱若現(xiàn)的影像。
她一襲白色紗衣,長髮如水般傾瀉在腰間,如玉雙足踩在劍刃之上,容顏絕麗清冷,她靜靜凝望著他,眸中竟無一絲溫度。
“瀾兒!”君洌寒沙啞低喚,顫抖的伸出手臂想要觸碰她的身體,然而,當(dāng)指尖剛剛沾染上她一片衣角,她便如水中倒影般,影像開始晃動模糊,她在對著他笑,笑靨嘲弄,也淒涼。
而風(fēng)清揚僵硬的跪在地上,沉默無語。他想,此刻的君洌寒一定是見到了飛瀾的。他躬身退出,不忍打破。此時的飛瀾,對於君洌寒來說,無異是南柯一夢,見得到,卻觸碰不到,只會更痛而已。
*
君洌寒開始嘗試各種方法讓飛瀾重生,他尋找與飛瀾年齡、體態(tài)、容貌都極盡相似的女子,甚至傾全國之力,尋找與飛瀾生辰相同之人,可是,都毫無作用,飛瀾的魂魄無法與她們的軀體相溶。
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君洌寒開始變得焦慮,甚至暴躁,處事的手法也偏重了一些,滿朝文武人人自危,生怕這場無名火燒到自己身上。
養(yǎng)心殿內(nèi),君洌寒疲憊的靠坐在軟椅上,劍眉深鎖。就在不久之前,嘗試再一次失敗了。閩江總督送來一個與飛瀾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甚至連體態(tài)容貌都有幾分相似,被巫師抽走了靈魂,留下一具鮮活的身體,只是,飛瀾的魂魄卻無法融入,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直到那具軀殼停住呼吸,再無法應(yīng)用。
“皇上?!憋L(fēng)清揚躬身而入,卻看到桌案之上,毛筆自行飛起,在雪白宣紙上留下幾個梅花小篆——第十二,足以。啪的一聲,毛筆跌落在桌案上,他知道,一定是飛瀾離開了。
沒錯,這已經(jīng)是被送來的第十二具軀殼,她們被送來的時候,都是鮮活的生命,然後,在乾清宮中變成了僵硬的屍體,再被宮中的小太監(jiān)拖出去焚燒。
主位上,君洌寒單手托腮,眸中盡是憔悴,而後,嘆聲低語,“怎麼會這樣呢?朕究竟錯在哪裡?”
風(fēng)清揚沉默,這些日子,他們嘗試了所有的方法,只除了一個,那便是血親相溶。
君洌寒清冽的眸光從他身上掃過,嘲弄輕哼,很顯然,他已猜透了風(fēng)清揚的心思,亦或說,他們一拍即合。在無數(shù)次的失敗之後,他們都想到了問題的關(guān)節(jié)所在,那便是血親相溶,人的靈魂脫離了自己的軀體後,只能融入與自己有血緣的軀殼之中。
君洌寒脣角嘲弄的笑更深了,手臂一揚,啪的一聲將一本文牒摔在桌案上,那是慕容一族的族譜,文牒上所有書寫的名字,都已經(jīng)在滅門那日成了刀下亡魂。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當(dāng)年,他下命血洗慕容氏滿門,如今,他再也救不了她了。
“當(dāng)年祖皇攻陷帝都,前朝皇帝親手?jǐn)貧⒘怂谢仕门c嬪妃,可前朝皇帝風(fēng)流好色,嬪妃無數(shù),難道沒有像蘭芳公主一樣,僥倖存活下來的人嗎?”風(fēng)清揚拱手道。
君洌寒搖頭輕嘆,“朕聽聞蘭芳公主是雙生花,她的胞妹性情內(nèi)斂,並不討前朝皇帝的歡心,甚至極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先祖破城之日,並沒有找到她的屍體,她應(yīng)該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風(fēng)清揚眼中燃起希望的曙光,急切道,“只要這位公主還活著,飛瀾就有救了?!?
君洌寒苦笑,褐眸仍是黯然無光,“即便她還活著,也已經(jīng)年逾半百,飛瀾的魂魄無法融入,除非,她有所出,還要是女兒,年齡還要與飛瀾無太大懸殊。而這些,都不在我們掌控?!?
“難道皇上要放棄嗎?”風(fēng)清揚問。
君洌寒沉默,隨意擺了下手,示意他退下。
風(fēng)清揚無奈,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宮殿,空空蕩蕩,冷風(fēng)透窗而入,掀動窗前雪白幔帳,透出幾分鬼魅。龍鳴劍安靜的躺在桌案上,君洌寒修長如玉的指,輕輕撫摸過冰冷劍身。
“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已經(jīng)死了十二個人,卻還是無法讓你復(fù)生?!彼嫿且唤z笑靨冷魅,眸光幽幽看向牆角的方向,飛瀾的魂魄就停留在那裡,她亦看著他,神情冷漠。她的手臂緩緩擡起,在雪白的牆壁上出現(xiàn)了一些字跡:到此爲(wèi)止。
君洌寒冷哼,兩指輕彈了下冰冷劍身,只見飛瀾的魂魄忽然的晃動,半響後,才恢復(fù)了人形。
“無論死多少人,朕都在所不惜。瀾兒,朕無法忍受你就在我面前,而我卻無法觸碰到你的溫度,瀾兒,相信朕,你會重新活過來?!彼哌^去,伸出的指就停留在飛瀾身前半寸的地方,而他卻不敢再去觸碰,因爲(wèi),面前的女子就如同海市蜃樓,隨時都可能在他眼前消失。而他的痛,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她體會不到,靈魂是沒有心的。
飛瀾依舊是淡漠的,她脣角揚著淺淺的,極苦的笑,她緩緩伸出指尖,輕輕的觸碰上他的指,而她同樣觸碰不到他,她的指在彼此肌膚相貼的瞬間,化爲(wèi)煙霧。她收回手,片刻後,指尖恢復(fù)了最初的形狀。一雙靈動的眸,幽幽凝望著他,似乎在告訴他,他的痛,她同樣感同身受。
裙衫飄揚,她身形一轉(zhuǎn),化爲(wèi)一道白光,而後消失。放在桌案的龍鳴劍,發(fā)出嗡的一聲嘶鳴。
“瀾兒!”君洌寒低喚一聲,伸出雙臂想要擁抱住她,卻只觸碰到流逝的空氣。他跌撞的坐回軟榻,將龍鳴劍擁在懷中,如今,他只能通過冰冷的劍身去感觸她的溫度。他疲憊的合起雙眼,擁劍而眠。
他希望,飛瀾能入他的夢,在夢中能撫摸到她的臉,能觸及她身體的溫暖。
*
夜,靜謐無聲。
丞相府內(nèi),顧非凡喝的爛醉如泥,自從姜洲戰(zhàn)報傳來,慕容淑妃墜落高城,以身殉國,顧非凡便開始了整日飲酒作樂,不問世事的生活。傷痛悔恨足以將他層層淹沒,當(dāng)日是他親手將飛瀾交給了君灝南,若非他貪圖權(quán)勢,飛瀾就不用死了。
一罈十年的女兒紅,被他灌下了大半,啪的一聲,顧非凡將酒罈重重摔在牆角,屋內(nèi)瀰漫著濃重的酒香氣。他跌撞起身,搖晃著向屋外走去,在門口處,腳下一軟,身體癱軟在門旁,他忽而大笑,笑聲極爲(wèi)諷刺。“君洌寒,你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你憑什麼做皇帝,你這個懦夫!”顧非凡一拳重重最大在門樑之上。
大笑之後,他伏在地上悲慟的哭,口中喃喃不停的喊著一個名字?!帮w瀾,飛瀾……”
“相爺,您怎麼了?”管家匆忙上前,將他從地上扶起。
顧非凡醉的不清,渙散的眸遙遙望著竹林的方向,然後,一把推開管家,“去,拿酒來,本相要喝酒,喝酒?!?
“是,老奴這就去拿?!惫芗疫B連應(yīng)著,絲毫不敢怠慢。
顧非凡跌跌撞撞的走向竹林的方向,他一路行來,春風(fēng)穿透竹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聲,現(xiàn)實與兒時的記憶重合,耳邊似乎迴響著飛瀾天籟般的笑聲,她穿梭在竹林將,歡快的喊著,“非凡哥哥,非凡哥哥我在這兒,你來抓我啊?!?
他雙手抱頭,痛苦的蹙緊眉心,心中掙扎吶喊:飛瀾,你回來好不好,如果沒有了你,別說半壁江山,即便是坐擁天下,又有何意義!
他在竹林間的木屋前停住腳步,砰地一聲撞開了木門。榻上無憂聽見響動,利落翻身而起,當(dāng)看清來人之時,脣角揚起淺笑,些微嘲弄,“表舅深更半夜饒人清夢,不知何故?”
顧非凡也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跌跌撞撞來到無憂面前,撲面而來濃重的酒氣,無憂下意識的蹙眉。
顧非凡靜靜的凝視著他,眸光迷茫渙散,似乎要通過面前的這張臉去另一個人的音容笑貌。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掌,撫摸上無憂面頰,而孩子忽而側(cè)頭,躲開他的觸碰,嬉笑說道,“舅舅喝醉了,我是男人,可不是你那些嫵媚的姬妾。”
顧非凡依舊看著他,重重的嘆息,“你真的不像她,一點都不像。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慕容飛瀾,可惜,她死了。”
一個輕飄飄的死字,卻輕而易舉刺破了無憂耳膜,洞穿了他的心。無憂突然從榻上跳起來,整個人都驚呆了,“你,你說什麼?誰死了?”
顧非凡狂笑,眼前卻逐漸模糊,他伸出的手臂無法準(zhǔn)確的觸碰到無憂的臉。“你走吧,應(yīng)該用不了多久,你孃親就會被下葬了。再不離開,只怕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不,我不信,我娘不會死的!”無憂突然嘶吼一聲,身子踉蹌後退,撞上了身後牆壁,劇烈的疼痛由脊背蔓延到全身,痛的幾乎窒息?!拔覌H不會死的,她說會永遠(yuǎn)陪著我?!?
孩子一聲聲的嘶喊,刺痛了顧非凡耳膜,他痛苦的閉上雙眼,一行清淚無聲而落。他的手撐在額頭,英俊的面容隱在陰暗之中?!澳隳锉粚幫跸铝硕荆瑢幫跻运隣?wèi)質(zhì)威脅皇上,皇上不肯就範(fàn),你孃親被迫無奈,從百丈高城跳了下來,當(dāng)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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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淚珠子一串串打落,他發(fā)狠的用手背抹掉臉頰的淚,顫聲道,“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他不肯救我娘?他不愛我孃親嗎?”
“愛?”顧非凡冷笑,“後宮中那麼多女人,你娘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他左擁右抱,難道每一個都要愛嗎?!”
“他既然不愛我娘,爲(wèi)什麼他們還要將我生下來,我不信,你說的話,我統(tǒng)統(tǒng)不信?!睙o憂撞開木門,哭著跑了出去。
在他身後,顧非凡冷漠的看著他的背影,眼角還有尚未乾涸的淚,而眸中卻一閃而過陰霾之色。當(dāng)日,他冒險救下無憂,都是爲(wèi)了飛瀾,而現(xiàn)在飛瀾死了,繼續(xù)困住無憂再也意義。並且,他要讓無憂爲(wèi)飛瀾報仇。父子相殘的滋味,君洌寒應(yīng)當(dāng)好好嚐嚐了。
無憂跑出丞相府,一路暢通無阻,他徒步走了大半個夜晚,纔回到將軍府中,府門緊閉著,與他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他每靠近一步,心都加速的跳動,他多希望府門推開之後,就能看到孃親故意板起的臉,低聲訓(xùn)斥著他胡鬧,他可以撒嬌的撲入她懷中,她就會很無奈的抱住他,她的懷抱總是很溫柔。
手掌砰砰砰的砸著府門,很快,裡面就傳來管家的聲音?!皝砹藖砹恕!?
漆黑的大門緩緩開啓,管家手中的燈籠照在無憂臉上,下一刻,便傳來淒厲的喊叫聲,“啊!鬧鬼了,小公子的鬼魂回來了!”啪的一聲,等候摔在地上,管家連滾帶爬的跑回府中。
無憂呆愣了片刻,纔想起自己在外人眼中早已是一個‘死人’了。他脣邊含了苦笑,一步步走進去,一張小臉上寫滿疲憊,呼吸急促凌亂。
管家的喊叫聲驚喜了府內(nèi)衆(zhòng)人,奴才們急匆匆的起身,將院中燈火統(tǒng)統(tǒng)點亮,而無憂就站在園中央,負(fù)手而立,眉頭微蹙。
永河在侍女的攙扶下慌忙而來,在見到無憂時,震驚的後退了幾步,“你,你究竟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