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說具體的!撿重點的說!”我嚴肅的打斷了春次爺爺準(zhǔn)備開始的長篇大論,或者說是睡前故事。聽著他的這個開篇,我感覺我站著都能睡著。
“大概是一個多月以前,隔這裡兩條街吧……”春次君在我嚴肅的目光注視下,怯怯的說道。
“等等,等等,你這時間跨度也太大了吧?你不是說很久以前嗎,一個月之前也算久?而且兩條街也叫很遠的地方?”我再一次打斷了春次君,
“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難得不長嗎?還有兩條街之外的路,遠的簡直難以想象!”春次君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矯情。
我吃驚的張大了嘴,對春次君的時空感感到相當(dāng)無語。我想起以前上班的時候,與我同期進入公司的富二代,覺得無論是開車、騎摩托、還是走路,只要十分鐘到不了的地方都叫遠;無論是跟他聊天、說話還是交代工作,只要他聽或者說超過5句話,就會覺得你佔用了他過長的時間。
而他所謂的“不浪費時間”,就是每天上班的時候,泡無數(shù)杯咖啡,然後盯著前臺的妹子進入冥想世界,一冥想就是一天。
即使這樣,在我離開那家公司的時候,我的那個富二代同事,不但沒被開除,反而升任了主管,就因爲(wèi)他每天冥想喝咖啡,沒有任何作爲(wèi),也沒有任何過錯,所以他可以穩(wěn)步高升,直到他家的富一代能夠爲(wèi)他創(chuàng)造的頂峰。
對於這類人,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放棄了對於這種富人邏輯的抵抗。春次君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總之能把事兒說清楚,話說利落,我別無他求,我只求能早點兒完事兒,早點兒鑽被窩睡覺,再跟春次君這耗著,天都要亮了。
我示意春次君接著說:“你繼續(xù)說,這次我不會再打斷你了。”
春次君點點頭:“宋唐君,其實事情還要從我出國留學(xué)那時候說起。我從小開始,就不是一個很愛學(xué)習(xí)的人。上的無論是小學(xué),中學(xué),大學(xué),都是我家裡花錢讓我上的。所以到了國外念大學(xué)的時候,我也繼續(xù)了我一貫的作風(fēng)。成天除了開派對,參加各種聚會,就是撩妹、泡妞,不務(wù)正業(yè)。課,是一天都沒有上過,考試,都是花錢找人替我代考的。成績都是一水兒的全A,拿到畢業(yè)證書只是時間的問題,就在這個時候,我認識了她……”
“她?”
好吧,我嘴欠,不經(jīng)意間又打斷了春次君說話。不過春次君好像說的興起,也沒在乎我的這句插嘴。
“那是一個略有些微雨的午後,我像往常一樣,因爲(wèi)熬夜玩派對的原因,而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起牀的時候,我只覺得渾身乏力,而且因爲(wèi)頭天晚上,喝了太多的洋酒,所以肚子裡的東西就如同翻江倒海一樣,往上涌出……”
“然後你就吐了?”我忍不住又打斷了春次君的敘述,春次君的語速太慢,不必要的話說太多,令我不得不替他直接把結(jié)論拋出來。
春次君點點頭,非常崇拜的看著我:“哎呀,宋唐君,你怎麼知道的?難道說你有寫輪眼(一種可以看穿真相的眼睛)?”
我怎麼知道的?就那大學(xué)那點兒破事,上過大學(xué)的人都知道,這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外國,都絕對不會有太大的區(qū)別。
我對著春次君一擺手:“別停,繼續(xù)說,別大驚小怪的。”
“哦,”春次君怏怏的撓了撓耳朵,“等到我在廁所裡解決完頭一天夜裡,遺留下來的問題之後,然後我只感覺……”
“肚子又餓了?”我實在是忍受不了春次君這慢三拍的說話方式,明明是個年輕小夥子,說話慢條斯理的就好像七八十歲的老大爺。
不過好在春次君並不是那種沒說完話,就一定要把想說的話都說完的人,我?guī)退爝M和省略了一下心路歷程,春次君也沒什麼太多的意見,繼續(xù)說道:“然後我感覺肚子餓了,就在宿舍裡找吃的。但是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而我其他的舍友,都去上下午的課了,就剩我一個人在宿舍裡,也沒法打電話讓他們給我送吃的。
“但是肚子裡原本儲存的東西,全都清空了,我實在餓的難受,就出了宿舍,向食堂走去。我準(zhǔn)備在食堂的小賣部裡,買點兒應(yīng)急的食物。宋唐君,你知道然後發(fā)生了什麼嗎?”
還真把我當(dāng)成未卜先知的神仙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發(fā)生了什麼。
我忍著想回去睡覺的心,咬著牙搖了搖頭,老實說,我現(xiàn)在肚子裡才叫餓的難受,除了頭一天早上吃的一丁點兒早點之外,再過幾個鐘頭,我都能吃第二天的早飯了。
春次君看我回答不出來,相當(dāng)?shù)靡獾膶χ屹v笑了一下:“宋唐君,你也猜不出來了吧。其實很簡單,我到了食堂小賣部之後,發(fā)現(xiàn)小賣部竟然關(guān)門了!你能相信嗎,一家大學(xué)的小賣部居然在一個學(xué)生最餓的時候,關(guān)門了,簡直不可理喻!”
我只覺得不可理喻的人,是你纔對。人家小賣部的大媽就不能臨時有事,翹一天班,非得天天伺候著你這位不上課的公子爺?
不過經(jīng)過之前的教訓(xùn),我並沒有把話說出來,省的春次君又沒完沒了的節(jié)外生枝,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我只是“好心”的露出一臉“再說廢話,我保證讓你後悔沒買人壽保險”的表情。
春次君果然看明白了我的表情,他趕緊繼續(xù)道:“然後我就看見了她!美得不可方物,正坐在食堂裡的一張桌子上,做著手捏壽司。本來在那個國家、那所大學(xué)裡的日本人就不是很多,而且能在那個時間點,與她相遇,我覺得這是我這一輩子註定的本命了!我當(dāng)時一下子就愛上她了,特別是從她身上飄灑出來的,那種故鄉(xiāng)特有的米飯香氣,實在是令我心神皆醉……”
我心裡說著,這又是一個不幹正事,翹課出來偷吃的人才。所謂物以類聚,大概說的就是這麼一種感覺。
“然後,你就吃了她的壽司,從此對她一見鍾情,念念不忘?”我試圖替春次君補充完完整的劇情。
“不,我看著她把所有的壽司和飯糰吃完了,然後小賣部的老闆娘上完廁所回來了。我在小賣部裡買了幾袋零食,吃完了就回宿舍了。晚上繼續(xù)開啪!”春次君臉上露出了十分遺憾的表情。
經(jīng)我鑑定,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只不過,這個悲傷故事的主人公是我!我竟然熬了半宿多,聽春次君講了這個比睡前故事,還要單調(diào)乏味一百倍的戀愛故事,關(guān)鍵問題是,自始至終,我都沒搞明白春次君講這個故事的意圖是什麼。而且跟一個月前,兩條街之外有個毛的關(guān)係啊。甚至連春子,都已經(jīng)趴在馬路中間,打起了盹兒。
如果我現(xiàn)在不把春次君揍個找不著北,我都對不起我因爲(wèi)熬夜而死去的腦細胞。我撩起胳膊、挽起袖子,就準(zhǔn)備開揍。
春次君馬上意識到了我的意圖,慌張的擺擺手:“等等,宋唐君,我還沒有說完……”
行了,我也別等你說完了,先揍你一頓,出出氣再說吧!
我揚起手,就要教訓(xùn)教訓(xùn)春次君,別不把耍人玩當(dāng)回事兒。我又不是職業(yè)陪聊大師。玉不琢不成器,貧骨頭不打不會說人話。
我手揚起,作勢要打,春次君閉上眼睛護住頭:
“然後在一個月之前,兩條街以外的地方,我偶然間又看到了那個女孩子!”
我揮下去一半的拳頭,硬生生的停在了春次君腦殼外面3公分的地方。
早這樣說話不就好了嗎?還用得著我擠牙膏似的一點一點兒,從你嘴裡套話嗎?
我收回拳頭,決定再聽春次君最後一言:“說下去,一百個字以內(nèi)?!?
春次君露出了滿臉爲(wèi)難的神色:“怎麼能這樣,一百個字怎麼可能說的完?”
“一二三四……十六個字了,還有八十四個字!”我掰著手指頭,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春次君。
春次君趕緊誇張的捂上了自己的嘴,然後拿出手指頭,開始一個人喃喃自語,湊字數(shù)。
我發(fā)現(xiàn),春次君光是算自己剩下的八十四個字,應(yīng)該怎麼說,也能算到明天早上。所以我拍拍春次君的肩膀:“行了,行了,你就說吧,多那麼一兩百個字也沒什麼關(guān)係。”
春次君長舒一口氣:“那我就說了。我在兩條街外的那家壽司店裡,看到了那個女孩子的那一刻,我原本死寂的心又被點燃了。我覺得我這次一定要抓住機會,向她表白。但偏偏這個時候,我的父親,希望讓我和自愛子結(jié)婚,來達到他操控山本家的目的。我並不喜歡自愛子,我也不想結(jié)婚,我每天都很發(fā)愁,要是就這樣娶了自愛子,那我的生活不就完全變樣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你就像是救星一樣出現(xiàn)在了山本家!可以代替我,成爲(wèi)自愛子的夫君,我真的感到謝天謝地!但是我害怕你們之間會因爲(wèi)文化的差異,而導(dǎo)致感情破裂,無論如何,我都想讓你們順利完婚……”
“然後你就安排了假的伴郎伴娘,引導(dǎo)我和自愛醬進入了那間本不應(yīng)該作爲(wèi)我們新房的房間,在我和自愛醬的房間裡,放入了亂七八糟的植物,和那罈子迷魂香?”
春次君拼命的點點頭。
我忽然覺得,還是揍春次君一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