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鳳看著五皇子跪倒在地上,聽著他的話,心裡不知怎麼的就生出了膩歪來:她知道自己是欠五皇子的人情,可是此時卻真的不喜五皇子。
和她所認爲的五皇子,真的、真的不是一個人啊。她微一皺眉,看了一眼身側的天福,卻發現天福的眉梢眼角全是不屑。
天福發覺阿鳳看過來,也沒有說什麼,更沒有掩飾臉上的神色,和阿鳳的目光撞在一起後,目光裡也沒有什麼其它的東西。
阿鳳對天福點了一下頭,知道五皇子倒底是她的弟弟,如今宮裡宮外的人裡,也唯有五皇子是天福最爲親近的人。
江銘擡頭對阿鳳輕輕搖了搖頭,示意阿鳳不要開口;他對五皇子是看也沒有看一眼,眼睛半瞇著,看模樣隨時都會睡過去。
五皇子所言也並非爲虛。韓家謀逆,韓貴妃被貶去冷宮,他一母同胞的皇兄三皇子也被軟禁,天福受氣他的日子就能好過了?
只是,他是有苦也不能說,無法說罷了:向誰說呢,向皇帝說皇帝也不可能會同情他,誰讓他的外祖家謀逆呢。
他言辭懇切的提到了韓家的謀逆,更提到了韓貴妃的錯,連皇太后的所爲他也沒有避諱;他也很明白的說到自己並沒有摻合一切,他和韓家人走的並不算近:這一切宮裡宮外的人都可以爲證。
但,他的母妃是有罪的,他也就有罪,吃點苦倒也沒有什麼,可是卻不想再被人當作棋子來用:比如今天太皇拿天福做棋子之事;他纔會想託庇於皇后。
他的母妃有罪,他就已經和那張龍椅無緣了——從前他也沒有想過,只是現在更不會再有想法了。他的所爲只是想有個安生日子,不想被人擺佈,更不想被人用來對付皇后或是阿鳳罷了。
五皇子是當真敢說,明明白白提到了那張龍椅。不過他如此說話反而給人一種坦蕩之感,皇帝臉上不再是空的,整張臉都柔和了下來。
阿鳳忍不住道:“我真的很佩服五皇弟,非常的佩服。”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五皇子的嘴巴當真是厲害,阿鳳不佩服也不行啊。
她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對五皇子生出惡念來,首先五皇子是真的幫過她,其次五皇子所說也都是實情,並不是巧言爲自己辯白;可是,她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對五皇子的好感一下子消失了。
可能,她就是不喜歡五皇子的那張嘴嗎?阿鳳也只能如此解釋了。
皇后瞪了一眼阿鳳:“人要有仁慈之心,你從前所受之苦不能忘,那就要對你五皇弟此時的情形感同身受——不能因爲你吃過苦,就要讓人同樣吃苦。”
阿鳳眨了眨眼睛:“啊,啊,是,女兒謹遵母后教誨。”她還是第一次聽皇后如此教訓她,和皇后平日裡教她的完全不同啊。
皇帝擡了擡手:“起來說話吧。朕,忙於國事倒把你們姐弟忘了,讓你們吃了苦是朕的不是。”
阿鳳撇了一下嘴:她吃苦吃了十幾年,自小吃到大,怎麼也不見你說一句是自己的錯?!我母后爲你“死”了十幾年,你倒好弄了一個皇貴妃出來,怎麼也不見你說一句是自己的錯?!
皇帝當然看到了阿鳳的小動作,暗中瞪她一眼:“好了,朕也乏了,你們也散了吧。”他居然沒有說事情要如何處置,看來是默認了皇后的安排。
五皇子並沒有起身,反而向皇后又叩了幾個頭:“是皇兒的不是,皇兒待母后的心不純……”
“起來吧,人一輩子都是有起有伏的,誰都有吃苦受罪的時候,”皇后倒是一笑:“你能在最苦的時候信得過母后,母后很欣慰。折騰了一天,想來你們也累了,退下吧。”
江銘不等其它人說話,他馬上一禮到地:“臣等,告退。”他是巴不得能早點離開呢,因爲阿鳳顯然是累壞了。
再說了,阿鳳雖然不是嬌生慣養的人,但他很清楚阿鳳的習慣:如果睡得太晚,阿鳳會接連好幾天都難受的,補覺是補不回來的。
他如此一說,也就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五皇子和天福只能施禮告退,和阿鳳江銘一起離開了御書房。
五皇子先和天福說了兩句話,無非是他沒有好好的保護天福之類的,天福應對了兩句並不是很熱情:她和五皇子怎麼看也不像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天福倒是緊緊的巴著阿鳳,連打了幾個哈欠,顯然是很想和阿鳳能回安鳳閣休息。
“江國公,你似乎不喜歡我?”五皇子很誠懇的看著江銘:“我哪裡做的不好,還請江國公直言。人非聖賢誰能無過,有過就改總是好事兒,江國公又不是外人,且年長我幾歲,有話請直言。”
江銘抿了一下嘴,看一眼阿鳳又看看天福,咳了幾聲道:“殿下有命臣豈敢不從。臣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因爲臣喜歡不喜歡,殿下依然是殿下,臣依然是臣。”
“倒真的有幾句話不吐不快,還請殿下先恕臣之罪。”他說完抱拳一拱到地:“首先,殿下爲自保爲不顧天福殿下,是謂自私且自私太過了。”
“其次,殿下爲自保而要自薦到皇后膝下,對身處冷宮的生母來說是極大的不孝!”他當真是沒有半點的客氣,直來直去的把話擲到了五皇子的臉上:“生母再有錯那也是殿下的生母,生養之恩大如天啊。”
“你爲自己而棄生母不要,另認皇后爲母,嘿,殿下有想過天下人如何看殿下嗎?還有,皇后娘娘乃是殿下的嫡母,你爲自保而利用皇后娘娘,此不只是不孝且還是不忠。”
“殿下,您自私不孝且不忠,和臣並非是一路人。”他說完看著五皇子:“殿下讓臣直言,臣無狀了。”
阿鳳真想一腳踹過去:你不喜歡人家也不用說的如此明白吧,要知道他倒底是皇子啊,你指著人家鼻子罵是想結仇嗎?!
再怎麼說,她欠五皇子的人情還沒有還呢,喜歡不喜歡的也要給彼此留三分的臉面纔對。
五皇子卻是一躬倒底:“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果然是以人爲鏡能正己身。江國公所言,我受教了。以後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江國公是我的姐夫,定要像今天如此直言。”
他沒有辯駁,反而相謝江銘,讓阿鳳的心一下子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