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蘇清河聽到自己方的將士以為有神明相助,而敵方的則以為這是妖法。這無疑讓安郡王在將士心目中的位置神圣了許多。
“是啊!”沈懷孝點點頭,“只要這種傳說在,安郡王在,對敵方將士就有一個心理震懾。”
蘇清河不由的想起了陳勝吳廣的藏丹書與魚腹中,上書‘陳勝王’的故事。原來自己在無意之間,也干了一件裝神弄鬼的事。
“騎馬出來的,腿磨破了吧。”沈懷孝說著,就要去掀她的衣擺。
蘇清河嚇得趕緊躲了,“這里是帳篷,別鬧。我沒事。身上沾了血,我得換個衣服。王爺那我得守著。要是起了熱,就麻煩了。”
沈懷孝知道她害羞,只把傷藥給她,“你安心換,我在外面守著。”
蘇清河笑著推他出去,才安心的換衣服。
沈懷孝站在外面,天已經亮了。沉睡了一晚上的軍營,又逐漸喧囂起來。
北遼大帳。
“你還敢回來!真是好大的膽子。”耶律虎看著眼前的中年漢人,冷笑一聲,“怎么,粟遠冽又派你來干什么,算計本王一次就罷了!還敢算計第二次,這次,本王不聽你說,來人,拉出去砍了!”
那中年漢人忙道,“大王慢著!那粟遠冽如今已經死了!”
耶律虎一聽,震驚不已!他揮手讓就要上前的侍衛退下,“你說什么,粟遠冽死了!這是本王迄今為止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昨天還追的本王如同喪家之犬,活的不知道多好,這會子就死了,你可真是會編啊!”
“大王忘了!我們主上可是要安郡王死的!怎么會放過如此的機會,昨天就在他們回程的時候,我們安排的人,得手了!安郡王被瘋馬甩在里石頭堆里,滿臉的血。即便不死,也傷的不輕,我們的探子,昨晚見白遠回了涼州,后來帶了幾個人迅速返回。這是請大夫去了。顯然,安郡王的傷勢不輕,連軍醫都治不了。安郡王乃是我朝四皇子,皇上也是派了太醫跟隨的。可依然要找別的大夫,可不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嘛。”
“如今,大王大敗。回到北遼王庭,只怕也不好向遼王交代,而太子耶律豹又怎么會放棄攻訐王爺呢。可如若此次死了一個大周的皇子,大王也不算毫無斬獲啊!”
“如今,只怕北遼的將士中,都在盛傳大周有天兵天將護佑。這對大王統兵是極為不利的。一旦將士的心中認定此事,并且堅信不疑,那么北遼以后,還敢于大周為敵嗎。我想,若是遼王知道了這種情況,對大王來說,可真是不妙了。”
耶律虎看了那中年漢人一眼,“依你看,本王該如何。”
“自然是去拆穿安郡王的謊言。他不是號稱有天兵天將嗎,不是有神明保護嗎,那怎么會受那么重的傷。若是安郡王不出面,可不就證明,那一些都是謊言,不僅安定了軍心,還可以打擊安郡王的威信。”
“順便幫你們試探一下安郡王是否還活著,你們的刺殺是不是成功,是嗎。”耶律虎看著中年漢人,道。別以為他就好糊弄,這話是有些道理,但他憑什么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呢。這個人的話,可能是真的,但也同樣打著利用他們一把的主意。
從他的言談中,他可以斷定,此人確實不是粟遠冽派來的。但是,耶律虎對他背后的主子,也有些不屑。安排了那么多的暗算,也沒暗算到,手段也不過如此。看來,跟這個人合作,以后還得小心一點。
中年漢人顯然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直白。
“大王若是如此說,在下也不否認。互惠互利,才能更好的合作嘛。”
耶律虎抬起頭,“若是試探出粟遠冽沒死沒傷呢。”
“不可能!我的人親眼看見他滿臉是血,若是此人一點傷也沒有,反倒證明這個人可能壓根就是個替身。”中年漢人道。
耶律虎點點頭,向他們這樣的皇家子弟,哪個能沒有幾個替身呢。不過替身再相像,氣勢是騙不了人的。耶律虎自認還能認得出來。
他笑道。“要是受的傷不那么嚴重,可不就證明了確實有天神相助。被瘋馬甩出去,只是小傷,這可就不是僥幸了。本王可就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反倒進一步證實了傳言!到時又該如何呢”
“也簡單!”中年漢人微微一笑,“王爺再將他輕傷變為重傷,甚至是要了他的性命不就完了嗎。只要他傷了殘了死了,謠傳就破了!王爺回去也好交代了!”
見耶律虎有些心動,他輕聲道,“大王,這可是你扳回一局的大好時機啊!”
就在耶律虎搖擺不定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報……”
緊跟著,耶律虎的隨從就進來,在耶律虎的耳朵輕聲道,“咱們的探子回報,昨天,大周軍營確實出現了騷亂,他隱蔽的很好,沒有被發現,確實有刺客行刺了粟遠冽,但是沒成功。緊接著就驚了馬,是不是受傷,他無從得知。而涼州的探子也報,白遠確實單獨趕回涼州,但是沒有停留,就帶著幾個人離開了。”
雖然沒有中年漢人講得那般詳細,但是情況基本是吻合的。
他看向中年漢人,“本王再信你一次!但是若是出來的人是真正的粟遠冽,那么動手的人……”
“自然是我們的人。讓他喬裝成大王的護衛。若是不成功,大王只需推脫被人鉆了空子就是。我的人都是漢人的長相,跟大王的人不一樣。”說著,他拍了拍手,從帳篷外進來一個漢子,這人頭發亂雜雜的,遮住了大半的臉,這幅邋遢的樣子,在軍中不少見,不引人注意,而且,如今天冷,大毛的圍領一直擋到了鼻子的下方。還真是鬼都看不見長相。
“是這個人偷偷殺了王爺的護衛,混在大王身邊的。”中年漢人這般說。
耶律虎看了自己的隨從一眼,讓他帶下去安置此人。
“看來,本王有必要親自跟粟遠冽談一談戰俘的事情了。”
大周軍營。
沈懷孝看著裴慶生送來的‘求和書’,有一些詫異!
耶律虎認慫認的也太快了些。
“竟然是耶律虎親自來了”沈懷孝挑了挑眉,“怎么覺著這么蹊蹺呢。”
“帶著兩萬人馬,就駐扎在五里之外。”裴慶生道,“不行再教訓他一頓,咱們士氣正盛,談和豈不是開玩笑。”
沈懷孝卻知道,不能再打了。一方面是那些兵器上的藥估計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二是那刀本身,就經不住用。昨天就出現了刀身斷裂的事,有時用力過猛,自然會斷掉。要不是刀上被涂了藥,即便是斷刀也是有殺傷力的,早就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如果再戰,就要露餡了!
他長長一嘆,“……我去問問王爺的意思。”
裴慶生拉住他,“昨晚上的人……你別告訴我那是王爺。”
沈懷孝拍了拍裴慶生的肩膀,什么也沒說,就起身出去了。
而大帳里,安郡王已經醒了,很是虛弱的看了眼蘇清河,朝她點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蘇清河拉著他的手,“沒事了,哥!腿沒事,臉也沒事。就是骨折了,傷了內臟,養養就好。”
安郡王這才舒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蘇清河用濕帕子給他潤了潤嘴唇,“一會兒咱們就回涼州,養好傷,咱們回京。在京城,就沒人再敢隨便都刀槍了。”
安郡王點點頭,他知道,這條命,又被妹妹給撿回來了。
沈懷孝掀了簾子進來,見安郡王睜著眼睛,驚喜的道,“醒了就徹底沒事了。”
“還不能說話呢。”蘇清河解釋了一句,“你這么急匆匆的,是出什么事了。”
沈懷孝看著安郡王,道,“對方送來求和文書,要求和。”
安郡王點點頭,如今的結果,就是最好的。不能再戰了!
沈懷孝就知道安郡王的意思了,“那我去跟他們談。”
安郡王眨了眨眼,表示認同。
沈懷孝派人去知會北遼,可以談判,地點定在兩軍之間的中間位置,各帶五百兵士。
沈懷孝帶人趕到的時候,耶律虎已經讓人在會談地搭起了帳篷。
與其說是帳篷,不如說是個只有頂的棚子。四周沒有遮擋,既顯示了尊重,也顯示坦坦蕩蕩,沒有藏兵的意思。
沈懷孝笑道,“大王真是客氣。”
耶律虎見來人不是粟遠冽,就心中一喜,“可安郡王未免也太不客氣。求和乃是國事,自當他親自來談。本王貴為遼國北院大王,是不是應當有個身份相當的人來談才算是對等。”
沈懷孝呵呵一笑,“三十年前,遼國的太子,哦,也就是如今的遼國皇帝,不也和在下的祖父輔國公談過嗎。怎么到了大王這里,就不行了呢。”
你是遼國大王,我也不是無名之輩。輔國公府的招牌,有時候拿出來用用,還是挺好用的。
耶律虎一愣,他還真沒想到這個是輔國公家的子孫。也是沈懷孝在西北低調慣了,傳出他出身的話,也才是最近這幾個月的事。
“原來也是名門出身,將門之后啊!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