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話
蘇青河臉上掛著笑意,掀開簾子。看到閨女正戳著兒子的臉。那小手指粉□□白的,透著亮色。
“娘!”聲音里透著甜意,一張臉如同瞬間綻放的花兒,笑的人都跟著酥軟了起來。
蘇青河迎上去,“你又欺負麟兒了!”她一手抱住閨女的身子,一手伸過去揉揉兒子的腦袋,“娘的寶貝們玩的好嗎”
沈飛麟的身子僵了一僵,即便心再硬,面對這樣的溫情,心還是會酸,會不由的柔和下來。他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
“弟弟還是不說話!”沈菲琪眼里閃過憂色。她上輩子失去弟弟時也就三四歲大,那么小的孩子,對這些記憶早已模糊。弟弟是不是會說話,她早就不記得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娘和弟弟死的那天,天是下著雪的。那雪下的可真大!即便是晚上,似乎也能看清周圍的景色。黑衣人的劍朝弟弟而去,娘撲到了弟弟身前,替弟弟擋住了劍。可誰知賊人兇狠,劍從娘的身體穿了過去,扎進了弟弟的身體。那柄劍穿著母子二人,血留了出來,把一片的雪都染紅了。她一輩子都沒忘了那個場景!
蘇青河感覺到了閨女的顫抖,垂下的眼瞼遮住了眼里的冷光。究竟是誰要取她們母子的性命!她把閨女往懷里摟了摟,無聲的安撫。
“娘!咱們搬家吧!”沈菲琪小聲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即便掩飾的再好,也擋不住從骨子里透出的恐懼。今年她三歲了!秋天已經(jīng)來了,冬天還會遠嗎那場大雪,不是今冬,就是明春。她現(xiàn)在無比悔恨,上輩子因為恐懼傷心,八歲前一直渾渾噩噩,渾不知事。滿腦子都是娘和弟弟被一柄劍串在了一起,到處都是血。
沈飛麟拿著九連環(huán)的手微微一頓,究竟是什么樣的事情,將姐姐嚇成這幅樣子!死他是不怕的!對于他來說,死也是一種解脫。可這個娘和姐姐......太可惜了!
“哦!為什么要搬家啊!咱們能搬到哪呢”蘇青河的聲音透著漫不經(jīng)心,一副敷衍孩子的語氣。
沈菲琪立馬急了,“搬去西北!去找爹啊!”
蘇青河眉頭一挑!沈飛麟身子一僵。
原來那個男人在西北啊!
原來這一世的爹還活著啊!
兩人都不動聲色。
蘇青河笑道,“原來娘的閨女是想爹啦!是不是又做夢了!”
沈飛麟心里一笑,沈菲琪果然就是個傻妞!這么容易就被人套話了!瞧瞧,人家給她把理由都找好了!做夢夢到的!多好的借口。
沈菲琪臉上一亮,“對啊!娘!我真是做夢夢到的!”
沈飛麟眼睛一閉,他實在是不忍心看這個姐姐賣蠢!上輩子她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過,娘也很神奇。明知道她們姐弟兩個有問題,為什么心里還是毫無芥蒂
蘇青河像是知道沈飛麟的想法,她的聲音有些飄忽,“娘也經(jīng)常做夢啊!但那只是夢!別怕!乖女兒告訴娘,你還夢見什么了夢這東西,說出來就不靈了,就變不成真的了!”
“我還夢到黑衣人!他要殺弟弟,娘撲過去護住弟弟,那人用劍把娘和弟弟串在了一起!”沈菲琪的聲音一落,蘇青河的身子就僵住了。沈飛麟手里的九連環(huán)也掉在了炕上,他不可思議的抬頭。原來她說的害死娘是這個意思!上輩子的母親拉他為她擋刀,這輩子的母親如果真能為他擋劍,他還有什么不甘心的!可是這可能嗎他心里一曬!要是他,肯定是干不出來了。何況娘明知道他們姐弟倆有問題!
沈菲琪像是進入了某種幻境,她的聲音很輕,“到處都是血!都是血!雪大的很!厚厚的一層,埋住了我的小腿。真的很厚,我都動不了!我想去叫娘,我想看看弟弟,但就是動不了了!我不停的喊,不停的叫。娘就是不理我......”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如同受傷的小獸在不停的嗚咽。
原來,她經(jīng)歷了這樣慘痛的事!看著母親和弟弟慘死在眼前而無能為力!
蘇青河抱緊閨女的小身子,輕輕的搖晃,“不怕!不怕!娘也愛做夢!”她的聲音透著輕柔,“娘也夢見找不見你們兄妹,于是整天在地府徘徊,怎么也不肯投胎。娘守在那里,只為了等你們。看你們在往生池輪回,娘等了好多年,才又盼來了你們,重新成了娘的孩兒!所以,不論誰想拆開咱們母子,娘都會拼命的!娘找到你們不容易!”
沈菲琪只以為這是蘇青河安慰她的話。
但沈飛麟?yún)s隱隱感覺到,這應(yīng)該才是真相!原先,他對于神鬼這些是從來不信的。但自從他身上發(fā)生這種神奇的事,不信也由不得他了。而且,只有這樣,娘的異樣,才說得通啊!要不然,面對如此奇葩的孩子,任何正常人也難以心無芥蒂!
他伸出手,拍了拍這個不容易的母親!
蘇青河馬上紅了眼眶,她笑著揉了揉兒子的腦袋,“麟兒最乖!”
沈菲琪已經(jīng)微微合上了眼睛,睡著了!剛才情緒有些失控,太過耗費心神。
蘇青河把閨女安置好,才低聲問兒子,“麟兒要睡一會嗎”
沈飛麟知道蘇青河要想事情,他點點頭,自己躺到沈菲琪身邊,由著蘇青河給她蓋上被子。
蘇青河坐在暖閣的炕上,看著一雙兒女。心思不由的飄了起來。
閨女的話,透漏出來的消息不少!
第一,確實有人要對她們母子不利!這個黑衣人,或許不是一個,而是一伙。因為在沈菲琪的陳述中,沒有提到家里的下人,甚至周圍的鄰居。要知道,沈菲琪一直在強調(diào),她不停的喊,大聲的喊。可家里的下人沒有出現(xiàn),鄰里更沒有出現(xiàn)!那這些人呢被殺了還是被制服了!根本無力救援她們。要知道,她們住的也不過是兩進的院子,家家戶戶雞犬相聞,一家挨著一家。這里畢竟是邊陲,為了安全,相互有個照應(yīng),也不可能住的分散。自家的宅子就在巷子正中間,兩邊都有鄰居,后墻外也有人家,兩家只隔著一道后墻,背對背住著。對門只隔著三米的巷子,住著一大排人家。可以說相當(dāng)密集!怎么會沒人聽到呢。一家沒聽到,難道家家都沒聽到!這顯然不正常。
第二,那就是事發(fā)的時間。沈菲琪這個時候提出來搬家,很可能離事發(fā)已經(jīng)不遠了。她一直說雪很大,都埋住她的小腿了。這么大的雪,不是今冬,就是過完年沒開春之前。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了。很緊迫!
第三,那個男人還活著,就在西北!沈菲琪在潛意識里對這個父親相當(dāng)信任和依賴。那就是說,這個男人沒她想象的那么渣。至少對女兒應(yīng)該算得上是寵愛有加。但蘇青河心里仍有一個大大的疑問,既然如此寵愛女兒,那為什么還把女兒教養(yǎng)的如此不諳世事。是保護的太好!還是沒用心教養(yǎng)!孩子上輩子一定是吃足了苦頭,他是沒有安排好,還是無力做什么安排。
第四,沈菲琪的陳述在最后嘎然而止。應(yīng)該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孩子受了刺激,不記得也是正常的。那么,最后,這孩子是怎么回到他父親身邊的!鄰里的幫助。還是那個男人回來了!這些都成了謎團,蘇青河無從猜測。
她從胸前掏出那枚玉佩,這是男人臨走前掛在她胸前的。玉佩的一面刻著一個‘輔’字,另一面是一個‘孝’字。
輔國公府,沈懷孝。
這才是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
根本不是什么遼東百戶沈念恩。
蘇青河露出幾分苦澀的笑意!她至今也不明白,原主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為什么給她找了這么一個丈夫!
一個國公府的少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遼東!他隱姓埋名又是為了什么!沒有父母之命,為什么就敢在外三媒六聘正兒八經(jīng)的娶親!這伙刺客,是不是跟輔國公府有關(guān)!他當(dāng)時為什么事而匆匆離開,沒留下只言片語。如今為什么會身在西北。
蘇青河眉頭越皺越緊,只覺得身在迷霧當(dāng)中,怎么也看不明白。
當(dāng)然了!這些都不是緊要的!
當(dāng)前最著急的事,怎樣才能避開迫在眉睫的禍?zhǔn)?
去西北嗎!怎么去!眼看入冬了,兩個孩子也才三歲。千里迢迢,路上比家里更危險。對方要想辦法除掉你,躲是躲不掉的。路上動手,更加方便。到時候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更加艱難啊!
她聽著外面樹葉的颯颯之聲,心里越加的煩躁。院里傳來馬六和馬文低聲說話的聲音,倒讓她靈光一閃!
這個馬六可不是一般人!為什么他甘愿留在自家!
為什么那男人消失四年了,俸祿一點都沒少,甚至連拖欠都沒有。而這俸祿都是馬六去領(lǐng)的。那真是朝廷給的俸祿嗎!
這種種疑惑這會子突然就想通了!這個馬六根本就不是什么護院,而是沈懷孝留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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