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啟帝的表情,讓蘇清河和粟遠冽同時一愣,這很明顯就是知道有遺旨存在,但松了一口氣又是為了什么。
“父皇啊……”明啟帝微微一嘆,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
蘇清河看了粟遠冽一眼,沒有深問,繼續道,“如今麻煩的是,他有便宜行事之權。只要將所作所為推脫給先帝,說是奉了先帝之命。那再想處理黃斌,可就成了‘欲加之罪’了。而且,所謂的黃斌一黨,究竟有多少是真心投靠黃斌,有多少只是在遵循先皇的旨意,這個如何甄別,也成了麻煩。”
粟遠冽點點頭,“他找了一個好的擋箭牌啊!這封遺詔,必須找回來。不能遺落在外面。”
蘇清河點點頭,“自然是要想辦法找回來的。但一個人刻意隱藏的東西,想要找到,可謂是大海撈針。還得做另一手準備才好。”
粟遠冽眉頭一皺,看向明啟帝。
明啟帝暗暗點頭,這兩個孩子做事,還是很靠譜的,“你們覺得,什么樣的罪責,能一舉拿掉黃斌一黨。”
“通敵!”
“通敵!”
粟遠冽和蘇清河同時出聲道。
他們想到了耶律虎,想到了戰場上的刺殺。那個和耶律虎勾結之人,是黃斌無疑。
明啟帝點點頭,“元后歸位,太子新封,是該邀請各國前來觀禮的。”
蘇清河就有些明白明啟帝的意思了,只有人到了,才能想辦法抓住把柄。而她也確信會抓住把柄,因為現在的耶律虎一定會選擇跟她合作。
粟遠冽輕笑一聲,“那個病虎只怕會迫不及待呢。”
蘇清河呵呵一笑,“只要他有誠意,讓他好過點倒是也不難。”
是好過點,不是完全治愈。這丫頭還真是歹毒啊!
明啟帝看著兩個孩子,心里前所未有的放松。多年的心結解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再難辦,與他而言,也沒什么大不了。兩個孩子在乎他的名聲,不愿意在朝臣中落下把柄。他自己卻是不在意的。先帝在后來都能不顧忌自己的名聲,他還顧忌什么。只要對這天下有益的,背上罵名又如何。難道他連這點胸襟也比不上先帝嗎。
聽到先帝讓建造海上島嶼,他內心是震驚的。先帝的戰略眼光不是他能企及的。這些年海上貿易的巨大利潤,他不是看不到。只是沒想到早些年先帝就已經在籌謀了。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收回這些島嶼,將先帝沒有做完的事,繼續的做完。
兩個孩子的辦法,能夠不大動干戈,這當然是最好的了。
蘇清河看了粟遠冽一眼,出聲道,“這事,父皇為什么不招大哥和二哥來,一起商議呢。”
明啟帝一愣,粟遠冽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島嶼孤懸海外,想要管理,著實不容易。遲早會淪為別人的盤中餐。但若是皇族之人,就另說了,總歸是肉爛在自己鍋里了。
而且,大千歲和如今的醇親王,在京城就未必真的肯安穩。
與其放在京城里折騰,不如撒出去。島嶼要發展,離不了內陸。只要還需要內陸的供給,他們就不會自立。
這與粟遠冽來說是有益處的。否則,光是處理這兩人偷偷下的絆子,就耗費不知多少精力。
明啟帝看著閨女,眼里閃過一層流光。沒錯,他對幾個孩子,還是心存愧疚的。讓他們彎腰,只怕是千難萬難。可若是放出去,自己當家做主,那就不一樣了。即便地方小,那也是屬于自己的。再說,那些島嶼認真算起來,可不算小了。
“福順,傳誠親王和醇親王進宮,有要事!”明啟帝吩咐福順。
福順應了一聲,趕緊退下。公主的這招可謂高明,一竿子將人支到了天邊去。
他的見識有限,這么想,也不足為奇。但真正有眼光的人都知道,這些島嶼意味著什么。
大晚上的,兩人接到圣旨都有些詫異,究竟發生了什么呢。
不敢磨蹭,換了衣服就進了宮。見到蘇清河倒也沒驚訝,他們已經打探到,蘇清河先一步進了宮。心里也都猜測此次宣他們進來,是不是跟她有關。
彼此見了禮才坐下。
明啟帝讓人上了酸梅湯,“一路走的急,只怕熱的很。”
兩人笑著接了,心中猜測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
明啟帝也沒藏著掖著,“清河進宮,說了一件事情,你們也參詳參詳。”他看著兩人,低聲道,“你們皇祖父早年留下旨意,讓黃斌秘密修建島嶼……”
‘哐當’!誠親王手里的茶盞落地。
醇親王一愣,就馬上明白了。他也是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的人,這點眼光還是有的。“皇祖父眼光好,卻又不好。”
眼光好是戰略眼光好,不好是指識人的眼光不好。
誠親王收回心神,“父皇贖罪,兒子失態了。這黃斌是想占島為王啊!”
這邊正說著話,福順就低頭進來,“啟稟陛下,沈駙馬讓人送了一箱子東西進來給公主殿下。”
蘇清河一愣,這時候了,送的哪門子東西。
明啟帝看了一眼蘇清河,“那就拿進來吧。”
福順招了招手,外面進來兩個太監,抬著一個不大的箱子。
蘇清河站起身來,打開箱子,只見里面是一疊疊的稿紙。都是島嶼的分布及大小的地圖。正是她現在所需要的。
這是前段時間,猜測出海上有基地時,他就讓人找了一些海上和漁民搜集到的吧。
“都下去吧!”蘇清河揮退下人,才轉身對明啟帝笑道,“這可算是寶貝了。”
說著,就撿了幾張大圖紙拿過來,“這是琉球的圖紙。可能不大準確,但完全可以作為參考。”
明啟帝伸手接了過來,將圖紙鋪在御案上,父子幾人圍著圖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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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占地可不小!”誠親王驚嘆道。
“不光是地域面積大,而且山川河流無所不有。更重要的是,這地方一年三熟。治理的好了,一點也不比湖廣差。”蘇清河嘆道。
湖廣熟,天下足。
這句話就道盡了湖廣的富庶。但如今蘇清河將這個不毛之地比作湖廣,可見對這個地方的重視。
粟遠冽皺眉問道,“如今怕是還差得遠吧!”
“黃斌可都已經經營了幾十年了。他手里有先皇的密旨,便宜行事。只怕在各地也秘密抽掉了不少能工巧匠。這個讓人查查,自然什么都清楚了。不說這些島上本就有土著居民,算不上是真正的荒蠻之地。就憑黃斌這些年殫精竭慮的治理,只怕,也差不了什么。雖然自然環境差不多,但要比上湖廣,也不是十年八年的事,光是人口的繁衍就需要一個過程。但是未來還是可期的。”蘇清河看著這些地方眼睛那真是閃閃發光啊。
她指著島嶼附近的海域,用指尖劃拉,“……這個……這一片……都是咱們的了!”
明啟帝無語的看著閨女,“孩子,那地方放那也沒人要啊!”好像誰要跟他搶一樣。
蘇清河擺擺手,“這海域比陸地寬廣,如今看著沒用,那只是咱們不會用,沒發現它的妙處。別等到子孫后代能用了,想用了,才發現沒有可用的。反正占過來就對了!”
醇親王看看蘇清河,“只要在這些零星的小島嶼上,埋上些石碑,就算成了。”
“若是能偽造些年代更久遠的埋上,那就更好了。”蘇清河點點頭。省的若干年后,再起糾紛。
這不是無賴么!
誠親王點點頭,“……皇妹的意思,我們知道了。”
醇親王應和了一聲,才道,“這些地方必須收回來!”
明啟帝看了兩個兒子一眼,“這就是我叫你們的目的。收回來是必然的,但之后怎么治理,你們怎么看。”
誠親王看著這地圖,也不由的撓頭,這地方可謂山高皇帝遠,放誰過去,時間長了,都會滋生野心的。
醇親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眼神灼灼的看向明啟帝。如果能出去,那就再好沒有了!他如今的境況,十分的尷尬。留在京城,一輩子也得活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多走一步,多說一句,都是犯忌諱的。
可到了外面,境況就不同了。治理好了,也是一片屬于自己的天下啊!
明啟帝微微一笑,朝醇親王點點頭,“你覺得如何!”
醇親王眼圈一紅,跪下身來,“父皇……父皇,兒臣謝恩!”
誠親王此時才意識到明啟帝的意思,他看向琉球諸島,不由的心生羨慕。
蘇清河又展開另一幅圖紙,“大哥,這個呢。這個在咱們的東南部。”
誠親王愕然的抬頭,“這是……”這一片一點也不比琉球小啊!
明啟帝點點頭,“先帝早年就讓人修建海島,估計也是想把皇子一一送出去,省的兄弟鬩墻。只是后來,先帝病的突然,你的王伯們不肯消停。否則,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了。先帝是想告訴子孫,不要總想著窩里斗,有本事就出去闖一闖。開疆拓土,自己闖出一番天地出來。”
“如今,朕也是這么想的。與其將你們圈起來養著,不如都撒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廣闊,朕相信,朕的兒子都是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