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遠凌一直以為父皇和母后……哦!不!是先皇后白氏,情深義重,夫妻情深。
如今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
“白氏這個女人,以為只要孩子能討得太上皇的喜歡,就能多一份依仗!畢竟,他只是文遠侯的庶女,文遠侯本身,也沒有什么本事,侯府早就不復當年的了。”
“太上皇正想找借口將孩子抱過去,白氏就送上了門。朕怎么可能將還是襁褓中的孩子抱給他。而且,那孩子是白氏服了催產藥產下的,本來就不大康健。朕以孩子體弱為由,將孩子抱到了朕的身邊撫養,并緊跟著,突然發力,頒布了冊立太子的圣旨。徹底打亂了太上皇的計劃。”
“本來,事情發展到這里,都很順利。只要朕用心經營,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蠶食太上皇的勢力,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朕完全錯估了白氏的愚蠢!她認為自己的兒子已經是太子了,而朕卻將他們母子隔開,是不想讓他們母子親近。”
“朕當時焦頭爛額,忙著前朝的事。后宮的注意力自然就少些。要不然,她催產的事情,朕也不會在事發后才知道。朕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保護這兩個孕婦,只盼望她們別被太上皇算計到。那時候,朕在前朝不停的折騰太上皇留下的舊人,就是為了牽制他的精力,不讓他注意后宮,借此來保全你們。”
“那樣的境況下,朕哪有心思琢磨是不是要隔開那對母子。意外就是這么來的,她貴為國母,又是孩子的生母,趁著我上朝,去看孩子。宮人也不敢攔著。于是,她抱著孩子,去巴結太上皇了。”
“那時候,你們倆都剛剛滿月,你的身體康健,但那孩子,哭聲都跟小貓似得。那天風很大,下著雨,福順收到消息,趕緊稟報給朕,等朕帶著人趕去的時候,白氏抱著孩子,已經在太上皇的宮門外貴了小半個時辰了。風雨交加啊!一個本就體弱的嬰兒,被雨澆透了。”
粟遠凌能夠感受得到明啟帝身上的悲憤,別說那是親生兒子,就是一個棄兒,也讓人不忍心啊!
“朕當著太上皇的面,強行帶走了孩子!甚至不惜和太上皇撕破了臉。朕將孩子帶回去,那孩子只剩下一口氣了。朕將那小小的身子,抱在胸口捂著,叫來了有神醫之稱的金針梅郎韓素。可還是沒能救下他!那孩子就在朕胸口一點點變涼,朕再怎么努力,也沒有暖熱他!”
粟遠凌聽得鼻子泛酸。他沒有孩子,還不能體會一個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的死去的心情。但同樣能感受到那份悲傷。
“朕就那么抱了他一個晚上,太子就那么沒了!那么,朕,還有你大哥以及襁褓中的你,還有……賢……先前就已經站在朕這一陣營里的人,該怎么辦呢。任由太上皇扶持一個傀儡太子出來跟朕打擂臺嗎。”
“不!不能!那時候,需要有一個太子!要不然,朕連同你們,都得下地獄。正當朕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你的哭聲傳來了!放佛天籟一般!”
“你本來就是朕的次子!于是,朕將你們調換了回來。留下韓素繼續照顧你,對外稱太子養病。韓素的名聲天下皆知,你再次健康的出現在人前,沒有任何人懷疑。”
“緊接著,朕就對外宣稱三皇子病逝了。你的生母,,一看見那個孩子,就知道怎么回事。為了讓你的身世不被揭開,當晚就投繯自盡了。世人都以為她是痛失愛子,朕卻知道,她是為了你!她去了,朕讓伺候過你的人也都跟著殉葬了。這世上知道此事,就只有朕,福順,和韓素。”
“韓素和朕的生母,有些淵源。所以,朕十分信任他!而今,他已經去世好幾年,這個秘密,只有朕和福順知道。如今,還包括你!”
粟遠凌點點頭,韓素若是不值得信任,父皇當初就不會把那個妹妹托付給他。他相信父皇說的這些都是真實的。只是剝離了一些不該他知道,和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比如,白皇后真的是病逝的嗎。比如,冷宮里的賢妃。比如,不得不送出宮的公主。
父皇告訴他的,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只是跟他有關的一角!
可這一角,也足夠他震撼的。
這里面藏了多少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埋藏了多少愛恨情仇。
父皇真的很不容易。
他不多問,嘆道,“正因為這個,所以,宗牒上的三皇子,即便沒有名字,夭折的時候,也非常小,父皇還是給他在我們兄弟中序齒了。”
明啟帝點點頭,“他占過你的位置,你也占了他的位置。你們倆的命格淵源頗深。”
粟遠凌知道了真相,對于自己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也越發糊涂了。按說是假的,可這個假的也是父皇親手換的。
這真假可怎么算。
“你自己有底氣,你就是真的。你自己覺得心虛,那就是假的!”明啟帝揉揉額頭,“去吧!孩子!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太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乾元殿的,到了東宮,他就一頭栽倒在床上,他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
突然想起他還有個事沒問,怎么就被搓出來了。既然真太子早就死了,那么高玲瓏所說的密室中的人,又是誰。他手里的九龍佩從何而來。
越想就越覺得,這幾年只顧著跟老大折騰,對一些事,他一點也不知道。但他卻隱隱覺得,父皇一定知道。
乾元殿。
明啟帝倒在榻上,福順遞了熱帕子過去,給他敷在額頭上。這是緩解頭疼用的。
福順低聲道,“看來,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孩子他其實是……”
明啟帝冷笑一聲,“難道只有他會留后手嗎。朕也會!”
“朕死了一個兒子,朕愛的女人不得不關在冷宮里才能保住性命。朕的愛子不得不放逐才能長大。朕掌珠不得不流落在外才能躲過厄運。”
“他挖朕的心挖朕的肝,讓朕時時刻刻都在煎熬!那就看看,等知道真相那天,誰更疼!”
福順點點頭,“遺詔的事……”
“遺詔的事!只要他還活著,就會有數不完的遺詔!那就是個屁!”明啟帝忍不住爆粗口。“他敢豁出去!但朕不敢!朕要護著的人太多了!朕損傷不起任何一個。這才是他肆無忌憚的原因。”
“不過沒關系!孩子們都大了!也都有出息了。等他們都能自保的時候,朕的顧慮就更少了。”明啟帝把額上的毛巾取下來,遞給福順,“不過,那些都是小道,陰謀詭計永遠也統治不了江山。他也只能躲在暗處,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以他殘暴的性子,只怕也很憋屈。”
福順點點頭,“還是得讓四殿下早點回來!”
“這個你多慮了。老四又不傻,他知道該怎么做。”
輔國公府。
沈懷忠看著閉目養神的祖父,又看看端坐如松的弟弟。他有些撓頭!這樣的對峙,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這是怎么了。
難不成太子真是假的!那沈家這些年還真是做了無用功了。
沈中璣一個人打棋譜,看著棋盤,他嘆了口氣,“瑾瑜啊!是不是又惹你祖父生氣了。”
沈懷孝搖搖頭,“沒有!是宮里的事,祖父正煩惱呢。”
輔國公唰一下睜開眼睛,“宮里的事我倒是想管,也有心管,可我沒那份本事。”
沈懷孝心里呵呵一下,這是在映射自己不搭救沈懷玉的事啊!他嘴角一翹,無所謂的道,“孫兒有那份本事,就是沒有那份心。”你愛怎么著怎么著。
“為了什么!”輔國公雙眼如電,盯著沈懷孝。
“您是真糊涂啊!還是裝傻啊!”沈懷孝瞬間炸毛,“您老人家沒聽見嗎,殺我老婆孩子的殺手是誰派的!是她沈懷玉!憑什么要我伸手救她!犯賤啊!救她干什么,再殺我的老婆孩子。”
“不是沒殺成嗎!”輔國公立即道。說完他就后悔了!這話說的真是有失水準啊。
果然,就聽沈懷孝冷笑一聲,“合著沒殺成就不算數啊!只有我老婆孩子墳頭長草了,你們才能看進眼睛里是吧。”
“怎么跟你祖父說話呢。”沈中璣面色一變,趕緊攔住,“你祖父不是那個意思。坐下慢慢說。”
沈懷孝心里犯冷,起身就往外走。
沈大和沈三等在院子里,“主子,能走了嗎。”
“馬上就走!誰也不要驚動。房里的東西,一件也不許動。咱們怎么回來的,還怎么走。”
沈懷孝換了衣服,三人牽了馬,從側門而出,一路往西而去。
出了西門,沈懷玉在十里亭碰到了一個黑衣人。這個黑衣人他有印象,今天在乾元殿就見過。
“這是陛下讓交給你的。”黑衣人說完,就轉身離開。
沈懷孝將匣子收進懷里,這應該就是皇上給安郡王的密旨。他回頭看了一眼京城,翻身上馬,京城與他而言,再沒有什么特殊之處!有她們母子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