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鐸攔住她:“沒關系的,后天就后天吧。按順序來的,咱們也別為難師傅。”
“可我……唉,算了。”
肖芒一跺腳,先一步走出了照相館。
莊鐸跟在后面,一面向照相師傅道謝,一面付了照片錢。
肖芒走出門,覺得胸口悶悶的。
之前兩個人吃完午飯,在街上閑逛時,剛巧看到了這家著名的白天鵝照相館。
想到莊鐸連自己一張照片都沒有,肖芒便拉著他進了照相館。
這個年代的照相館,用得還是老式的膠卷照相機,拍完照后不能立即拿到照片,需要等著膠卷沖洗出來。
肖芒遺憾地想要是這個年代能有手機就好了,拍了照隨時都能存在里面,想對方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看一看,最重要的是,可以想拍多少張就拍多少張。
等等……
有了手機還看勞什子照片睹物思人呢,想對方了可以隨時打電話呀。
算了吧,連卡片機和拍立得都沒出現呢,手機更不知何年何月了。
肖芒一陣泄氣。
就在她天馬行空胡思亂想時,照相師傅已經拉下了幕布,讓她站在了鏡頭前。
原本只打算拍一張單人照,肖芒卻在后面改了主意。
至少在莊鐸離開前,要拍一張兩人的合照才行,雖然她一直堅信莊鐸一定會平安無事,可心底那點隱隱的不安還是讓她覺得發慌。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莊鐸的聲音出現在她身后。
“沒什么。”肖芒將表情收回,在回頭的一瞬間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們回去吧。”
她說。
把一切情緒都隱藏在心底,在莊鐸的面前,她不想露出一絲的軟弱,讓他不安心。
回到家里,肖芒讓莊鐸回家去多陪陪爸媽,自己借口太累想休息,一個人回了家。
回家沒待五分鐘,她又出了門。
再次踏入白天鵝照相館,照相師傅正忙著給一家四口拍全家福。
肖芒也沒多言,靜靜站在旁邊等著。
那一家四口是一對年輕父母帶著一大一小兩姐妹,爸媽坐在前面,姐妹倆站在身后,全家人都對著照相機鏡頭笑得很開心。
肖芒望著溫馨的四口人,心口驀然一動。
兩姐妹的臉在肖芒模糊的視線里,逐漸幻化成了她和小瑾的模樣,年輕母親的臉也被她想象中年輕的姚舒梅所替代。
只有父親,她連想象都想象不出對方的樣子。
肖芒胸口一陣發緊。
若是沒有當年的變故,若是親生父親還在,小瑾也在,那么他們一家四口是否也會這樣和和美美的坐在照相館里拍一張全家福?
可現實終歸是現實,她永遠,永遠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肖芒并不知道,她此刻望向兩個小姐妹的目光,充滿了羨慕與渴望。
那是對一個永遠不會屬于她的,完整家庭的期待。
照片拍好,照相師傅忙完,回頭一見她嚇了一跳。
“喲,是你。小姑娘怎么又來了?是落下什么了嗎?”
“沒,我是專門來找您的,還是為了照片的事。”
肖芒將飄散出去的思緒抽回,客氣地笑著說。
師傅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這個真不行,我知道你想趕快拿到照片,但拍照的人哪個不著急的,個個都想提前,這不就亂套了嗎。”
他說得堅決,肖芒卻并不著惱。
“我可以多加錢,您看能不能先把我的照片給洗出來?”
說著,她從衣兜里掏出五塊錢,遞到照相師傅手里。
拍一張照才一塊二,五塊錢已經遠遠超過了照片本身的價錢,照相師傅看著遞過來的紙鈔,猶豫了幾秒鐘后,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這個不成,照相館有照相館的規定,我不能隨便拿你的錢。”
白天鵝照相館是老字號了,他又在這里干了一輩子,為了錢砸照相館的招牌,這種事他絕對不能做。
肖芒立即對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師傅肅然起敬起來。
能不為錢財所動,嚴格遵守職業操守的人,值得人尊重。
這樣的人,或許也只存在于這個人心還尚未浮躁的年代吧。
“師傅,我的確是特別著急想先拿到照片,您能聽一下我的原因嗎?”
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情真意切地懇求,師傅也不忍心拒絕。
“好吧,那你說說看。”
肖芒誠懇地看著他:“我男朋友其實是一名軍人,他馬上就要去很遠的邊疆執行危險任務,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們連一張合照都沒有,他也沒有我的照片,我就想著……能讓他走之前拿到照片,留個念想。讓他……不要忘了我的樣子……”
說到最后,刻意在莊鐸面前強忍了一上午的情緒,一股腦地自肖芒心底爆發出來。
她的聲音哽咽了,豆粒大的淚珠嗶哩啪啦地往下掉,砸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塊塊洇濕的小水痕。
“哎,姑娘你別哭呀!”
照相師傅著了慌。
肖芒知道自己太過失態,忙從衣兜里掏出手絹,擦抹臉上的淚水。
“抱歉,我情緒有點……太激動了……”
老師傅看著她,長嘆了一口氣。
“你這么小小年紀的,也太不容易了。”
說完,他頓了兩秒,一擺手道:“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洗照片。軍人家屬,怎么也得給個優待。”
“那太謝謝您了!”
肖芒臉上的淚水還沒完全干透,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來不及擦眼淚,忙不迭道著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