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天地之間只此一塊。
這是當(dāng)初封印落下之后,為了以防萬一,耗盡無數(shù)神佛魔法力鑄造而成的臨時通行證。
相傳,持有這塊令牌,可以打開封印而不損傷封印,且只有三次機(jī)會。
而這塊令牌,便一直放在守護(hù)秩序的眾神之首手中。
楚天謬和焰二人步入封印之中,身影如鏡花水月一般蕩起一陣漣漪。瞬間,一切恢復(fù)平靜,沒有半點(diǎn)波瀾留下,封印后面,依舊是黑得看不清任何事物的景象,好像,剛才的事根本沒有發(fā)生一般。
魔域,魔宮。
澹臺鏡與葉雪飛相對而立,不同的是,他站著,而她坐著。
兩人對視許久,沒有再進(jìn)行言語。因?yàn)椋X得她已經(jīng)知曉他的目的,而她的確也猜到了。
可悲嗎?
葉雪飛心中苦笑。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澹臺鏡不簡單,總是把視線落在她身上。
甚至,兩次三番的搭救自己,還突兀的表白,好像迫切的想要獲得什么。
那時候,她還玩笑般的以為自己魅力非凡。卻想不到,讓澹臺鏡如此沉迷,執(zhí)著至今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她體內(nèi)的那道殘魂。
哪怕——那道殘魂依舊是她,但卻依然讓她覺得別扭。
這種感覺,在澹臺鏡的注視下尤為明顯。就好像,她是一個突然闖入的人,占據(jù)了別人的家,卻擋在他們中間,讓他們難以相見一般。
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葉雪飛的臉上形成一片陰影:“你闖入人界,跑到志成高中教書,伺機(jī)接近我的目的就是為了現(xiàn)在?”
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現(xiàn)在終于揭開了。
“不。”澹臺鏡否認(rèn)搖頭。
葉雪飛抬眸看向他,清冽的眸底倒映著澹臺鏡的樣子,仿佛在等待他的解釋。
突然,澹臺鏡一笑,眸中似乎看穿了葉雪飛的心思:“不必再拖延時間了,他缺失了記憶,恐怕就算察覺到了你失蹤,也找不到你在哪。況且,我并不想傷害你。”只不過,想要將你體內(nèi)的主魂換一下。
這句話,澹臺鏡沒有說出來。但是,在他看來,或許不說會更好。
被拆穿了心思,葉雪飛也不覺得尷尬,只是戲謔的笑了笑,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tài)。
此刻,她除了能不露怯色,還能做什么?
這里,完全不是她的主場啊!
澹臺鏡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眸光透過她,看向遠(yuǎn)方,呢喃著回答:“我原本只是想爭取一個機(jī)會,哪怕最后還是失敗了,也沒有太過強(qiáng)求
。可是,臨走時的道別,讓我感受到了她的孱弱,為了不讓她真正的消失,我不得不這么做。你放心,你的一切都不會變。”
“真的不會變嗎?”聽完他的解釋,葉雪飛眼中露出嘲諷。
她已經(jīng)猜到了澹臺鏡想要做什么,一旦被他強(qiáng)行如此,那么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雖然還是葉雪飛,但卻也不是葉雪飛了。
到時候,支配這具身體的是第一世的自己,而不是如今的葉雪飛。
澹臺鏡垂下眼眸,回避了這個問題,只是緩緩的道:“在我眼中,你與她同是一個人。”
“澹臺鏡,你能否不要再自欺欺人?”葉雪飛臉色一沉,心中真的有些怒了:“既然你認(rèn)為我們是同一個人,那為何還要用你和她作為區(qū)分?又為何執(zhí)著于她是否要消失?”
一聲聲的質(zhì)問,讓澹臺鏡保持沉默。
在葉雪飛怒斥的過程中,她沒有看見澹臺鏡眼角的跳動。仿佛,他也在掙扎,也在問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可是,在一番掙扎之后,他的神色又重回平靜,沉寂得令人感到可怕。
“對不起。”任憑葉雪飛如何,最終在澹臺鏡的嘴中只化為了這三個字。
在他心中,終究是萬年前的她最重要。哪怕人還是那個人,但卻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沒有再繼續(xù)與葉雪飛糾纏,澹臺鏡突然抬起手。白皙得沒有血色,根骨分明的手掌與黑色的袖袍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
五指屈抓,掌中與五指間形成一道交織在一起的深紫色光暈,之間沖向葉雪飛的天靈。
在澹臺鏡動作時,葉雪飛眸中倏地一縮,神情大駭。
她不知道澹臺鏡手中的力量代表著什么,卻知道他要開始了。她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卻根本不由自己控制,連手指都無法彈動一分,只能任由宰割。
接下來會怎么樣?
她會消失嗎?然后另外一個人取代自己的身份繼續(xù)活下去。
新的她會繼續(xù)對葉芝嵐好嗎?秦壽他們是否會察覺到自己的不同?
還有——
楚天謬,他一定能感覺到自己的消失吧……他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又會不會和新的那個自己在一起?
在不能彈動的瞬間,葉雪飛腦海里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最后,卻沉于平靜。
突然間,她原本慌亂的心平靜下來,嘴角輕牽的淺弧帶著釋然。她本就是該死之人,利用禁術(shù)轉(zhuǎn)世重生,偷得如此多的時日感受世間一切,已經(jīng)是賺到了
。如今,還想要繼續(xù)霸占根本不輸于自己的一切嗎?
反正都是自己的前世今生,自己已經(jīng)占據(jù)了這么久,換一個來當(dāng)家作主,又有什么所謂?
似乎,她看開了,放棄了。
可是,在任何人看不到的眼底,卻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不甘。
若是她真的那么輕易認(rèn)輸,又怎么會在深陷萬鬼窟的時候,還引動禁術(shù)轉(zhuǎn)世重生?
葉雪飛此刻心中真正的想法,澹臺鏡不知,只是看到她嘴角凝著的弧,心中沒有來由的一痛。那道弧,刺傷了他的雙眼,讓他幾乎想要就此停手。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停手。
被那深紫色的光籠罩其中,葉雪飛感到有一種身魂抽離的感覺。這樣的痛仿佛是人在清醒的時候,被別人用鈍鈍的小刀一點(diǎn)點(diǎn)從頭頂把皮肉分離,剔出骨骼。
這種疼,深入靈魂。葉雪飛感覺到自己的三魂七魄都痛得直嘯,瑟瑟發(fā)抖。不過眨眼功夫,她背心的衣服便被汗水打濕,黑色的發(fā)絲上也變得濕漉漉,仿佛剛從水中出來一般。
“金——戈——!”強(qiáng)忍著難以形容的痛,葉雪飛牙關(guān)打顫的用最后力氣喊出這個名字。
昂——!
龍嘯震天,等待已久的金戈一聽到葉雪飛的指令,立即從她眉心飛出,不顧一切的撲向澹臺鏡。
“找死!”澹臺鏡手中一頓,被金戈逼退了兩步,也使得那讓葉雪飛痛不欲生的紫光消失。
紫光一消失,葉雪飛頓時感到身上壓力一輕。除了頭疼如裂之外,其他的不適暫時消失。
只是,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三魂七魄十分不穩(wěn),似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分離一般。
嗷——!
砰——!
葉雪飛剛剛喘息一口,便聽到金戈的哀嚎。
抬眸一看,只見金戈龐大的身體被澹臺鏡一掌打中,向外直飛,撞在透明的防護(hù)罩上。緊接著,便看到它撞擊的位子出現(xiàn)了細(xì)密的裂痕,可想而知剛才它承受了多大的打擊力量。
“金戈!”葉雪飛眸光一冷,看向澹臺鏡的眼中充滿了殺意。
那種殺意,是那么的濃烈和冰冷。仿佛他們之間有著血海深仇一般。
她的眼神犀利而冰冷,澹臺鏡被她看得一頓,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動作。
在這個間隙,突然金光一閃,葉雪飛的腰被纏住,直接卷向了金戈的龍背。沒有給澹臺鏡反應(yīng)的時間,它用龍角頂破防護(hù)罩上的裂紋,生生撞出一個大洞,帶著葉雪飛逃離。
這一切,不過眨眼功夫
。
當(dāng)澹臺鏡從葉雪飛那充滿恨意和殺意的眼神中清醒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已經(jīng)空無一人。外面的魔氣,正趁著防護(hù)罩的破損,從那洞中灌入。
他沒有立即追趕,而是站在原地,有些失神的看著那個大洞。
突然,一聲清脆的響聲出現(xiàn),原本光如雞蛋的防護(hù)罩碎裂消失,化為了烏有。
一時間,魔氣四入,將大殿中的溫度驟降了幾分。
魔氣,吹動澹臺鏡的衣擺,吹亂他的發(fā)絲,也將他的恍惚吹掉。他低頭,看向自己剛才施展法術(shù)的右手,白得沒有血色的掌心中,還隱隱有著紫光浮動。
慢慢的,他五指收緊,握成拳。
輕抿的唇,不知不覺中緊抿成線。那微微彎著的嘴角,充滿了堅(jiān)毅。
咻——!
身影一閃,澹臺鏡化為一道黑芒消失在原地。
……
魔域之中,入眼的色調(diào)都是黑白灰。如此的單調(diào),又如此的蒼涼。在這樣的地方呆久了,都會覺得自己的視覺出現(xiàn)問題。
突然,一道金光從這單調(diào)的顏色中一閃而過,朝遠(yuǎn)處逃遁,快得讓人以為是出現(xiàn)了幻覺。
“金戈,你沒事吧?”葉雪飛坐在金戈頭頂上,將體內(nèi)僅剩不多的靈氣凝成防護(hù)罩覆在自己身上,避免被魔氣侵蝕。
此刻,她已經(jīng)比之前好了些,只是臉色依舊蒼白。魂魄受創(chuàng),并不是那么容易恢復(fù)的。她的眼底,帶著些疲倦,卻十分清冽。
“主人放心,這一掌還要不了金戈的命。”金戈剛一出口,話音還未消散,一大口金色的龍血卻噴灑出來。
“金戈!”葉雪飛眸子一縮,雙手撐在金戈的頭上,俯視著它,眼中充滿了關(guān)切。
“咳咳,沒事。吐出來反而好多了。”金戈安慰道。
葉雪飛抿唇不語,她如何不知道金戈是在安慰她?剛才澹臺鏡的一擊力量多大,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如果金戈肉身還在,憑借著龍族強(qiáng)悍的肉身,恐怕還不算什么。但是,它如今只是靈魂體,本就虛弱,又怎么能硬抗魔主一擊呢?
“我們現(xiàn)在去哪?”葉雪飛將心中的擔(dān)憂藏下,問道。
金戈速度不減,回答道:“咱們必須趁著這個機(jī)會趕往封印處,到了那說不定還有機(jī)會走出魔域。”
隨著它的說話和加速,葉雪飛明顯的感覺到金戈的靈體又虛幻淡化了幾分。
“金戈,你不能再走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葉雪飛皺眉道。
雖然金戈有很多事在瞞著她,但卻不代表她可以看著金戈為了救她而死
。
“不行!咱們一停下,他很快就會追上來。”金戈固執(zhí)的搖頭。
葉雪飛沉默,卻又突然開口:“這里是他的地盤,如果他一心想要留下我們,又怎么能讓我們輕易逃脫?不如養(yǎng)精蓄銳,拼死一戰(zhàn)。”
金戈身子一頓,沉默了。
實(shí)際上,它很清楚,澹臺鏡不會要了葉雪飛的性命。他想要做的,只是讓萬年前的主人回來。對于金戈,這樣的結(jié)果對它來說也許是好的,至少以后就不用再做欺瞞主人的事,在主人的幫助下說不定還能重塑肉身。
可是,最后它還是被葉雪飛召喚而來了,并拼盡一切,也要保護(hù)她離開。
金戈的身子突然一沉,龍身一扭,帶著葉雪飛向下飛去。葉雪飛看向目的地,應(yīng)該是一座荒蕪得連棵雜草都不生的山頭。
砰——!
一聲巨大的響聲,金戈直接砸入了地面,硬是把山頭撞出一個凹陷,形成一個洞穴。
只是,做完這一切,它再次噴出龍血,氣息變得更加孱弱。
“金戈!”葉雪飛從它頭上跳下來,站在它旁邊,緊張的問道。眼中的關(guān)切,不加掩飾。
“主人放心,我沒事。你快躲到這個洞里,好好調(diào)息。”金戈悶聲的說著,語氣中充滿了疲憊。
葉雪飛眉頭緊蹙,沒有理會金戈的話,只是問:“如何救你?”
金戈還未回話,葉雪飛突然感到腦海中一陣抽痛,仿佛什么東西要跑了出來一般。
“啊——!”這突來的痛感,讓葉雪飛忍不住跪在地上,雙手抱頭。
“主人?”金戈一驚忙喊道。
倏地——
一道紅芒從葉雪飛天靈飛出,落在地面上。這讓焦急的金戈一愣,呢喃的對著‘她’喊道:“主人!”